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过了一个多月的细心调养之后, 车丰的身体也逐步地在好转,从最初的只能偶尔出去晒晒太阳, 还得躲开风头, 到后面可以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散步,再到车丰自己都能感觉到,在一碗碗黑漆漆的药剂之下, 他的身体在明显的恢复中。

终于——

易修反复的给车丰诊脉, 先是左手,再是右手, 最后双手一起。

车飞在旁边一脸揪心的等着, 车丰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易修抬头看他一眼, 说道:“你放松点, 太紧张, 容易影响脉象。”

“呃……是的, 五表舅!”车丰努力深呼吸。

终于,在诊断了半天之后,易修宣布——

“行了, 车丰小子的身体已经基本上恢复了差不多了!”

“真的吗?太好了!”车飞欢呼起来。

“谢谢五表舅。”车丰也松了一口气, 他真是当够病人了, 感觉浑身不自在。

车飞又往易卓身上扑, “也谢谢表舅!太谢谢了!”

“身体能恢复就好, ”易卓伸手揉了一把车飞的头毛, 又问易修, “修五哥,那么丰儿后面还需要不需要吃药之类的?”

他可还记得易修之前说过的那句话——车丰这伤势,即便是好了也得继续休养两三年才行。

易修瞄了一眼正眼巴巴抬头看着自己的车飞, 撇撇嘴, 说道:“放心吧,接下来车丰小子就不用天天吃药了,不过我还是得给他开些补药,该吃的还是得吃,好好养个两三年,那身体就基本上恢复了!”

车丰之前连续伤了心肺,不好好养着容易落下病根的。

说着,易修还看了一眼易卓,问道:“他表舅怎么说?”

易卓懒得搭理他,转头去吩咐李旺,“李旺,以后记得每个月都去你修五老爷那边拿药!”

“知道了,老爷!”李旺态度极恭敬,又笑呵呵的对易修说道:“修五老爷,以后就劳烦您多多关照了!”

易修看着易卓那副死样子,啧了一声,说道:“现在还不跟我去拿药。”甩了甩袖子,转身跑了。

易卓还能说啥,只能耸耸肩,不搭理那位疑似一直在中二期的堂兄,径自示意李旺跟着去拿药。

车飞没看懂大人们之间得机关,赶忙蹦起来,说道:“表舅,我也去拿药。”

车丰赶忙喊道:“路上慢点!别给五表舅添麻烦!”

“知~道~啦~”小家伙欢快的不行,院子里还不忘把易康给拽上,两个年龄明明差几岁,却很合得来的小鬼,连蹦带跳的跑走了。

看着车飞活蹦乱跳的背影,车丰和易卓都笑了起来。

房间里就剩下易卓和车丰之后,车丰先下床给易卓磕头。

“丰谢过表舅!”

易卓也没拦着,他知道车丰的意思。

不为别的,只为救命之恩。

如果他真拦着,车丰反而在心底过不去。

他和车丰相处的不多,但是也能看出来,车丰这孩子非常有自尊,也非常分得清把得住自己。

易卓等车丰磕完头,赶忙伸手扶他,笑着说道:“起来吧,丰儿!你身子还虚着呢,先回床上躺着去!”

车丰身子骨终究还虚,稍微动一动就感觉累,只能回到了床上。

易卓也坐在床头等着车丰说话。

他能看得出来车丰有话要说。

车丰一开始是有点犹豫的,但是看着易卓眼含温和笑意的眸子,心底不由得稳定了下来,说道:“表舅,我和飞儿这些日子真是给您添了不少的麻烦。”

易卓笑了笑说道:“没这回事,飞儿很乖很听话的!”

车飞这小子虽然中途有些日子确实有点活泼过头,但他很快被车丰管教了一通,易卓算过时间,好像就是易康被易安一通骂的那阵子,车飞也蔫吧了几天,然后这小子行事就有了准儿,不再带着易康到处捣蛋,反而像是一个大哥哥一样带着易康四处玩了,当然了,偶尔两个小鬼也会调皮,易卓对此无所谓,小男孩嘛,都调皮,要是突然不这么调皮了,他才真该担心了。

车丰虽然不知道易卓的具体想法,却也能感受到易卓对他们哥俩的善意,这让他心底更稳定了。

同时,也让车丰拿定了一直以来在心底琢磨的主意,只要怎么说他还得盘算一下,他今儿主要是跟易卓加深下感情,好为后面开口打个基础。

易卓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等待,等的时间有点久了就觉得有点不耐烦了。

这小子不是找自己有事儿吗?怎么不说了?

他看看时间,已经不早了,他得回去刷题,可没时间继续跟车丰耗着,索性直接开口道:“丰儿,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自打上次和易萱正面交谈了一通过后,易卓就确定,自己就是那种有话直说,别绕圈子的性子,索性直接问了。

车丰对此表示略微不适应,张了张嘴说道:“呃……”

易卓提醒道:“有话就直说,都是自家人,别绕圈子,表舅还得回去刷题呢!”

车丰有点无奈,他总算明白为啥偶尔易安会一脸无奈了——“我爹偶尔会不通庶务”——这不就是不通庶务吗?说两句场面话又咋了?

不过算了,既然表舅都问了,他自然得抓住机会,赶忙笑着说道:“表舅,你看我现在身体都差不多要好了,也能帮着做事了,您看……”

我之后是不是出去找点事儿做做?

车丰一直很清楚,这里并不是他家,他和车飞能在这里有一个栖身之地,是表舅对他的善意,但,他不能把易卓的善意当做理所当然,他这么一个大男人,也得想法子赚钱才是!

飞儿年纪也不小了,也能出去做点零活了。

易卓听了车丰的话也挺高兴。

因为他早就在等着车丰身体恢复了,好给他派活了。

易卓想了想,直接说道道:“丰儿,既然你身体好了,从明儿开始就去给萱儿打下手,肥皂制作那边不用急,关键是生意来往你先担起来!”

“啊?”车丰一阵懵逼。

表舅刚刚在说啥?我是听错了吗?

然后听着易卓难得一阵碎碎念,“之前啊,我让萱儿去管肥皂,是想着让萱儿多见见人,但是最近生意似乎越来越好了,虽然有李旺跟在身边,不会有人对萱儿做什么放肆之事,但是总难免会有人欠抽,正好你身体好了,你就去管这摊儿吧!”

听了易卓的话,车丰也想到了那个虽然不能说话,但性情贤淑和善的表妹,只能点点头,说道:“好的,表舅!”

不过表舅,我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

两个表弟心底不会有嫌隙吗?

车丰想问问,结果易卓看车丰答应了果断直接起身,“得了,那就这样,我回头会给萱儿说一声,你先歇着吧,我先走了!”

说着,他转身跑了,完全没留意到车丰伸出的“尔康手”。

恩,刚刚喝了好几杯茶,易卓迫切的需要去光顾一下五谷轮回之所,虽然他也发现车丰的表情不太对,但是等他从茅房出来,正好碰到有人来拿肥皂,跟对方闲扯了几句闲话,车丰那边的毛绒绒小问题已经彻底被他忘掉了。

完全不管车丰还在那边头痛呢!

“表舅到底在想啥啊?”可怜的车丰抱脑袋。

事实上,车丰根本不知道易卓的脑回路。

早在易卓之前弄清楚车丰和车飞哥俩目前的处境之后,确定这哥俩属于除了他家无处可去之后,果断将这两个孩子划归到了自家孩子的属性上面。

所以他之前给车丰看病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然后车丰现在身体好了,他给派活儿也同样没有任何心理障碍。

而对于车丰会接受肥皂买卖这边的事情,易安和易康哥俩同样早就从易卓嘴里有意无意的知道了,哥俩也是那种传统的古代文人性子,钱财是什么?那都是浮云啊~

只要有的吃有的穿,哥俩才不操心谁在管肥皂这摊子事儿呢!

有那时间,刷题不香吗?

易萱更是如此,她性情本就比较内向,当日要不是易卓说她不管没人能管,她也不会接手,现在车丰来帮忙,同样得了易卓话的她特别的配合。

只可惜,车丰不知道啊,他闹心啊!

但是要说让车丰拒绝,他自然也不想,毕竟他也是住在这家里,自然知道这肥皂买卖有多火爆,所以,在犹豫了许久之后,决定先跟易安试探着聊一聊这话题。

毕竟,易安是长子,像这种买卖,未来必定是由易安所负责的。

对,先聊一下,省的出问题。

于是,车丰第二天趁着易安早锻炼之后散步的时间,慢悠悠的凑到了易安身边。

“安儿,早安!”车丰笑呵呵的说道。

“早啊,丰哥!”易安也笑眯眯的的点点头,说道:“丰哥也起的这么早啊?”

车丰笑道:“是啊,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也该干活了!”他试探的看着易安。

易安明显没多想,也笑道:“还是要多歇歇的好,爹经常说的话,身体是做事的本钱,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做事!”

车丰一开始还以为易安的话似乎有点若有所指,但是细听又好像没有,他有点挠头。

易安这表弟似乎有点难搞。

就在车丰正在考虑是不是再试探一下的时候,易安抬头看看天色,啧了一声,“康儿怎么还没起床,这是又赖床了……”说着,就往正房走去,随意的说了一声,“丰哥,你先散步,我先去把康儿揪起来再说。”

“……哦,你去吧!”车丰叹气。

出师不顺!

没一会儿他就听到了正房西里间的惨叫声,不一会儿,一脸怨念的易康跟在正碎碎念的易安身边走了出来去洗漱。

身后,青竹同样边打哈欠边揉眼睛的先跑去打洗脸水了。

车丰想起来,好像车飞也没起来,赶紧跑回房,果然这臭小子还抱着枕头睡的正香。

“飞儿,起床了!”车丰一把掀开床单,就看到车飞正穿了条裤子,直接将头埋在了枕头下。

车飞翻了一个身,不动了!

车丰沉默了下,微微冰冷的平淡说道:“车飞,起床。”

短暂的静默之后,车飞猛地坐起身,眼睛还来不及睁开,就喊道:“哥,我起来了!”

“很好!”

车飞睁开眼,就看到车丰放下里面都是冷茶的杯子,无奈道:“哥,你这么干,早晚会失去我的……”这话是跟易康学的。

易康?是跟不靠谱的易卓学的。

车丰理都不理,径自说道:“赶紧起床,康儿都醒了!”

车飞立马精神了,从床上跳下去,说道:“昨儿我和康儿说好了,等等要出去玩的!”说着,就想往外跑。

“等等,穿上衣服!”车丰一把揪住他,要给他套上外套。

车飞有点挣扎,“哥,天好热的!”七月半的天气正是热的时候,他一点都不想多穿。

夏季的衣服都是单丝罗的,穿起来并不热,奈何十多岁的小子正是火力壮的时候,正值伏天,自然是恨不得直接果着了事。

“听话,你都多大了!”车丰无视掉这小子的挣扎,强行给车飞套上外套。

车飞嘟着嘴,一脸不乐意的出去了。

车丰摇摇头,给车飞整理好床铺,听着外面喊要吃饭了,才走了出去。

因着天气热,今儿巧婶儿给做的是绿呼呼的面条。

“这是啥呀?”车飞有点惊讶道。

巧婶儿一边端饭,一便笑眯眯的说道:“这是槐叶冷面,槐树叶榨汁,用来和面,切成细条,然后煮熟过略过了过凉水,再放上蔬果细丝放了调配好的酱汁便得了,因着不是过的不是冷水,所以吃了不会腹泻,今儿天气明显比较热,吃这个舒服。”

易卓挑了一筷子尝了尝,笑道:“还挺好吃!”

其他人也纷纷说好吃。

巧婶儿很高兴,美滋滋的回厨房了。

易卓一边吃,一边看车丰,问道:“丰儿吃着如何?如果感觉不适,要赶紧说!”

车丰笑道:“表舅放心,我身体已经无事了。”

“恩,那就行!”易卓点点头。

吃过早饭,易卓他们在院子里一边乘凉一边消食,嘴上还有一塔没一搭的扯着闲话。

车丰坐在旁边听着。

突然,就听到易卓说道:“丰儿这身体已经大致好了,回头抽时间你带着飞儿去见见你们远大表舅。”他还跟车丰解释道:“你远大表舅是这易家村的村长,于情于理你们都该去拜见的。”

“自是。”车丰也一脸严肃的点头。

他之前没去拜见是忙着养病,现在身体好了,自当去拜见。

想到这里,他想起一件事,开口问道:“表舅,我们是否该去拜见强大表舅和壮二表舅?”虽然车丰早就从车飞的嘴里知道了易强的态度,但这是易卓的亲哥哥,要是不去……不好吧?

车丰有点担心,但是更让他奇怪的是,他一开口,所有人都沉默了。

呃……这是怎么了?

易卓微微皱眉,说道:“按理来说,应该去的,但是我怕你们去不好进门……算了,我等等陪你挨个去一次!”

“哎!”车丰点头。

他自己出去也确实有点麻爪,有易卓陪着他们哥俩,心里感觉都踏实了许多。

易卓盘算了一下,说道:“得,正好我也有事儿要去找你们远大表舅,索性就现在吧,我们先去见见你们远大表舅,回来再去见见你们另外两个表舅。”

“听表舅的。”车丰他们点点头。

乡下人侍弄土地,都是挑的天气凉爽的时候去,七八月的时候天气热,一般都是抽比较凉快的早晨或者黄昏做活儿,白天的话就留在家里做点手边的活儿。

现在易卓带着他们先去易远那边再出来,易强易壮他们也该从地里回来了。

易卓收拾了些糖果点心,让两人拎着,便晃晃悠悠的向易远家走去。

因着天气热,已经有不少人从地里回来了,看着易卓难得出来了,都笑呵呵的打招呼,又问后面跟着的这两个年轻后生是谁。

易卓一介绍,众人都恍然。

虽然这些日子车丰一直在易卓家养伤,车飞忙着照顾他也不出门,但是易青已经把他们两兄弟的事儿说了一遍,所以大家早就知道这么两个人,此刻才真正见到了。

既然都是自家亲戚,要么是表舅要么是舅爷,总之,车丰车飞磕头就对了。

看着车丰车飞磕头磕的实在,这些人态度也挺好,还有个别人从袖袋里摸出一把不大的酸梅果子塞给年纪小的车飞,笑着哄他,“这是表舅刚刚在山里采的,吃吧,可甜呢!”

“哎~”车飞也不客气,一咬,确实挺甜,直接竖大拇指,说道:“甜!”

让那表舅更高兴了,连连跟车飞说,好吃回头要是再采了再分你。

小贪吃鬼车飞更高兴了,小嘴更是跟摸了蜜一般的甜,哄得对方同样更加高兴了。

说了一会儿闲话,易卓就说要带车丰车飞哥俩去见易远。

这些人纷纷点头,“是该去拜见了!”

他们之中已经有消息灵通的,从易修嘴里知道车丰小子身体才刚刚恢复,或者说还没有好利索呢就去拜见大表舅,这绝对是知礼的好孩子,当下让他们赶紧去。

易卓又和他们说了一句,才转身带着车丰车飞两兄弟走了。

留下后面一群人忍不住议论纷纷。

“强老大之前是瞎扯吧?咋说卓弟现在有了钱态度就变了?这不还是原样吗?”

之前因着易卓的肥皂买卖好,易强他们看着眼红,可是没有少在村里传闲话,有人耳根子有点软,还真有点信了,毕竟易卓向来宅的不行,能不出门就不出门,难免被人猜测。

此刻一看,卓弟不还是原来的态度么?不对,应该说叫更好了才是!

之前总是话少,现在看来热情多了。

有人就嗤笑一声,“得了吧,易强他们是红眼病犯了……见不得卓弟好呗!”

又有人说,“可我听说卓弟从来不让两个哥哥上门……”

这是实话,不过人家也是有理由的。

有脑子清醒的就提醒道:“虽然过了这么多年,但是你们不会忘了当年林四叔死了之后的事情吧?更何况当年林四婶子就是被累的亏了身子才早早的去了……卓弟嘴上不说什么,不给他们找麻烦不代表他们没错啊……”

众人面面相窥,“说的也是……”

自认换成自己,绝对会把这两人整的在村子里无处容身才是,此刻卓弟采取无视的态度,已经够友好的了!

说到这里,众人也懒得多说什么了,随意的说了几句,草草的散了。

这边,易卓已经领着车丰车飞兄弟二人来到了易远家门前。

进门之前,他还不忘安抚这俩紧张不行的小兄弟,“放心吧,你们远大表舅是最慈和的,你们不要怕啊!”

“恩。”猛点头。

但是易卓看着,车丰还好,车飞明显更紧张了。

他笑了笑,算了,等见了面就知道。

就在车丰车飞的期待中,他们见到了易远,这位易家村的村长,也是易家的大家长。

看着车丰车飞磕头,态度特好的点点头,让他们起来,又喊自家孙子从自己房里拿出了两份红封。

显然,这是易远早就准备好的,而且他给的还特实在,没给什么吃的用的,给的都是银子。

车丰摸了摸,里面明显是两颗一两左右的碎银子。

显然,易远也知道,车丰车飞仓皇着来投,路上行礼都丢了,显然没啥钱傍身了。

易卓看了看,突然想起来他好像一直忘了一件事。

看来回头得补上了。

易远给了见面礼,又温言安抚了几句,说道:“你们既然来了易家村,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你们家里那边也别担心,回头去送个信就是。”

“是的。”车丰乖巧垂头应是。

易远又回头对易卓说道:“卓弟,你既是他们表舅,也要给他们打算一下。”

易卓笑道:“远大哥放心,弟早就有打算了,之前丰儿一直在养伤,飞儿也忙乱,现在丰儿好了,我准备让他们先读书识字再说其他。”

读书识字?车丰车飞都一脸惊喜,他们说不上大字不识,也仅仅认得几个字而已。

他们也早就羡慕表舅他家从读书识字了,没想到表舅早就想过了。

“读书识字?”易远满意的摸了摸胡子,“这确实是好事,你这表舅当得尽职。”

易卓又说道:“而且,丰儿我也准备大用的,家里虽然有安儿在,但是他也得好好读书,明年我准备让他去试试童生试的,可耽误不得……”

“安儿准备明年童生试?”易远闻言一愣,惊讶道:“何时定下来的?”

易卓想了想,说道:“就在那件事之后……”他看着易远惊讶的样子,疑惑道:“我没跟你说吗?”

你觉得跟我说了吗?易远真想吐槽一把。

易卓努力回忆了一番,不好意思的发现,那天易远虽然过去他家了,他却只说了易萱和高玉琴的事儿,关于易安准备明年下场的事儿忘了说了,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抱歉啊,远大哥,我当时忘了……”

“没事……”易远摆摆手,直叹气。

算了,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偶尔总会不挂魂儿。

他只是问道:“安儿现在已经够火候可以下场了?”

易卓微微笑,说道:“其实安儿早就能下场了,只是我担心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所以特意压了一压,”他特意含蓄,实则炫耀的说:“不出意外,安儿指定能中童生,秀才都不是不可能的!”

“好!”易远大笑。

身为易家的大家长,他就喜欢看到族里人才济济的样子。

易远笑过之后,又想起易卓乡试的事情,问道:“卓弟,你乡试准备怎么样了?”

易卓继续微笑,“必尽全力!”

看着易卓那副信心满满的样子,虽然易卓并不想立flag,但是他的表情骗不了人。

“好!”易远再度赞道,又兴奋地说道:“那么我这几日便去县里办好你参加乡试的程序问题。”

“那就劳烦远大哥了!”易卓笑呵呵道谢。

这也是他今次过来的目的,殷朝参加乡试很麻烦,他需要秀才本地的县学来保荐参考的秀才不作弊,确保是本人,而县学呢?它为了转移压力,需要秀才本族的族长或者当地的里甲来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双重限制之下,如果还有人胆敢舞弊,殷朝还有一个第三个限制,那就是科举成绩是跟官员挂钩的,而且持续时间是一生。

也就是说,如果你当某处官员的时候,你治下出了舞弊案子,虽然当年没有查出来,后面查出来了,甭管是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都能去追求刑事责任。

曾经最出名的舞弊案子间隔了二十三年才暴出来,当年的小县令已经成为了三品大员,结果咋样了?

该咋办咋办!

下面当官的巴不得头上有个空位置呢?要是都占得满满的,他们往哪儿去努力去?

殷朝别的不多,预备官员绝对够多!

打那之后,敢犯舞弊的不说是零,却也是数量极少。

敲定这事儿,易卓和易远再度闲聊了几句,提出要去带着车丰车飞小哥俩去见见易强和易壮。

易卓无奈道:“别管当年发生了什么,都和这两个孩子没有关系,我带他们去见见吧!”

“也好,”易远点点头,拍拍易卓的肩膀,说道:“卓弟,辛苦你了!”

易卓摆摆手,说道:“和远大哥和大伯父都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

易远和他爹是前后两人族长,为人也都平和大气,虽然偶尔也会有点小自私,却也是尽全力将一碗水端平,毕竟,有些事儿天生就不公平,而且,有些事儿他们真没法子插手。

当年原身带着姐姐娘亲被强行分出来,他们不知道吗?他们知道。

但是谁让易强是长子,他们也管不了分家的事儿。

可他们也尽全力帮了他们,分给他们粮食床铺,又将他们安置到了现在的易家。

在原身中了童生,易强他们闹腾着打那两进宅子的时候,易远爹一力压下了所有的风言风语,给了他们喘息之机,又在原身中了秀才之后,多次说和,才让原身和易强易壮他们基本上处于个面子情的态度。

至于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

易远都忍不住骂人,都是糟心老娘们的错!

————

离开易远家,车丰车飞互相看了看,凑到易卓身边,小心翼翼的问:“表舅,我们真要读书识字啊?”

“当然啦!”易卓笑道:“难道你们不想?”

“我们当然想啊!”车丰脱口而出,又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但是我们可能不是读书的那块料啊?”

车飞也皱着小脸说道:“康儿的功课都好难!”

他基本上看不懂啊!

易卓笑道:“你们别看康儿小,他都学了好几年了呢!你们学几年也一样会啊,就算你们学不到科举的程度,起码也不会做个睁眼瞎啊!多读书总是有好处的!”

“恩。”车丰车飞同时用力点点头。

易卓笑道:“走吧,我们再去你们大表舅和二表舅那边……不过,”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两人没听懂。

但是很快他们就懂了。

和态度慈和的易远不同,不管是易强和易壮,态度都极差,甚至易强都没让他们坐一下就让他们走了。

易壮也是出言讽刺的厉害。

车丰车飞听着都气红了脸,易卓对此冷笑一声,直接说道:“丰儿飞儿,我们走!”以为他们乐意来吗?要不是为了这两个孩子的名声,他根本不乐意带他们来。

等带着他们出了易壮家,车飞气鼓鼓的说道:“表舅,二……他好过分!”过分的他都不想喊人了。

易卓对此只是摇摇头,说道:“在外人面前别这么说。”

“可是……”车飞还是不满。

最终还是车丰拽了拽他的袖子才让他安静下来。

回到家,易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笑道:“我先去给安儿康儿上课,你们两个都先去歇着!”

“哎!”两人点点头,看着易卓径自进了书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们都觉得易卓关门的声音变大了。

车飞抬头看看他哥,问道:“哥……表舅为啥不生气?”

“我也想不明白……”车丰皱眉,刚刚那位二表舅说话那么难听,为啥表舅不生气呢?

看来需要找人问问。

找谁呢?

车丰先安抚了车飞一通,让他去厨房找点东西吃之后,才来到了书房前。

书房里,易卓依旧先跟易康上课,易安正站在书架前看书。

突然,他听到了“嘘”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车丰正在书房外招手。

易安挑挑眉,回头看看正专心上课的易卓和易康,将手中的书放下,轻声出了书房。

他看着车丰表情有点不太好,问道:“丰哥,出什么事了吗?”

车丰回头看了一眼书房,拉着易安去了东厢房,才小声的将之前在易强易壮家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车丰说的有点含糊,但是易安几乎立马就听明白了。

他冷笑,“这样啊……”

车丰有点担忧道:“安儿,能够说说吗?到底……”

易安摆摆手,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事实上,你在易家村稍微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了。”

易安简单的将自家和易强易壮俩家的事儿一说,车丰倒吸了一口冷气,又是怒气忍不住往上翻涌,“他们……怎么这么……”

“不知廉耻?”易安丝毫没有给易强易壮留面子,径自说道:“他们要是有,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了……”

车丰气过之后又忍不住一阵心疼,“表舅明明知道……为什么还特意带我们去……”

“还能是为什么?”易安摇摇头,指了指车丰的脸,说道:“就凭你这张脸,如果我爹不跟着去,你觉得只有你们两个小的过去后果会怎么样?”

……绝对不会好。

车丰瞬间明白了,心底涌起一阵暖意,“表舅……真是对我们太好了~”

易安摆摆手,说道:“知道我爹对你们好,你就要快点养好身体,然后早早的把肥皂生意接过去……姐姐这阵子都有点累瘦了……”

“哈?”车丰没想到话题会突然变成这个,不由得有点莫名其妙的看着易安。

易安却有点不解,“怎么?爹没跟你说吗?等你身体好了就要接受肥皂生意那一摊子的,我姐毕竟是姑娘家,现在又不能说话,被人欺负了我们都来不及及时赶过去,你一个大男人就不怕这种情况了,所以你赶紧去接这活儿吧!”

车丰:……

就在车丰懵逼的时候,易萱的身影突然出现,一脸惊喜的看着车丰,有点急促的打手势:丰哥的身体好了?已经能够接手这边的事情了?那快点过来,我来教你怎么打理这边。

哈?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车丰带着灵魂三连,直接有点糊涂的跟着易萱走了。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库房里了。

看着易萱一脸欢快的给他打手势,旁边草果默默地给他翻译。

车丰一脸无语的发现,不单单是他表舅有点不通庶务,他家表弟表妹们也对钱财不太在意啊!

从小日子过得穷的车丰觉得自己得帮着表舅看好家才行,要不然就算家里的仆从贪污,估计表舅都不会知道吧?

——易卓:我是不会知道他们贪污不贪污啦的,但是我能从信任值和善恶值看出来啊!一旦贪污肯定会出现变化的呀!到时候直接查肯定不会弄错的。

易卓暗地里打包票,车丰自然不知道。

面对这种情况车丰还能咋办?

自认受了大恩惠的车丰能做的就是只能兢兢业业的帮着易卓看管家业。

车丰也确实挺聪明,很快就对这摊子生意上了手。

关键是也简单嘛!

不过他对肥皂液的配置也从不窥探,从来不做会惹人怀疑的事情。

除了肥皂生意,车丰和车飞也开始了读书写字。

不过教导他们的不是别人,正是易康小子!

看着才刚刚九岁的小易康,努力做出一副老夫子状,车飞还好,车丰一脸无语,转头看易卓。

表舅,咱就不能换个人教吗?

抱歉,不能。

易卓还满口的理由,“我需要备考乡试,安儿需要备考明年的童生试,都分神不得,能教你们的就只有康儿了,要不然……我让萱儿教你们?虽然萱儿不能说话教你们读音,但是可以让草果给你们翻译嘛!”

那算了,我们还是跟康儿学吧!车丰认命了!

————

时间转眼过了半个多月,到了八月初。

因着前几天淅淅沥沥断断续续下了两三天的雨,天气是难得的凉爽,或者说,有点冷了。

不过,坐在易卓书房里面的易安心头却是满满的火热。

手中捏着一份易卓刚刚刷完的题,在反复的看着最后一段,嘴里喃喃的念叨着。

这是一道针对治水的策论题。

有着后世开拓视野的易卓从改道截流等等方面分析了好多,听起来很高大上,实际上也是委实可行的手段,让易安看的眼界大开后是恍然大悟。

久久之后,他才一脸惊艳的看着自家爹星星眼,“爹,你越来越厉害了,最后一段写的真好!”

“哦?是吗?”易卓笑眯眯的说着,慢悠悠的在旁边翻看着一本闲书。

从早上刷题刷到现在,易卓感觉需要自己换换脑子。

“当然啦,”易安崇拜道:“爹,此次乡试肯定能中,而且成绩很好的!”

易卓眉开眼笑,“哟!安儿这么崇拜爹啊,那承你吉言了啊!”

父子二人说笑了几句,易卓问道:“安儿,有没有看不懂的地方?”

“有的。”易安点点头,赶忙针对自己一些看不太明白的询问起易卓来。

易卓对此也是认真的解答着。

虽然易安现在还未正式科举,但是易卓很确定以易安的实力,只要中途不发生什么幺蛾子时间,他妥妥的能中秀才,既是这样,那么,提前学学策论也挺好的。

正说着,书房的门被“叩叩”两声敲响。

门口有人说道:“表舅,是我,可以进来吗?”

易卓扬声道:“丰儿吗?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带着一脸笑意的车丰端着餐盘脚步轻快的走了进来,笑着说道:“表舅,安表弟,巧婶儿做了牛肉馅的扁食,快来吃吧!”

扁食就是古代版的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