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小明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此时,正是晚上,呈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鸟语花香的梦幻世界。

在遥远的对面,挂着一轮红日,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仿佛日出,又似夕阳,挂在天之涯、海之角。

地面是个大草坪,长满了花草树木,花团锦簇、树木高大,蝴蝶和蜜蜂在其间飞舞。

两边是翠绿的爬山虎,爬满了墙壁。

从遮盖头顶的蔓藤上,垂下一串串的绿色葡萄,那些树木也是果树,结满了绿色的果实。

小鸟的鸣叫从四面八方传来,是真的小鸟,羽毛鲜艳,在高高的枝杈间跳来跳去。

空气中弥漫着草香、花香和果香,清新凉爽,仿佛置身于一个大花园中,沐浴在晨光或落日之间。

小明没想到在基地的地下深处,还藏着一个如此美丽的地方,美得令人窒息!

他不知道这是电脑营造的虚拟影像,还是真实的存在,一时都忘了自己来的目的。

火火没忘,从喉咙里发出期盼的呼呼声,一头蹿了出去。

莎莉在小明身边轻声道:“总指挥,宫二在里面等你。”

小明“哦”了一声,忙追着火火而去。

所有的花草树木都是真实的,小草在他的脚下倒伏,身体带起的风,吹动了身边翠绿的枝叶。

他的额头甚至碰到了一串葡萄,那酸甜的香气,停留在他的肌肤上。

当然,那一轮红日,不可能是真实的,但是它发出的光,则是这些植物的生命之源。

小明有些陶醉了,可以想象,宫二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地方等着他,一定是为了给他惊喜。

他甚至想象,她穿着白色的婚纱,在鲜花的海洋中,扑在自己的怀里。

花园真的很大,小明跟着火火,跑了几百米,才停下来。

它围绕着一个红色的花丛打转,欢快地摇着尾巴,那是见到主人的开心姿态。

小明的目光落在花丛中央的一个玻璃箱上,所有的思恋,都化为惊愕。

他猜对了一半,宫二真的穿上了一袭白色的婚纱,就像一个美丽的新娘子,严格来说,像一个昏睡的新娘子,一动不动地躺在箱中。

箱子是方形的,类似家乡的培养箱,只是里面没有水,更像一个……棺材!

小明的满腔火热,顿时堕入冰点,身子一晃,两腿一软,无力支撑地跪倒在草地上,就这么跪着爬了过去,嘶声大叫:“二,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宫二没有回应他,安详地躺在红色的垫子上,静若莲花,肌肤赛雪,一圈淡淡的白雾包围着她的身子,仿佛冰清玉洁的仙子,有一种朦胧出尘的绝世之美。

小明这才明白,莎莉为什么拖延他,凯撒所说的使命是什么,“去承受不可承受的”,就是承受眼前的事实……

他的泪水“哗”地涌出来,抱住玻璃箱,伤心欲绝:“二!我的爱!你这是怎么了?我们说好的,我一回来,我们就洞房!你倒是醒来啊!你倒是说话啊……”

火火不晓得男主人为什么这么伤心,乖巧地伏在他的脚下,呜咽起来。

天边的光线一亮,小明不由抬头,却见那一轮红日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弯弯的彩虹!

绚烂的彩虹横亘明亮的天空,金色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洒落在绿色的草坪上,照在玻璃箱上,令宫二的脸蛋多了一丝血色,仿佛没死一样。

小明顿时记起自己对她的承诺——“我的爱,我想带给你最美好的记忆!等那彩虹满天的时候,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二!我错了!我不该把你留下来……”他嚎啕大哭,泪水和鼻涕混合着,滴落在玻璃上,糊成一片。

“总指挥,你没有错,错的只是这个世界。”莎莉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何况,宫二并没有死……”

小明的耳朵立刻捕捉到后一句,猛地刹住号哭,用力抽了一下鼻涕:“老师,你说什么?”

莎莉弯下腰,面带敬意地看着宫二:“她没死,只是睡着了。为了人民,睡着了……”

小明以为她说的是反话,不过还是下意识的,擦去玻璃上的鼻涕眼泪,定睛看去。

这一看,真的看出了端倪,宫二的胸口,隐隐地一起一伏,虽然频率非常缓慢,但她确实还有呼吸。

小明几乎死去的心,一下子复活了,腾地站起来,抓住莎莉的肩膀,摇晃着:“老师,快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宫二怎么了?”

莎莉后退一步,挣开他的手,转头看着天边的彩虹,幽幽一叹,直呼他的名字:“小明,宫二不仅是个好女孩,更是一个伟大的女性,一个可以为了大多数人、牺牲自己的英雄……”

原来,自从小明离开后,宫二就挑起了原本属于他的担子,去鼓励共和国的军民,跟第四帝国英勇战斗。

她不再像小明那样,只是通过视频讲话,喊喊口号、做做姿态什么的,而是以总指挥夫人的身份,亲自前往一线,慰问前线的将士。

在小明离开后的日子里,宫二就没有回过基地,从这个共和国城邦到那个共和国城邦,跟民众打成一片,赢得了广大将士的敬爱。

直到那一天,领袖忽然传来情报,敌人要发动致命袭击,所有的共和国城邦即刻疏散,军民撤往基地。

当时,宫二最先接到了撤退的指示,她却选择留下来,指挥当地城邦的疏散工作。

然而,帝国发起空袭的时间太快了,只有一半的共和国城邦得以疏散,而宫二,则不幸地身在另一半之中……

小明听到这里,身子再次摇摇欲坠,面露绝望:“她感染了病毒?”

莎莉继续讲述:“领袖听说宫二没有第一时间撤离,就知道坏事了,立刻命令我,无论如何,也要将她接回基地。当时,领袖已经通过秘密渠道,运来了一批过滤罩和驱尸剂。我们派出一支特战队,带上火火,冒着被敌人发现的危险,驾机起飞,赶到宫二所在的城邦。多亏了火火,在最短的时间,找到了她。但还是晚了,她已经吸入了生化弹的高浓度病毒气体……”

小明又是潸然泪下,忽然感觉不对,病毒的爆发是在一周前,可是躺在玻璃箱里的宫二,并没有发生变异,顿时升起一线希望:“你看她……”

莎莉解答:“不错,宫二没有变异,因为驱尸剂还有一个功效。刚被病毒感染的人,如果及时吸入驱尸剂,可以暂停变异,但各项生理机能也陷入停顿状态,昏迷不醒,类似植物人,而且新陈代谢极为缓慢,几乎不用补充养分,只要保持吸入驱尸剂就可以了。”

小明才明白宫二为什么躺在玻璃箱里,而那白雾又是什么了。

他的大脑陷于混乱,无法做出清醒的判断:“老师,你快说,怎么可以让她醒来?”

莎莉有些艰难地告诉他:“如果关掉驱尸剂,她很快就能醒来,只是会变成一个核尸。”

小明能接受王昆夫妻变成白眼核尸,但同样的命运降临到自己的爱人身上,他却无法接受了,呻吟一声:“不!绝不……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莎莉早知他有此一问:“除非,我们有了疫苗,给宫二注射,让她产生抗体。”

“疫苗?”小明的眼睛一亮,随即想到凯撒所说,人类十年内不可能研制出病毒疫苗,又随之一黯,不过,这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至少,宫二还有恢复的希望,即便这个希望,可能要等上十年。

他略略振作,问了一个现实的问题:“我们能保证驱尸剂的供应吗?”

莎莉点点头:“领袖说了,宫二不仅是总指挥夫人,也是抵抗军的精神象征之一,她的存在,有着不可或缺的意义。驱尸剂会优先供应给她,直到疫苗研制出来的那一天。”

小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痴痴地看着玻璃箱中的爱人,在心中默念:“二,我的爱!我发誓,无论需要多少时间,哪怕是一百年,我也要等到你重新睁开双眼、看到满天彩虹的那一天……”

莎莉怜悯地看着他,一如刚才凯撒看他的眼神:“小明,为了宫二、为了你的亲人、为了你的兄弟姐妹、为了所有拥戴你的人民!你都要带领着我们,去撼动不可撼动的,去承受不可承受的……”

两人一狼离开了宫二安睡的地下生态园,这是领袖为了人类适应地底生存,早就埋下的伏笔。

小明平复了心情,回到了熟悉的军队食堂,点了晚餐,和莎莉边吃边聊。

火火也有身份卡,它的配餐,是一份特质的狗粮,不,应该是狼粮,一盘糊糊,看不出具体的原料。

小明将自己的午餐肉分了一半给它,以示对它找到女主人的奖励。

莎莉向他汇报了己方的实际情况和面临的困难。

敌人的病毒攻势,给共和国造成了重大损失,原本扩充到五万的抵抗军,只剩下一半,还要分守两大基地,兵力捉襟见肘。

最要命的是,撤入两大基地的民众有十几万,超出了可持续供给的承受范围,虽然暂时不缺生存物资,但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