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王只是抱着一个二三岁的孩子,他本可以奔跑的,可他不能跑。书包网i/张绮还在身后,他跑快了,她跟不上。

手中这个孩子,死了也就死了,张绮不能再丢。

张洇拖了太久,根本走不动,张绮也体力不够走不动。

就在双眼渐渐恢复光亮的张洇想开口求着兰陵王先走时,这时兰陵王走到一处马车前,他伸手把那缰绳一扣,沉声道:“老丈,借你的马车一用,二刻钟便可归还!”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小*胖子腾地掀开车帘,朝着纱帽遮头的兰陵王吼叫道:“混蛋,你说什么?你家阿父的车是你想叫就叫的吗?”转眼他瞟到了急急赶来,光是身段便美妙得让人咽干口噪的张绮,双眼一亮,伸手指着她叫道:“把你这个『妇』人给你阿父玩一天,阿父就借你马……”

那个“车”字还没有说出,陡然的,漫天雪花中,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寒森森的剑锋,指上了小胖子的咽喉!

这一下变故,实在是快如闪电。那小胖子脸『色』一白间,兰陵王已上前两步,他嗖地一声还剑入鞘,然后,右手一扯一扔,已提起那胖子扔到了街道中。

然后,他朝张绮两女命令道:“上车。”

“是。”张绮连忙扯着张洇上了马车。

兰陵王回过头来,见那驭夫爬了下来,跪在地上不停地向他求饶。兰陵王眉头一蹙,他上前两步,翻身跳上驭座,清喝一声,便驱着马车驶动开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迅速,那个小胖子从地上翻了两个滚,爬了起来。兰陵王那一扔,看起来凶猛,却恰到好处。把他摔到沟壑里雪厚处,竟是连皮『毛』也没有伤。

呆呆地看着发地扬长而去的自家马车,小胖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咽喉,记起那剑锋。那令人心寒胆战的森森死气,不由又向下一坐。

仓惶爬起,小胖子哇哇叫道:“快,扶我回去,快!”

那驭夫扶着他走了几步,颤声问道:“郎君,那马车?”

“别提马车。什么也别提。”他出自行商世家,眼力还是有的。那个帷帽遮面的男子那股华贵威严之气,那是他平生仅见的。那样的人,他们是惹不起的。想到这里,小胖子哆嗦着又说道:“我们快走,快走!”

在马车急速地行进中,张洇慢慢转过头,她看向张绮。干哑地唤道:“你是……阿绮?”那个身份比她还卑微的私生女?

张绮侧头,她摘下头上的纱帽,红着眼睛点头道:“阿洇。我是阿绮。”

仿佛被她的华光所震,张洇直过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她喃喃说道:“你是阿绮?我居然遇到了阿绮?”

说到这里,也不知她想起什么,竟是悲从中来。不由双手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在张洇的哭泣声中,马车不一会来到了他们落住的酒楼。叫过几个护卫,令他们去请过大夫后。兰陵王把女孩交给张涸,对小二说道:“给这位夫人安排一下。”

“是。”

兰陵王转向另二个护卫,“她们是冻出的病。这个你们拿手,去帮忙处理一下。”

“是。”

大夫不一会就请来了,还一请就是两个。小女孩的病情也不重,只是又冻又饿,再加上先天体弱扛不住才出现这情况。

这时,有着丰富抗寒经验的护卫们。早把那小女孩从冻僵状态救转过来。大夫说了,只要再服一段时日的『药』,应是『性』命无碍。

张绮休息了一会,算算时间,现在张洇应该踏实了,也睡醒了。张绮跟兰陵王说了一声,便来到了她的房间。

房间中,张洇正呆呆地看着床塌上的女儿出神。听到脚步声,她急急转头。

此时的张洇,早已梳洗一新,整个人也因为吃过睡过,显得精神多了。只是脸上那道长长的伤疤,把整张清秀的脸都衬得触目惊心。

见是张绮,张洇迅速地从床塌上站起,朝着她福了福后,哽声道:“绮妹妹再生之恩,姐姐这一辈子,怕是报不了了。”

张绮摇头,她走到塌前,望着睡在被子中,瘦小的脸青紫处处,好梦正酣的小女孩,不知不觉中,她的眼睛又有点红了。

悄悄转过头,睁大眼让风吹干,张绮再回过头来。

她对上了张洇怔怔看来的目光。

她的目光中,有羡慕,感激,也有着一种空洞。仿佛正深陷于回忆当中。

好一会,张洇才低声问道:“阿绮,那是你的夫君么?”说到“夫君”两字,她低低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用袖子拭着眼角,张洇喃喃说道:“原来这世上的丈夫,也有对妻妾这般在意的。”

说到这里,张洇不知想到了什么,伸手抚上自己的伤口。

见她表情凄然中带着绝望,张绮动了动唇,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了。

好一会,张绮才道:“姐姐不用伤心,都过去了。”

“是,都过去了。”张洇感激地看着张绮,她没有想到,这一生还能遇到族妹。而且看样子,这个族妹过得很好。

在这个规定着宗族需彼此守望的时代,张洇遇上了一个愿意帮助她的族亲,便意味着找到了家。以后的事,自会有张绮帮助安排,她是不用忧心了。

想到这里,张洇又看了看床塌上睡得香香的女儿,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放松,同时涌出心头。

这时,她听到张绮轻声问道:“洇姐姐,是那个老男人的妻妾欺负了你吗?”

张洇点了点头,一提到往事,她的泪水便堵也堵不住,伸袖掩着脸,她哽咽道:“他很好『色』,府上足有妻妾五六十,我刚到周地,便被他扔到一旁不理了,生阿香时,他看也没有来看过,更没有给阿香上族谱。姐姐眼看衣食无着,便想用绣活换点银钱,谁知那绣活被府中的五夫人看中了,她把阿香抓起来打得遍体是伤,就是要姐姐把绣活传给她。姐姐没奈何,便教她了。谁曾想她一学会,便割花了姐姐的脸,还把姐姐和阿香都赶出了家门。她说,只有姐姐毁了容,当一辈子的乞丐,才永远永远没有向她报复的机会!”

听到这里,张绮冷笑道:“那男人姓什么?那五夫人又叫什么名字?”

张洇一怔,她听得出,张绮这是想要替她复仇了。

她慢慢抬起头来,呆呆地看了张绮良久,张洇突然捂着嘴,扑到张绮面前抱着她的腰,放声大哭道:“妹妹,你怎么来得这么晚啊……你怎么来得这么晚!”

正在这时,房门一开,却听得兰陵王低沉的声音传来,“出了什么事?”

他的声音却是稳重平缓。可是这里刚哭,他便过来了!

张洇胡『乱』拭了一把泪,匆匆站起朝着兰陵王福了福,想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她遇上了最着紧她的那个人了。转眼她又想道:阿绮那么美,以她的姿『色』,做皇妃也是有多,这样的美人,只怕任何男人得了,也会着紧。

行完礼后,刚过一会,张洇迅速地抬起头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兰陵王那熟悉的,俊美绝伦的侧面,轻唤道:“你,你是兰陵王!”

她转过头,愕愕地看着张绮,惊道:“阿绮,你的夫君是兰陵王?”、

想当初,兰陵王刚来建康时,多少姑子堵在那里围观?每个姑子做梦都想着,有一天能入了这个绝世美男子的眼,成为他的心上人。

她们一定想不到,身份最为卑微的阿绮做到了。她已成了这个绝世美男心尖尖上的人!

面对张洇的询问,张绮不知如何是好,便没有回答。她只是反问道:“阿洇,你那夫家叫什么名字,还有那五夫人呢?”

张洇想,她这是要自己说给兰陵王听,当下她又向这两人福了福,悄悄抹了把泪水后,低声说道:“他姓于,叫于能,他是周国的吏部尚书,三品官职,五夫人是钱氏。”

张绮恩了一声,又细问了几句,见床塌上的小女孩弱弱地唤着“母亲”,便交待几句后,与兰陵王出了房间。

走在雪地上,踩得那雪花格支格支的响。沉默了一阵后,张绮转过身来,她朝着兰陵王福了福,低声道:“长恭,你借几个人给我用一用,可好?”

“你想帮你族姐报仇?”

张绮垂眸,“是。”

“好,要多少?”

“二十人。”

“可以。”

“人由我挑。”

“可以。”

看到自己声音一落,张绮福了福后便急急转身,兰陵王突然唤道:“阿绮。”

张绮停下脚步。

望着她的身影,兰陵王想着自己扔给她,却被她原封不动地藏着的那个包袱,他负着双手,慢慢说道:“我得了你的清白身子,还令你失去孩儿,便是给你一万金也不为过。那些钱,你尽可动用。”

从那包袱中随便拿两样,都可以让她的族姐一生衣食无忧……他知道她无法拒绝。

张绮一僵,好一会,她才低下头,向他无声的福了福。

见她又要走,兰陵王缓缓说道:“那种腌脏之人,容易污了你的手,交给我吧。”

已承了他一次情,再承一次也不算什么。沉默了一会,张绮再次向他福了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