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血境界巅峰。

这样的实力确实足够令温半雄在俗世之中称霸一方了,高出家仆林殊太多太多,那是顶顶级的高手,也难怪听不得半句不顺耳的话,动辄就要扛着大刀跟人干起来,依照这副牛脾气,饮恨在这把大刀下的亡魂恐怕不会少。

不过,摆到何辰面前,就着实不太够看了。

“断。”

平淡声音响起,音量不大声调不高,却传遍庭院每一个角落,以及所有人的耳中。

话音落地之时,何辰抬起了脚尖,以血肉之躯生生触碰上那口携有巨力的刀锋,然后,精钢打造的刀刃,便真的应声断成了三截,咣当坠落在地。

温半雄这才真正紧张郑重起来,凛神暴退出两丈远,两眼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少年,当然,目光多数都聚焦在那双鞋子上。

在他看来,何辰能一脚踹段自己的大刀,八成是这鞋上有古怪。

“我想殊伯向阁下汇报得不够详细。”何辰满面得意的说道,自然是佯装,开元境戏耍紫血境,传出去甚至有些丢人,又哪有什么值得自豪的?他只不过是为了隐藏心性与实力而已,在彻底摸清七星会底细之前,这项工作都不能中断。

温半雄不屑的冷哼,道:“收拾几匹野狼而已,这点小事谁做不到?我不信你这点年纪,能比我四十几年的修为高!”

何辰撇撇嘴,道:“不怕打击阁下,在我认识的人里,年纪比阁下小境界比阁下高的,闭着眼睛都能抓出一大把。”

“笑话!我温半雄纵横滁州,虽说是祖上留下的基业,可我这一身刀术本州以内,还没谁敢说能强得过,知州府里那位宫廷大武师,也至多能与我斗个平手!”温半雄并不信邪,吹牛谁都会,关键手上的真本事能兜得住嘴里吹出的风。

不待何辰再讲出什么,七星会这位执掌者闪身到阶梯上的武器架子旁,弃掉只剩长柄的大刀,重新取出一条足有婴儿手臂粗的精钢棍,舞得虎虎生风地练了练手,再度猛冲向口气很大的年轻后生。

“两百斤的钢棍,我看你那双鞋还能不能踢断!”说罢老招重演,又是劈头盖脸地往何辰脑壳上砸,一副不弄死人誓不罢休的架势。

一条钢棍,何辰还是能够踢断的,只是那样一来,未免有些惊世骇俗,实力便隐藏不到理想的高度。

于是他举起手掌,平平地直接挡在头顶,硬是接住了这记力劈华山。

“你不会觉得,我这双手也有问题吧?”

何辰笑得讽刺,凭借手中的力道握住棍头,强行将另一头温半雄的身子撑在了半空中。然后,在几道惊恐的目光中,他脚下开始转起了圈儿。

一圈……

两圈……

三圈……

转足十圈后,何辰松开手,堂堂的七星会总镖头,便那样被强大的离心力甩了出去,毫无抵抗的对策。

肉身撞上砖墙,温半雄痛得七荤八素,来不及回过神,只见一道黑影悍然冲至身前,抬起脚直接朝自己脸部塌下来。

“啊!”

惨叫声起,紧接着便带起周围一连串的尖叫声与惊恐声。

这家伙竟然真的下脚了,拿脚去踩七星会总镖头的脸!偌大个滁州,几十年来头一回有人敢做这种事情!

敢做的先决条件是能够做得到。

何辰平淡地拿开脚,温半雄那张脸上留着鞋底污渍画成的印记,有鲜血流淌,倒是不曾重伤,只是鼻梁骨免不了断掉。

“看吧,我说过不拿武器你也干不过我,阁下偏偏不信呢。”

“你!”

“恕我直言,倘若只有紫血境界这点微末实力,以后逢人见事说话还是客气些好,正如阁下所言,滁州境内尚且有个宫廷大武师能与你旗鼓相当,出了滁州以外,阁下更称不上无敌。”何辰居高临下,用词虽然勉强算作有礼,语意却像极了长辈对晚辈的教诲。

温子衿和温子婉最先跑过来,没敢对何辰指责什么,不过眼底的怨念都没能藏住。被一双女儿扶起来,温半雄捂住鼻血,问道:“你到底是什么境界?!”

何辰摆着手在他眼前,拇指掐住小指间:“不多不少,恰好比你高那么一丢丢。”

温半雄神色顿时凛然,他自己的境界他当然有数,紫血境已达极致巅峰,差半步便是元基境界,若真到了那一步,知州府里的宫廷大武师也不再能跟他平分秋色,便是真正的滁州之内无敌。

没奈何那道门槛已经困了他五年之久,知州府的大武师桎梏的时间还要更久,据说突破此境年龄越高越艰难,眼看着怕就此生无望了,忽然间出现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竟已然轻松凌立在他梦寐以求的高度。

温半雄感到惆怅,之余表情里有明显还有几分何辰看不透的欣慰。

“小先生,还请到房中一叙,关于您想知道的,饭后在下必定悉数告知。”在滁州称雄多年被许多人仰望的七星会总镖头被揍后变得乖了,说话一下子放得很是尊重。

何辰并未因为不打不相识之后的尊重而收敛秉性,不买账地坚持道:“饭吃不吃无所谓,先告诉我你知道的消息。”

这次温半雄没有执拗,点头道:“好,那先请小先生到书房,在下收拾收拾便来。”

“行。”

何辰总算没有得寸进尺,高冷答应下来,随后被得到示意的殊伯带往书房,临近阁楼拐弯处,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已经躲到门口随时准备跑路的陆药。

……

“小兄弟的作风,倒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到了书房,殊伯说了这样一句话,听不出喜怒,所以意味难明。

当然他指的事情很明显,便是何辰初入别人家门,就先把主人家给熊揍了一顿的作风,想想那句话里应该是讽刺的意思居多。

何辰脸皮厚,假装听不明白,还一本正经地解释道:“我自小在市井江湖漂泊,时间长了,就养成这么个习惯,走到哪儿都要先露点手段,让人知道我的拳头很硬,比很多人的骨头和脾气还硬。”

殊伯闭嘴哼哼,笑得很冷。

不久后温半雄进入房里,脸上洗的很干净,就是断掉的鼻梁被裹着,看起来不再有曾经极具强压的气场,多少有些影响当家做主的形象。

屏退了愠色内藏的家仆,原本习惯板着脸示人的总镖头露出笑意,兀自在椅子上坐着,温声道:“小先生听的没错,天上下冰矛的灾害几乎把整个齐云国都毁了,满打满算仅仅两个月时间。论罪魁祸首,就是鹿丈原那匹狼王觉醒的远古血脉。”

何辰眉眼发虚,道:“什么血脉现世能让天地为之改色?”

温半雄沉吟一会儿,凝重道:“极致纯粹的远古寒霜妖龙血脉!”

何辰的手忍不住一抖,紧紧握住木椅的扶手才镇定下来,皱眉道:“那可是有数的邪物,大凶的妖魔血脉,难怪惹来天怒。那不是早在数百个纪元以前就该跟着远古神魔一同绝迹了么,怎的还会出现?”

温半雄又是良久的沉默,显然,这些秘辛他得来也煞费苦心,平白的免费道与他人,心中颇有纠结,但最终还是坦然了,“雪地里有许多妖兽,本就是远古凶兽的遗脉,那头雪地狼王破境时血脉返祖并不奇怪。”

“但返出个寒霜妖龙的远古血脉,这就很奇怪了。”何辰说道,知道还有下文。

“不错,雪地狼大部分连妖兽行列都不入,这种低阶野兽,血脉再如何返祖,也不过能成为踏雪兽或冰霜妖狼。”

温半雄目光蓦然变得幽深:“实际上鹿丈原那头野狼王,血脉觉醒之时还得了一桩大机缘,它吞了一株龙血花!”

惊人的消息一个接着一个,何辰差点被自己一口口水呛着:“龙血花!”

饶是他今世重生加上前世为魔道至尊的眼界,也无法做到对龙血花这三个字没有反应,听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但在修炼者的世界,单单一片龙血花的花瓣,都值得一品大势力头破血流地争抢,而一整株龙血花现于世间,那场面他简直不敢想象。

若让人类服用,哪怕资质再鲁钝的凡人,此生也能妥妥通天登临极道之巅,而若是让一头单角蛟吃下,恐怕能直接免去跃龙门的危险,直接化成神龙踏云登天。

真正的神龙,可是比远古寒霜妖龙要强大无数倍的存在,威能足以创世,或者灭世。

但天地之间仿佛有杆无形的秤,从古至今,龙血花从来没有落到过真正的强者手里让他们更进一步,只是将那些原本平凡的人妖魔变得不再平凡,兴许正是为了平衡天道。

但落到一匹不入流的野狼嘴里,还是令人深深地感到暴殄天物,毕竟,低级得过分了。

鲜花插到狼粪上?

狼嚼牡丹?

世界上最粗俗的比喻都无法形容这种强烈到谁也无法接受的落差,除了那匹得了好处闷声发财的雪地狼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