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沐乘风拿过卷纸,只见三张纸上各有文章,题目相同笔迹如一,只是内容相异。粗略浏览一遍,他对此卷来源心中有数。

这是今年恩科殿试的考卷,女皇给沐乘风阅览的是誊抄以后的答题。想来,坊间传闻女皇对名次定夺尚有疑虑是真,今日的召见,大概是女皇意欲与他共商状元榜眼探花花落谁家。

“你且说说。”女皇睁开眼吩咐道,她已年近五十,纵然保养得宜却还是不免偶感疲累,两鬓也已微微泛白。沐乘风指尖尚余墨香,但三份卷纸的内容已经记入脑海,他眉眼无澜,娓娓道:“一卷重纲纪,二卷强勤勉,三卷倡新法。各有千秋。”

女皇轻轻一叹:“三者皆是栋梁之才,言言切中要害。如此不相伯仲,才叫寡人难办。”沐乘风面不改色,道:“微臣以为,法纪乃国之根本,根基不可动摇,是故状元当属卷一,入尚书省。”女皇颔首:“寡人正有此意,如是甚好。”

“勤勉者心细谨慎,可为榜眼,入中书省。”评断完状元榜眼,沐乘风略略停顿,因为他瞧见第三卷上的一句话——“改科制,设女官”。他稍微有一丝的讶异,虽然南楚为女帝当政,朝中也有屈指可数的几位女官,但都是承蒙女皇提拔做了近侍一类的职务,负责传话和女皇日常起居。如今有人大胆提议要让女人也参加科举,正儿八经入朝为官,与一群男子同商国策。纵使沐乘风见惯风浪,也不禁激起波澜。

很快他恢复平静,道:“此卷作者倡新变革,思维新颖亦有胆识,只是尚缺火候。如此便给个探花,打发出去历练一番。不知君上以为如何?”

“准。”女皇同意了沐乘风的建议,于是让他替自己在卷上写下名次。毫笔蘸上朱砂,沐乘风手腕平放,工工整整在第一张卷纸上写下“第一甲第一名”。女皇静静看着他,忽然问:“乘风你……最近有没有去公主府?”

沐乘风继续写字,恭敬回答:“没有。”女皇眼中划过一丝失望,大概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作罢了,只是道:“有空多去走动走动,寡人的意思你可明白?”

笔尖的朱砂厚了一分,纸上落下略显粗浓的一笔。沐乘风眼皮也没抬一抬,道:“是。拙荆与驸马兄妹情深,微臣会经常带她过去相聚。”

女皇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阖眸挥手:“去罢,寡人累了。”

沐乘风告退,等他出了后殿,秋风吹进衣领脖颈凉飕飕的,掌心亦润了几分,都是细蒙蒙的汗。内侍官一路送沐乘风出宫,半道上一顶软轿迎面而来,眼看二者狭路相逢,此内侍官上前一步,问道:“何人?”

软轿边伺候的都是一群女子,也有女官打扮之人,为首者答:“轿中乃是淮南王府的嘉兰郡主,尔等还不速速让开!”大概是见沐乘风步行,料想对方官阶不高。此女官口气很是傲慢,甚至还有几分颐指气使的无礼。

沐乘风冷眼不语,显然是不对这种事上心。倒是内侍官常在女皇身边伺候,见状气不过,喝道:“这位乃是当朝右相沐大人,好个没眼力劲儿的丫头片子!”乍闻此言,为首的女官怔了怔,下意识往轿辇那方一望,而轿中之人并未出声,于是她急忙赔礼:“小人不知是沐大人,方才多有得罪,还请大人恕罪!”说罢她挥挥手让人把轿子抬到墙边,意思是让沐乘风先走。

哪知沐乘风并不搭理,在轿辇挪动的刹那,便从一旁的空隙穿过,落落而走衣袂飒飒。王府女官惶恐至极,还想进一步解释:“沐大人留步……”内侍官白她一眼,幸灾乐祸道:“活该!”说罢他提起袍角,急吼吼追沐乘风去了。

等人走远,一直都没出声的嘉兰郡主撩起轿帘,往长街尽头望去,一道似峰若竹的身影依稀可见。嘉兰郡主抿住唇笑:“原来他便是沐乘风。”

沐乘风离宫后直接去公主府接左芝。到了那里他并不进去,只是差人去喊左芝。没一会儿左芝兴冲冲地跑出来,粉嘟嘟的脸颊上还缀着汗珠。她跳着就扑上去:“相公大人!”

沐乘风赶紧一把接住她,像搂只小猫儿般把人框进怀里,抬袖仔细拭汗:“玩儿什么这么疯?”左芝挂在他身上,笑嘻嘻道:“和团圆蹴鞠呀,你要不要玩儿?”沐乘风摇头:“不了,跟我回家。”

“沐乘风,跟吱吱在这里用过膳再走吧,九虎相公很快就回来了。”跟随左芝出来的情岫热情留客,左芝也猛地点头:“对啊对啊,我们吃了饭再回去,还想再玩一会儿呢。”

可是沐乘风依旧拒绝:“天色已晚,该回家了。”今日的他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急事想要单独给左芝说,于是把唇凑到她耳畔,压低嗓子问:“想不想吃红烧肘子?”左芝一听晚饭有肉,再想起公主府寡淡无味的饭菜,顿时改了主意:“想!木头我们快走!”她笑眯眯冲情岫摆手:“嫂子我先回了,明天过来。”

“多谢公主殿下美意,他日微臣再登门拜访。”沐乘风疏离有礼地知会一声,紧紧握住左芝的手,“走吧。”情岫不觉他口气生硬冷淡,站在门口傻乎乎点头:“慢走呀,有空来玩儿。”

一路上两人亲昵有加,沐乘风还破天荒地揽住左芝的腰。左芝偷拿眼角瞟他,暗中估摸他今日心情是否大好。袖子里装的那包小小的药,分量忽然沉重起来,左芝不时捏捏手腕,一直担心会不会突然掉下。

沐乘风瞥见她的小动作,遂问:“怎么了?”左芝心慌意乱赶紧否认:“没什么没什么……我有点饿了。”沐乘风捏捏她脸颊,半分无奈半分宠爱:“真馋。”

他今日格外温柔,左芝心跳噗通,鼓起勇气扯住他袖子,仰头问:“木头相公,你今晚上不要看公文,早点休息好不好?我想、我想……”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下去,几乎像蚊蝇般细细嗡嗡,“我们那个,我给你生小木头。”

沐乘风垂首凝望左芝,听清楚了她的话,却沉默了片刻。好一阵过去,正当左芝以为他不会答应,都要改口了:“不想就算了……”

骤然间沐乘风严肃点头:“好。”

☆、第十七章 物尽妻用

为了晚上的大计,左芝特意只吃了小半碗饭,免得脱掉衣裳肚皮圆滚滚的不好看。另外,她也怕饱了犯瞌睡,耽误了与沐乘风亲热的时机。

莺儿所缝的战袍被弃之,小丫鬟捧着衣裳嘀咕了半天,眼睛都红了。“小姐您再穿一次嘛,人家用心做的,手指头都扎破了……”左芝再也不敢,如临大敌般摆手:“不要!你就别再祸害我了,打死我也不再干这种事儿了。”

洗得香喷喷的,再换上平常家穿的睡袍,左芝满心欢喜在香闺等待。转眼瞧见外间似乎月色不错,顺便到窗台祈月。

檀香一炷。“月宫娘娘,信女左芝在此,求您保佑我一举得子,男女都行。”左芝看着似乎被咬掉一口的月亮,诚心求道:“孩子最好长得要像木头,性子不能像他,要像我……算了性子也不要像我,像哥哥吧,能言善辩的,以后讨女孩子喜欢。”

许完愿把香往窗台缝一插,左芝拍拍手站起来,摸出了白日托情岫取来的药。她两指拈着药包,眉头微微皱起,紧抿嘴唇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用。

情岫把药给她的时候叮嘱道:“这种药一次该用多少我不是很清楚,叔叔今日又不在家。吱吱,要不要等叔叔回来咱们亲自问问他?我怕剂量不对会出事。”左芝拿过药粉闻了闻,味道淡淡的,她问:“有毒吗?”情岫道:“应该没有毒。因为团圆爱乱窜,家里都不敢放猛药。”

“那就不怕了!”左芝一把把药揣进怀里,无所谓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会看着办的。再说我家相公也会看病呢,现成的大夫就在身边,有什么不懂的我问他,嫂子你放心啊!”情岫傻乎乎相信了她,于是左芝顺利把麻药骗到了手。

白纸里的药粉大概也就几钱分量,掂一掂还没有一两重。左芝小心翼翼用手捧着轻飘飘的纸包,只觉其中承载的希望无比沉重。

万一还是很痛怎么办?她一向身体比脑子反应快,搞不好又会一脚把那块木头踢下床。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三番四次这样,沐乘风没有隐疾也会患上隐疾了!

想来想去,左芝狠下决心,一咬牙把纸包拆开,药粉全部倒进了茶壶之中,盖上盖子端起壶把使劲摇了摇,让所有粉末都溶在了茶里。

倒出一杯茶水,左芝端到鼻尖闻了闻,嗅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她心道:这药如此淡味,会不会无甚作用?于是她把扔掉的白纸捡起来,仔细刮掉上面残留的粉末,又全部抖进了茶水里。

公主府内,情岫与左虓也准备安寝。左虓色迷迷抓住情岫,扑腾上去猛咂几口小嘴儿。

“嘿嘿,宝贝儿想死我了。你说我好端端地当驸马,陛下硬是要我去衙门做老太爷,干嘛呀!闷死我了!”

情岫搡搡他:“不要亲啦,好多口水,湿哒哒的像小狗。”她歪头认真想了片刻,道:“大概是母皇觉得你能干,所以才让你做事的。所谓能者多劳嘛。”

“我是能干,但这种能干只能对着你用。”左虓意味深长地暗示了一番,拉着情岫就要上床,“来,我向你展示一下什么叫能者多劳。”

情岫糊里糊涂就被他扯掉衣裳,关键时刻她忽然想起件事,按住了左虓的手:“对了九虎相公,你知不知道那种吃下去身体木木的药是治什么病的?今天吱吱找我拿了一包,我怕她乱用出事。”

“哦,你说麻沸散啊,那个不治病,吃下去半刻钟就晕了。”左虓心不在焉随口回答,专注于宽衣解带,“咱们不要管臭丫头了,双修要紧。”

……

一更了,雕花的纸窗印出沐乘风身影,左芝眼角一瞟,赶紧咕噜噜把水喝完。还仔细擦干了嘴角,不留印迹。

“相公。”沐乘风刚进门便听到左芝唤他。他抬眸一看,见她不似往常般蹦蹦跳跳扑上来抱自己,而是安静地坐在床沿,笑眯眯冲他招手。弯弯眼眸若月,透着恬美乖巧。

沐乘风身子僵硬了一瞬,没有出声回应,只是转过去把门别好。左芝坐在床头看他,觉得越看越好看,她踢踢嗒嗒晃着脚,不住催他:“相公你在干什么?快点过来嘛,快一点——”

嫩生生的撒娇声飞进耳朵,沐乘风忽然觉得有些热,背上汗衫都湿濡了。他站了好一会儿没有迈脚。左芝嘟着嘴一直在喊:“不要磨磨蹭蹭啦,你快点行不行?相公,木头!”

“来了。”沐乘风抬起袖子擦擦额角,终于回应一声。左芝喜滋滋地站到屏风边上,道:“相公,我替你更衣。”

等沐乘风走近,她急不可耐地为他除去腰带,然后踮起脚去解衣领的盘扣。他身上除了淡淡的墨香,还有一些草叶的清新味道,混着泉水的润气儿。左芝凑上鼻尖去闻,问:“木头你也洗澡了?”沐乘风任她摆弄,雕像般站着纹丝不动,鼻腔淡淡哼了一声:“嗯。”

“刚刚才洗的是吧?”左芝仰起小脸笑嘻嘻问,问完却不等他回答,低下头乐呵呵自言自语,“头发尖还滴着水,肯定是的。你是块香饽饽,真好闻……”

正巧她解开了所有盘扣,两边的衣襟落下,露出沐乘风平坦结实的胸膛,上面蒙了细细一层薄雾氤氲的水珠儿,左芝指尖摸到湿濡濡的,都分不清是水是汗。她拿指尖戳戳他胸口,嘟嘴道:“硬梆梆像石头,每次都硌得我身上疼。等会儿你要温柔一些,不许压到我。”

柔软无骨的小手从胸膛摸到腰际,沐乘风一动不动,只有几滴汗隐隐从额角滑下来。他的衣衫被左芝拿去放好,如今只着一条单裤站在屏风旁,看着她怀抱衣裳走路歪歪斜斜的样子,他嘴角微微抖了抖。

“怎么觉得有些乏……”左芝放完衣服回来,觉得头有点晕。她干脆坐上床,懒懒倒下去,哼哼道:“木头你过来,我累了不想动。”

沐乘风这才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凝望她。左芝眼角一低,瞅见薄薄单裤下鼓囊囊的一大包,不禁咽了口唾沫。睡意被赶跑了几分,她紧张抓住沐乘风手臂:“相公,万一我待会儿又踢你……我是说万一,我不一定会踢的……你一定要躲开,记住了!”她挪挪身子,笔挺挺地躺好,如壮士上刑场般豁出去,豪言壮语脱口而出:“来吧!”

两片柔软的东西覆上额头,沐乘风弯下腰吻她,道:“我会小心,不弄痛你。”不知是不是左芝的幻觉,她总觉得沐乘风今日格外温柔,她拍拍胸口道:“我不怕痛,你尽管上!”

“呵……”

听闻笑声左芝倏然睁眼,可却没见到沐乘风的脸上有笑容。她揉揉眼睛,纳闷极了:好奇怪啊,又出现幻觉了?

沐乘风坐上了床,左芝急忙紧紧闭上了眼,有些不敢看他。眼皮似乎有些沉重,一闭上就很难睁开。所以她没有看见沐乘风的满头大汗,还有那张因为紧张局促而红透了的俊脸。

他轻轻解开她的睡袍,手指尖微微颤抖。小小的亵裤就在眼前,沐乘风攥了一手心汗,迟迟拿不定去把这块布扯下来。左芝阖眸静静躺着,很是顺从的模样。他凝眉须臾,覆上去抱住她,手指勾住了亵裤边缘,在她耳畔低声道:“我真的……可以?”

她没有说话。他在她脸颊亲了一口,重复问:“吱吱,我……可不可以?别怕,不会弄疼你……可以来了么?”

左芝还是没有说话,倒是呼吸声变得格外绵长,鼻腔里还有细细的鼾声溢出。沐乘风缓缓转过脸去一看,只见左芝双眸紧闭,眼皮底下眼珠溜溜直转,好像是睡着了。

他轻轻拍打她脸颊,唤了好几声:“吱吱?吱吱?”药效发作,左芝正睡得香甜,就算电闪雷鸣也吵不醒。沐乘风觉得情况有些怪异,赶紧爬起来准备倒一杯水给她醒醒,不料却发现了剩余的半壶茶水。

他蘸了些许放到口中尝,顿时发觉左芝昏睡的缘故,原是吃了麻沸散。他回头望了望睡得酣甜的左芝,最终打消扎破她手指头放血刺激苏醒的念头,而是无奈摇摇头,幽幽一叹,穿好衣裳去书房了。

冷清的书房没有一丝人间凡尘的烟火气息,沐乘风随手挑了几本公文,刚刚打开一道折子,冷不丁掉出一封书信。他略微疑惑,拾起信纸打开。哪知只是粗略扫了一遍,他便急忙出门唤千江备马。

“我要进宫。”

府中下人多数皆已安睡,众人匆匆忙忙起来准备朝服和进宫要用的令牌。一盏茶后沐乘风出了大门,上马临走之际,又忽然道:“她吃了安神药,约莫明日黄昏才会醒。你们不必惊慌。若我此去未归,你们把她送到公主府,交给驸马照看。”

三更已过,夜半时分女皇被内侍喊醒,说沐乘风有要事求见。

女皇不悦:“何事不能等上朝再议?就两个时辰而已。”内侍官一脸肃重:“沐大人说是极紧要的事。陛下,传沐大人觐见否?”

女皇思忖须臾,点头道:“传。”

话音刚落,侯在外的沐乘风如一道闪电般疾速入内,连礼也来不及行,脱口就道:“君上!通州大疫!”

☆、第十八章 妻思妙想

相比南楚国内其他地方,通州不及江南富庶,而且也不在边境要塞,只是个寻常地界。可自古以来通州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因其三面环山一面通河,如果谁占据了此地,便扼住了南北往来的咽喉,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女帝隔年便会出京巡查,今年定的地方正是通州,此时被曝出疫情,必会打乱原定计划。

“你的消息从何而来?”女皇问沐乘风,“通州府上的折子并未提及此事,甚至还说行宫已提前完工,随时可以接驾。”

沐乘风没有说出丁思集的名字,只是道:“此人乃是从通州偷跑出来入京报信,冒了被灭口的危险。君上,微臣以为通州府各级官员压住此事密不上报,实在是居心叵测。”他的话点到为止,“若是君上此番出巡到通州染上瘟疫,那后果……”

女皇眼眸沉黯几分,不着急回应沐乘风的话。她凝神思忖片刻,指尖玩弄着玳瑁护甲,良久才幽幽道:“寡人纵然用人不疑,但光凭你一面之词,却也不能尽信。既然你对通州起了疑心,那就由你亲自去看。你行事须得隐秘,切忌打草惊蛇。若有必要,可调通州营的精兵行事。”

女皇立即写了一张手谕,又差人取来虎符交予沐乘风。沐乘风双手接过,又听女皇道:“为免消息走漏,你持谕令即刻出京,守城官自会放行。尔府中家眷,寡人自会派人照拂,去罢。”

她既给了他虎符,必定要手握人质。沐乘风对帝王权术心知肚明,但是此刻已经不容后悔,他应道:“微臣定不辱命。”事不宜迟,沐乘风本该即刻告退,不过他接了东西后却一直站立在殿中央,略略垂着头,久久不动。

女皇见状,遣散了心腹的内侍官,华丽的寝殿顿时变得更加空旷,清冷幽幽恍若天宫,更似地狱。“乘风,”女皇对待他总有几分别样的亲近,熟稔地唤他小名,“还有什么事?”

沐乘风垂眸,恭敬中透着疏离:“君上,如果此番微臣立功,以前您提过的那件事是否可以作罢?”女皇一怔,随即笑了:“哪件事?寡人不记得了。”沐乘风眸子冷了冷,唇角紧绷:“两年前,微臣入朝为官之时,您说过的话。”

“哦,那件事啊……”女皇一副刚刚记起的模样,她扬眉道:“当初寡人便说过,只有你适合那个位置,时至今日,寡人初衷如旧。乘风你想功成身退也不是不可,只是你与寡人讲条件,寡人当然也要跟你定下规矩。倘若事成,寡人收回成命,倘若事败……”她如炬的目光落在沐乘风身上,带给他铺天盖地的灼热,“你是不是会顺了寡人的心意?”

“微臣……”素来淡然无畏的沐乘风,此时居然也有些无措,他暗中捏紧了手掌,“微臣愿立下生死状。倘若事败,提头来见。”

女皇轻轻“哈”了一声,摇摇手:“寡人要你人头作甚?罢了罢了,等哪日你想通了再来与寡人谈。”

不等沐乘风再出口挽留商讨,女皇召来内侍官扶自己入内,重重珠帘掩住了全天下最高贵之人的身影。沐乘风盯住摇曳的珠帘许久许久,终于扭头离去。

翌日左芝醒来,发觉天色蒙蒙还不大亮,她只道时辰还早,懒懒的赖了好一阵床才爬起来。脑袋似乎还有些昏昏沉沉,左芝努力回想着前晚的景象,模模糊糊只记得些许片断,但又不完全记得了。

“嘶……我怎么后来就睡着了?木头做没做啊?感觉都没有……”

她嘀嘀咕咕的声音给莺儿听到,莺儿赶紧进来:“小姐,奴婢伺候您起身。”左芝抱着被子发呆,闻言动也不动,愣愣道:“好霸道的药,居然一点儿感觉都没有……”莺儿见她心不在焉神游天外的,冷不丁提高音量:“小姐!”

“干嘛干嘛!耳朵都被你吼聋了!”左芝眼睛瞪起,“催什么催,又不是赶着投胎!时辰不是还早么?”莺儿道:“不早了,马上就要掌灯了,您不是还要去公主府么?”左芝吓了一大跳,赶紧蹦起来,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观看天色,只见最后一丝落日余晖从山头那方照过来,很快便要被夜幕取代。她惊愕道:“我居然睡了这么久!一天一夜?!”

莺儿尾随过来给她披上衣裳,问:“小姐,您是用过膳再去公主府,还是过去用?”左芝回头纳闷:“这个时辰去干嘛,团圆都该睡了,再说我又没说要去。对了,木头呢?”莺儿为她系好裙子,道:“是姑爷吩咐我们送您过去的。昨天半夜姑爷进了宫,这会儿还没回呢。”

半夜进宫?那就是没做了?左芝懊恼地看了眼冷冰冰的床铺,嘴巴撅得老高,气呼呼骂沐乘风:“竟敢扔下我跑掉,死木头!等你回来要你好看!”梳头的时候左芝一直双手托腮唉声叹气,为昨日白白错失良机而后悔不已,就差捶胸顿足了。

“哎——果然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概是下药的分量不对。”左芝看着镜中之人哀怨的眼角,撇撇嘴,“我就不信拿不下死木头,大不了再来一次!莺儿,咱们去公主府。”

天刚刚黑,左芝在众人陪同下出行,可刚刚走出相府大门,却发觉门口站了好些官兵,把整个宅子围得水泄不通。个个手持兵器,凶神恶煞的。

左芝一怔:“这些人在这儿干嘛?抓犯人?”千江答道:“他们清早就来了,据说是奉了大人之命过来保护您。”左芝皱眉:“我不需要保护,谁吃了雄心豹子胆敢上相府找我的麻烦?活腻了不成!你去把人撤了,我不喜欢看见他们。”千江为难:“小的已经说过了,可是他们不听小的,理也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