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霾的天空笼罩着云雾山边的一座小镇,一条长长的街道上,不时响起清脆的枪声。

街道的中段,一幢五层建筑物的楼顶平台上,两条黑色的人影在中间的入口和两翼之间的空地上来回穿梭,留下两条红色的运动轨迹,在入口的周围和平台的边缘,残留着大量的人类肢体。

围绕着这幢建筑物,两边的楼顶上站满了人,楼下的街道上也站满了人,他们呐喊着,挥舞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每当有一个人从空中飞落,人群就一阵骚动,发出嚎叫,也不知是恐惧还是兴奋?

小明一刀将一个敌人从爬梯口劈下,对方的半边头颅也跟着落下去,看着那白色的脑浆像下雨一样地洒在半空,气喘吁吁地问:“他们怎么不知道害怕呢?”

“因为在他们的心中,有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秦舞伏在右翼,抡着一个钉耙,砸了下去。

“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小明又为秦舞的话伤神了,她总是语带玄机,故作高深,真把自己当高僧了。

两人坚守一个多小时,枪声渐稀,敌人的进攻缓下来,小明单膝跪地,喘息着,心道谁说他们不知道害怕?

“小子,有些不对劲,你观察一下楼洞!”秦舞警觉道。

“是!”小明应了一声,自然不能随便伸出头让对方当靶子,他先用长枪向爬梯口里开了一枪,再握着短枪,从射击的视角,沿着口子边,小心地探了一下头。

只看了一眼,他的头就不缩回去了,怎么回事,下面已经空无一人,只留下几具尸体,不由诧异道:“姐姐,楼洞里没人了!”

“有问题!你再到正面观察一下。”秦舞也迅速地掠视了侧翼,“我这边还有人。”

来自两翼和楼下街道的呐喊声也没有停,反而更大声了。

小明也觉得奇怪,匍匐到楼顶的正面,从雪堆中往下一瞥,顿时吓了一跳,原来街道上的人群空了一大片,都退得远远的,几个人正在超市大门的对面忙碌着,豁然支起了两个大粗筒子。

“姐姐,你快来看!”小明直觉不妙,喊秦舞过来。

“是土炮!”秦舞趴在他的身边,声音有点紧张,倒不像她的一贯作风,“这里不安全了。”

“我们是不是要撤退?可以用绳子从楼后溜下去,镇里的人都集中到这条街上,其余的地方应该都空了。”小明并不慌张,因为早已想好了退路。

“小子,考虑得很周全嘛。”秦舞赞许地瞥了他一眼,“快去拿绳子!”

大约几分钟后,连续的巨响在猴头街的上空回荡,那幢五层楼的楼顶几乎被掀翻,两尊土炮大显神威,围观的民众发出胜利的欢呼,没人注意到,在一片飞雪灰尘碎石中,两条黑影从楼后荡了下去,消失在一片低矮的民房中。

“姐姐,我们往哪逃?”小明和秦舞穿行在民房之间的小巷里,踩着雪地上纷乱的脚印,快速移动。

他的身上只背着大砍刀,手里提着一把短枪,所剩不多的子弹都装在应急口袋里。她则挎着弓,瘪瘪的背包贴着后背,武士刀握在手中。

“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黑再离开,什么地方好呢?”秦舞似问小明又似问自己。

“去教堂!“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了出来,再一次英雄所见略同。

位于猴头街尽头的教堂,虽然不够气势磅礴,但也是有模有样,尤其在雪后,披上了一层灰白素装,在周围的建筑物中显得鹤立鸡群。

趁着民众还包围着那幢楼的时候,小明和秦舞偷偷溜进了教堂。

秦舞断后,踩着小明的脚印,用武士刀的刀鞘扫着雪面,将两人的脚印填平。

入口是两扇掉漆的大木门,没有锁,一推就开,里面空间很大,高高的屋顶,对面的高墙上悬挂着巨大的十字架。

大堂分为两层,一层摆满了一排排原色木椅,至少能坐上百个教徒,过道正对着圣坛上的一张牧师传道用的大讲台,不失庄严肃穆。

二层是一圈中空长廊,三面环抱,两边开着一排大大的圆窗,垂着长长的看不出本色的深色窗帘,难得地保存完好。

但有点怪异的是,屋顶和墙壁上有着烟熏火燎的痕迹,灰一块白一快的,而且,这里的气味也不好闻。

小明抽了抽鼻子,虽然头盔里装着电动过滤呼吸器,他还是隐隐闻到一股腥臭气。

“有古怪,快退!”秦舞也感觉不对。

但已经迟了,外面传来隐隐的人声,有人向这边来了。

“上二楼!”秦舞说着蹿上边上的楼梯。

小明紧紧跟随,两人上了二层的长廊,心有灵犀,躲在了一扇窗的两幅窗帘后,那窗帘垂到地面,除非有人把它掀开,否则很难发现里面藏着人。

人声越来越近,果然是奔教堂而来,门再次被推开了。

小明观察了一下身后的圆窗,心中稍定,虽然是密封的,但可以破窗而逃。

就在这时,外面的大喇叭又响了起来,是镇长拖泥带水的声音:“这个,在联防队和各家各户的共同努力下,两个坏蛋被俺们消灭了。这个,要表扬老大,轻伤不下火线,把大炮弄到猴头街上,把两个坏蛋炸死了。这个,大家都辛苦了,把战场清理完,每家派个代表去教堂,分口粮……”

好嘛,小明和秦舞两个,居然一头钻进贼窝了,只听进来的人嘈嘈嚷嚷,大约有七八个人,七嘴八舌的。

“日你个三,两个狗崽子真厉害,竟然一口气干掉俺们联防队两个组。这全镇老小出动了,也没抓到活的……”

“厉害又咋样,还不是被大炮炸成了灰?”

小明和秦舞,在窗帘后会心一笑,敌人怎么也想不到,两个狗崽子并没有死,就躲在他们头上呢。

“虽然死了很多人,也不错啊,有肉吃了!增加了这么多口粮,这一冬大家可以过个肥年,不用勒紧裤腰带了……”

小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镇长所说的分口粮就是分死人,再回想老大的话里几次提到吃这个、吃那个,原以为是口头禅,没想到是真吃,这个镇居然是个吃人镇!

虽然幸存者们都知道猎人吃人,但那只是极少数人的个别行为,像这样一个镇子都吃人的,实在是骇人听闻!

“大哥,救我。”一个声音边呻吟边哀求,好像受伤了。

“老弟,不是不救你,你的腰都摔断了,活下来也是个废人。除非镇里的老医生还在,可惜,去年他被核尸吃掉了!”

“那给我一个痛快的!”那个伤者继续哀求。

“不行哦,你知道老大最爱吃刺生,我要是成全你,我就成了他的下酒菜了。”

小明不由瞥了秦舞一眼,心里话,这个老大才是你的高徒呢,喜欢吃生肉。

“我操你们祖宗的!就说我已经死了不行吗……”伤者绝望地叫骂道。

“奶老腿,跟你个死人罗嗦什么?兄弟们,把他的嘴堵上,外面还有好多死人要抬进来呢……”

在那个伤者的吱唔声中,那伙人又出去了。

小明偷偷将窗帘掀开了一点,望下去,只见圣坛前的过道上,堆满了“尸体”,他用词不当了,因为有些“尸体”,分明没有死透,还在蠕动着,包括那个被堵住嘴的伤者。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小明通过蓝牙对讲机,低声跟秦舞商量。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别再出声了!”秦舞断然否决了他的意见。

外面传来一阵轰鸣的马达声,小明从窗边侧脸一看,竟是几辆由摩托车改装的雪橇,不由再次佩服秦舞的远见,如果两人在白天离开小镇,被敌人顺着足迹追来,怎么也逃不掉的。

呼啦啦,又涌进了一大群人,一个阴狠的声音道:“妈的!叫那帮孬种仔细地找,一定要找到两个狗崽子的尸体,就算被炸烂了,也要找到几块肉,让老子吃了解恨!”

小明心里一跳,不敢乱动,真是冤家路窄,老大也来了,他还能走路?真是轻伤不下火线。

“老大,两个狗崽子是什么来路啊?从没有见过这么厉害的外来人呢!”一个讨好的声音问。

“哎哟,害得老子都不能坐了!”老大呻吟一声,冷哼道,“他们穿的是保安队的战斗服,管他呢?我们猴头镇和黑市是井水不犯河水,再说,走私船每年还要经过我们这里,船长跟我的交情也不错,谅三巨头也不敢得罪老子……”

小明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原来走私船跟这个小镇也有瓜葛,那个船长,就是走私船的头子了?他正想听下去,谁知对方却转移了话题。

“老大,这些口粮怎么分啊?”

“让队里的兄弟先拣最好的分了,剩下的骨头、下水,分开那帮孬种,再留一些好肉,今晚开牙祭大会!”

“家弟兄,都过来分口粮了!”

下面顿时热闹起来,涌进了更多的人,应该都是联防队的,嘻嘻哈哈的,开着又荤又腥的玩笑,像过节一般,中间夹杂着剁肉的声音,还有人临死前的闷哼。

“给俺一条腿……”

“俺要屁股上的肉,又肥又嫩的……”

“给我两颗心,再加一条人鞭,吃那玩意最补了……”

“咦?这不是老李嘛?把他的头给俺,俺煮个人头汤找他媳妇一起喝……”

小明听着下面传来的这些悖绝人伦的话,嗅着那弥漫上来的血腥气,拼命克制着浑身的颤抖和呕吐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