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您不松手,我没办法伺候。”傅绫罗抽了抽手,低声道。

不出意外,她声音还是有点抖,只希望声音够低沉,王上听不出来。

“好好说话,你今晚做的不错,我不会罚你。”纪忱江松开钳制傅绫罗的手。

他目力不错,能看到傅绫罗手腕已经起了一圈红。

他都没用什么力气,果然娇弱啊。

一起了这个念头,纪忱江身上的刺痛起的迅速,他呼吸沉重几分,冷着脸闭上了眼。

傅绫罗紧咬着牙,生怕自己一张嘴就要怼出声,她不能好好说话,怪谁?

就算王上要杀她又如何?

除了祝阿孃,她在这世上也没什么牵挂了,有什么好怕的!

傅绫罗靠着一股子气恼撑起身体,目光从始至终不敢看浴桶里面的风景,手中五爪磨利的竹挠却毫不犹豫,朝纪忱江胸前挥舞。

纪忱江压制住抵挡的冲动,蓦地感觉胸口一疼,低头一看,像被狐狸挠了一把。

虽不喜女色,可在军中跟那些老兵待久了,纪忱江对男女之事也并非不懂。

他抬眼看傅绫罗,扫了眼仿照手型制作的竹挠,眸底闪过笑意。

他淡淡道:“方向错了。”

“房中姿势多得很,反手挠一把也非不可能!”傅绫罗那股子气还没卸掉,一张嘴果然怼了回去。

纪忱江:“……”他始终分辨不清,这小东西到底怕不怕他。

傅绫罗说完立刻低头,遮住懊恼神色,疾步绕到纪忱江身后继续施为。

她觉得自己大概跟王上八字犯冲,如她这般妥帖仔细,不爱多言的女娘,每回在他面前总像是失了智。

所以王上说的没错,多说多错!

她再不肯吭声,只咬着舌尖保持清醒,按照书中所言,尽量模仿着莹夫人,在那气势十足的身影上留下‘恩爱’痕迹。

这点疼于纪忱江而言确实挠痒痒似的,他也没再出声,只闭目沉思,刺痛又消下去了,在这小女娘不要命怼他的时候。

草草挥舞几下,傅绫罗感觉差不多,莹夫人大概也没大胆到在王上身上留下什么牙印儿。

“我叫人进来伺候您更衣。”傅绫罗说完就走,快得跟身后有狗撵似的。

纪忱江淡淡看了眼她的背影,丝毫没有拦的意思。

时日还长着呢,他不是傅绫罗那般急性子,且需要别人来助他验证些事情。

*

翌日一大早,整个王府都炸了锅。

莹夫人娇弱无力被武婢用步辇抬了回去,还未到后院,就接到了前院的赏赐。

她那副承宠过度,脖颈上还痕迹斑斑的模样,看红了后宅夫人们的眼。

其中以菁夫人和廖夫人为最,廖夫人当场就落了泪,失落回了自己院子。

宁音送赏赐还没走,就听到菁夫人院子里摔打的声音,乐得她熬了大半宿的憔悴都褪下去不少。

前头勤政轩内,五日一次的小朝上,有靠得近的臣子发现,他们家王上的下巴有被女子挠过的痕迹。

负责教导定江王文治武功的王府太尉祁杨,当场就落了泪。

他是跟着老定江王一起打仗的好兄弟,在老定江王薨了后,忠心耿耿,操心定江王比操心自家儿孙都多。

眼看着定江王二十二了还没个子嗣,多少夜晚他都急得辗转难眠。

现在他边流泪边在心底直呼挠得好,只要定江一脉有后继希望,祁杨就是立时死在敌人刀下都不遗憾了。

探子们虽将信将疑,可不近女色的定江王突然临幸了夫人,他们也不能不往外传信。

一时间,夏日烈阳暂时压住的平静浑水,又一次暗流涌动。

*

傅绫罗值完夜,没吃东西就睡下了,醒过来时,外头太阳都已经老高。

宁音伺候她起身,“娘子,祝阿孃说最近雨多,湿气太重,庄子上送了鲜李来,甜得很,叫您吃着祛祛湿气。”

傅绫罗身上没力气,恹恹靠在宁音身上,“回头你帮我去趟后院,新蜜也该出了,杨媪着人送来后,你去给祝阿孃送一些。”

宁音脆声应下,伺候傅绫罗穿衣的时候,发现她右手腕一圈红,隐隐肿了起来。

她赶紧扶傅绫罗坐在一旁软垫上,“娘子,这是怎么弄的?您皮子娇气,稍不注意就要肿起来,昨晚怎么不告诉我啊。”

傅绫罗浑不在意撑着脑袋靠在扶手上,“我忘了。”

宁音拿出消肿的药膏,想要给她涂上,小声问,“是王上?”

药膏子一打开,自带清幽的兰花香气,傅绫罗摆摆手,“不用上药了,也不算疼,过几日就好了。”

“那怎么行,叫祝阿孃知道要骂人的,你不怕,我怕。”宁音干脆利落拒绝,还是要给傅绫罗涂药。

傅绫罗轻叹了口气,再次软声拒绝,“王上不喜香气,说不准什么时候要去前头伺候,涂了要惹王上生气。”

“那我伺候娘子用膳。”宁音动作顿了下,咽下叹息道。

这怎么刚收拾完傅家,压下了夫人们,又摊上会动手的主君啊!

怎就不能顺遂些呢?宁音心想,等下次去寺庙的时候,她定要跟菩萨多求几个平安符。

“我不饿。”傅绫罗摇摇头趴在矮几上,怔怔看向窗外,“宁音你说,我不立女户,来伺候王上,是不是又错了?”

寅时乔安才期期艾艾出现在寝院,没再给傅绫罗脸色看。

傅绫罗回来休息时,天还是黑的,她却怎么都睡不着,脑海中全是昨晚在净房里,定江王逼人的气势和喜怒不定的吓人。

其实她的胆子算不上大,有阿爹疼,阿娘宠的时候,她怕疼,怕虫子,怕许多东西。

等到阿爹阿娘没了以后,她只想抛弃自己身上所有的柔弱,成为阿爹那样的人。

可在王上身边的每一刻,她都能清晰认知到自己的弱小,这种感觉太糟糕了。

带着杂乱的思绪,天光放亮时她才隐约浅眠过去,这会子起来,脑袋还隐隐约约作痛。

宁音轻叹了口气,放下药膏,抱住傅绫罗替她揉按穴位,“对错有那么重要吗?立了女户说不定烦心事更多,咱们活得好好的,看那些恶人痛不欲生,痛快了,比什么都强。”

傅绫罗歪着脑袋想,也对,她还不如宁音活得通透。

她强起精神坐起身,拍拍脸颊,“你叫人跟祝阿孃传话,侍寝的夫人,先紧着跟莹夫人交好的夫人们来,不止要盯紧菁夫人身边,廖夫人那里也别放松。”

宁音点头,问:“您怀疑害您的是廖夫人?”

傅绫罗摇头,“没有证据不能妄言,但她们都来自京……”

“傅长御,王上请您去书房伺候。”外头武婢的禀报,打断了傅绫罗的话。

傅绫罗下意识攥了攥手指,扯到手腕,一阵阵酸疼,连带着脑仁儿又开始鼓痛。

她拧着柳眉起身,吩咐宁音:“你去找喆阿兄,请他派暗卫去盯,我总觉得那位廖夫人不对劲。”

廖夫人看她的时候,目光里没有嫉恨,是更深沉的情绪。

等傅绫罗慢吞吞行至书房,乔安难得在门口候着。

“傅长御来了?傅长御里面请。”乔安咧嘴冲傅绫罗笑。

“你还没用午膳吧?我去叫人准备,待会儿我伺候王上用膳,你先吃,别饿着。”

傅绫罗忍着头疼,抬眼看着乔安失笑,“乔阿兄怎么变了个人似的,你可别吓唬我,长御之职应该不包括驱鬼。”

乔安:“……”要驱也是驱你这个能‘临幸’夫人的女娘。

他轻哼,“我就是谢谢你昨日替我伺候王上沐浴,天一热我这身子不大好,以后少不得得多劳烦傅长御。”

傅绫罗心底一沉,扭头看乔安,浅笑道:“我笨手笨脚,昨晚还惹了王上生气,若乔阿兄身子不好,不如请明阿兄再安排个长随过来换值,你说呢?”

乔安被噎得说不出话,书房里传来纪忱江惫懒的声音:“进来。”

傅绫罗偷偷吸了吸气,在乔安的瞪视中,带着上战场的心,脚步沉重进了书房。

“绫罗见过王上。”傅绫罗依然离纪忱江远远的,柔婉跪坐在地。

纪忱江放下棋谱,扫了眼她轻拽衣袖的手,“起来说话。”

傅绫罗低着头不动,“王上见谅,绫罗从昨日傍晚到现在水米未进,求王上准我坐着说话。”

纪忱江挑眉,从昨晚伸爪子开始,她就有点莫名的破罐子破摔架势,这又哪儿来的脾气?

也就是他年纪长一些,不跟这小女娘计较罢了。

“要我伺候你用膳?”纪忱江凉凉敲打她,“还是你仗着有功,忘了阿孃的叮嘱?”

他就不信阿孃不叮嘱傅绫罗,在他面前伺候,别跟个刺猬一样。

傅绫罗头越来越疼,人就更温吞些,她慢慢伏身下去,“绫罗不敢,着实是体力不支,正想跟王上请示,可否安排夫人们三日一次侍寝?”

纪忱江没答她,起身慢步至她面前,深邃的眸子定定看着她乌黑的发心,熟悉的刺痛如约而至。

他也不甚在意,蹲在傅绫罗身前,用那双令人胆寒的眸子与傅绫罗对视。

傅绫罗没睡好,白皙娇嫩的皮肤下透出浅浅青痕,令得她似被人欺负了一般,平添几分柔弱。

纪忱江目光下垂,落到她没遮全的红肿手腕,声音不自觉温和下来,“没涂药?”

傅绫罗偷偷膝行后退一些,手直接藏起来,“也没什么大碍,过几日自己就好了。”

纪忱江沉默片刻,他不会跟人道歉,想了想,扶着她胳膊将人提起来。

“王上?”傅绫罗再有气无力也被吓出力气来了,她起身赶紧后退几步。

纪忱江不勉强她,他身上疼得想吐。

转身懒洋洋坐下,他靠着矮几淡笑,“怕我?”

傅绫罗刚才几乎是被拎起来的,心窝子还跳得厉害,思忖着小心回答:“王上乃是南地百姓的守护神,杀敌无数,威风赫赫,令得南疆不敢进犯,身为您的子民,敬畏王上,自是应当的。”

纪忱江扳指在矮几轻扣几下,半垂着眸子打量傅绫罗。

她刚进门时,巴掌大的小脸儿雪白,她自己没发现,即便是唇角微微弯起,娇嫩的眉心却微蹙,整个人霜打的茄子一般。

目光扫过傅绫罗几乎一巴掌就能掐过来的纤细腰肢,嗯,还是碰一下就要折的茄子。

刚才扶她时,手里轻飘飘的,他都没敢用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