朱轩媁朝重新板了脸的郑梦境看去,见母后并没说什么,这才大着胆子过来,牵了朱轩姝的手,怯生生地道:“哪里能呢,日日都盼着二姐姐入宫来。”说罢,又小心地看了眼郑梦境。

郑梦境冷笑,“看我做什么?你不是能耐得很了吗?都知道要对你皇嫂的安胎药里头放东西下去了!”说完气犹不平,“也不知是谁教的她,说是在安胎药里头放猫血,这产妇就能平安生产。”

朱轩姝听了吓得从榻上直起了身子,“芸儿可没喝了吧?”

“没!正好叫单保给瞧见了,当下就给拦了下来。”郑梦境闭着眼,不断地拍抚着自己的心口,“得亏没喝,这要是喝了,我还不往死里打她?”又朝朱轩媁额头狠狠戳了一下,落了一个红印子。

朱轩媁犟嘴道:“便是不对,那我也是存了好心,不想叫皇嫂整日躺着榻上……”

“你还说!”郑梦境猛地从绣墩上起来,动作太快导致眼前发黑,什么都瞧不见,头晕目眩得几乎要站不稳了,嘴上依旧在说话,“你以为只要是存了善心就无妨了?你可曾想过,这要是太子妃果真喝了,结果小产了,怎么办?”

“还什么不想叫人整日躺在榻上,你就是觉着最近没人陪着你玩儿,想叫太子妃从榻上起来陪你去耍!多大的人了?嗯?一点道理都不懂!说!究竟是谁教的你!”郑梦境咬牙切齿,“看我不把那个死奴才给打死了,没得尽教主子混账事!”

又扭头朝朱轩姝哭,“你道那猫血从哪里来的?是阿雪的孙儿呐。可怜它早早去了,只留下一子一女,现今也唯这一条根儿还活着。我叫人循着血迹去找,根本就寻不到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不过是只畜生罢了。”朱轩媁扭过头,“母后是看那狸奴得父皇欢心,为了邀宠才特别关照的。根本就不是真心为着那狸奴着想。”

郑梦境气得全身发抖,指着朱轩媁的手抖个不停,“你,你你你……”说着就要真抽手打过去。

朱轩姝见母亲这是动了大怒,用尽力气去打,拼命给拦下。“媁儿!你就少说两句!”又劝郑梦境,“母后,媁儿这还小呢,不懂事,且不要同她置气了。”

“小?”郑梦境气极反笑,“她要是小,就不会听了旁人的话还照着去做了!更不会这般同长辈顶嘴!”几乎是用吼的对朱轩媁说话,“今日你不将这弱小狸奴的命当命,他日嫁出宫,就不会将百姓的命当命!”

“你以为自己个儿命好,托生在了天家,享尽了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就高人一等,可以为所欲为了?我告诉你!没有百姓辛劳耕作,你就无米粮可吃。无织工日夜劳动,你身上的绫罗绸缎根本就织不成!你的一切,都来源于百姓,来源于你的父皇,你有什么可能耐的?嗯?你同我说,你有什么可能耐的?!”

朱轩姝见母亲越来越来气,忍着难受拼命拦住,生怕真的一巴掌呼上妹妹的脸。

郑梦境实是气上了头,连朱轩姝身怀六甲都给抛在脑后给忘了。“不过丁点大的人,风吹就能叫吹走了,你为你父皇做过些什么?别告诉我万寿节那些小聪明就是你的能耐了。你又为这京师的百姓做过什么?嗯?”

“你大姐姐、二姐姐在你这般年纪的时候,还知道一米一饭来自不易,且要珍惜。你倒好,呵呵,毛都没长齐呢,就先想着怎么奢侈。我都舍不得吃那些贵重食材,你倒好,为难了御膳房,叫人天天变着法儿地给你换口味。你知道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多少百姓是连清粥都吃不上的?!”

朱轩媁昂起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不稀罕做这天家女呢!”说着就将头上的金头箍给摘了,往地上一丢,上头嵌着的一颗拇指大般的红宝叫摔裂了道缝。

自从母后搬回翊坤宫看着自己后,她日日吃得清淡无比,嘴里早就淡出鸟儿来了。每月的食材都是有份例的,都是在份例之中的,难道自己还不能吃用啦?!怪不得人总说母后年老色衰,为着笼络了父皇的宠爱强装作出贤后的模样,真真叫人倒尽了胃口!

郑梦境抚着胸口,“好好好。”她转头去看朱轩姝,“这就是你父皇千般疼宠,我万般怜惜的女儿。”自榻上抽手取了一个隐囊就往朱轩媁身上丢,“你不愿意做,就跟我滚出去!滚得越远越好!”

“媁儿!”朱轩姝头上的汗越来越多,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一个都人自外头进来,一双灵动的眼睛往里头扫了眼,轻声道:“娘娘、殿下,太子妃问出什么事儿了?”

“无事。”郑梦境强压住心头的怒气,“叫太子妃好生歇着,旁的事自有我料理。”

朱轩媁冷冷看了眼母亲和姐姐,转身就往外头去。

朱轩姝在她身后连着叫了几声,再叫不回来,自己的肚子也越来越疼,眼睛一翻,厥了过去。

郑梦境回过神,就见女儿晕在榻上,再顾不得离开的朱轩媁,赶紧将刚离开的太医再给叫回来。

慈庆宫里一片人仰马翻,闹得不消停。

胡冬芸早就叫偏殿的声音给吵醒了,听了都人来报,迭声叫人去将朱轩媁给拦住。“母后说的是气话,等醒过神来,必要悔的。媁儿小小的年纪,离了宫能做什么?赶紧的,去把人给叫回来!”

都人匆忙福了身子出去找人。偏单保跟着皇太子去了乾清宫,慈庆宫里没个主事的人,也不好拿这事儿上乾清宫去叨扰了天子和皇太子——到底是后宫之中的小事。

胡冬芸抚着胸口,先前她与朱轩媁相处的时候,就知道这孩子脾性犟,没曾想年纪越长,越发改不掉。这要是掰不过来,往后可是得吃大亏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现在要紧的是把人给寻回来再说。等人回来了,再慢慢□□也不迟。

第194章

胡冬芸身边的大宫女站在院中的角落许久, 急得嘴上都好像要长燎泡了。她派去的人都差不多要把这宫里翻了个遍儿, 就是没能将朱轩媁给找到。她甚至都趁乱去偷偷求了刘带金,请她加派了人手。但无论哪里,都没有朱轩媁的身影。

胡冬芸在主殿, 不住地催促着身边的都人们出去问情况, 每每得到的回答都是“正在找”。如此反复几次, 令她不得不心中起疑, “果真在找?是不是找不到殿下了?”

宫人们哪里敢这么回?只能道:“正在寻呢,太子妃且莫急。”又拿偏殿还在晕着的朱轩姝说事, “现在人都在看着云和公主, 实是分不出人手来。”

“那……那好吧。”胡冬芸自孕后精神一直不好,现下脑子混里混沌的, 竟是有些分不出是不是都人的推托之词, “你们再去寻寻看。”一咬牙,“若是还寻不着, 就上乾清宫去问问。”

宫人不敢抬头看她, “奴才知道了。”前脚刚踏出去,后头就和单保带去乾清宫的小跟班撞了个满怀。“这是怎么了?走路也不仔细些!”

“回爷爷的话。”小太监弯腰回话,“单爷爷叫奴才回来报一声,小殿下找着了,现下就在乾清宫呢。”

那太监拍抚着胸口,“谢天谢地,各路神仙保佑。”这要真找不着,主子们怪下来还不是他们这些人抵命。“那咱家就先去回了太子妃同娘娘。”

“哎哎, 爷爷且慢一步。”小太监将人叫住,“陛下同殿下的意思是……先不忙着告诉娘娘。”

太监奇道:“这又是为何?”

“奴才不过是个传话的,哪里知道这许多。”小太监点头哈腰地道,“都是陛下和殿下的意思,别个儿的,奴才也就不知道了。”

太监点头,“知道了。”用下巴朝门口扬了扬,“你且去乾清宫伺候着吧。”看着小太监离开,他拢着手嘟囔,“真是怪事。”想了半晌也没明白过来,索性就不去想了,依命行事便是。

走到半路上,又觉得不妙。这要是回头怪起来,还是自己吃罪啊。

得嘞,往娘娘跟前的刘都人那里说一句吧,能拉几个人下水,就拉几个人。

偏殿里静悄悄的,丝毫没了先前的乱劲,守着门口的小宫女此时进来,在刘带金福了福身,朝门外努努嘴。刘带金斜睨了去看,见是胡冬芸身边的人。她回头见郑梦境正担心昏迷着的朱轩姝,也不打搅,悄悄儿地踮着脚出了门。

“什么事儿?”刘带金在门口站直了,“可是太子妃那儿……”

太监将她拉到边上,“不是太子妃,是乾清宫那头来人了。”他凑到刘带金的耳边,“说是找着小殿下了,正在那处呢。只不知为何,陛下和殿下都不叫娘娘知道。”

刘带金将话记在心里,“此事我知道了,你且下去忙着吧。”说罢转进殿里去,照旧在郑梦境边上立着,并未将方才的话转述。

太监在外头探头探脑了一会儿,见刘带金没动作,心下奇怪。不过自己已经把话给带到了,剩下的也就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了。这般一想,刚才的忐忑就消了不少,乐颠颠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