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便这样在煎熬中,等到了天亮。为您提供精彩阅读。

天亮时,显然这府第的东西搬得差不多了。就在失血过多的张绮晕晕沉沉,想要睡去时,突然一阵躁热传来。

她抬头一看,头顶上火焰滔天。

却原来是把东西抢劫一空的突厥人,放了一把火,令得整个府第都燃烧起来。

感觉着那『逼』人而来的灼热,张绮晕沉地想道:宇文邕不是说了,城中还留有万多人的,便是他们全部喝醉了,睡死了,也不能才抵抗那么一会就全完蛋了啊?还是说,看到突厥人破城,他们士气大泄,一个个只顾着逃命,使得武威城毫无抵抗力了?

转眼她又想道:不知宇文邕是不是成功逃脱了?这一次虽说是御驾亲征,可实际做主的都是宇文护,他小皇帝不但做不了主,还要时时装成一个傻子地去逢迎宇文护的错误决定。这次失败,只怕会成为他生命中的污点。

转眼,她又想道:不知高长恭那里,是不是杀了很多突厥人?他,现在一定很风光,很痛快淋漓吧?

还有阿绿那里,甚至,恍惚中,她都想起了昔日在南陈时的张锦,太夫人……

也许是失血过多,她咽干得厉害,眼前也一阵阵昏花,『迷』糊中,她下意识地『逼』着自己胡思『乱』想着。

她不想昏睡过去。

她害怕昏睡过去。

『迷』糊中,张绮张着干涸的唇,紧紧压抑着自己唤出另一个名字地冲动,而是低低地唤道:“母亲……”隐隐中,她似乎也曾有那么一段岁月,是幸福的。满足的,快乐的,那是不是她刚刚出生的那一会?

还有,还有一阵岁月,她也曾快乐过。虽有着不安。虽有着怨苦,却也是快乐的。

如果可以。她愿意付出一切,只要可以像那些有父有母,有夫君有子女有亲人的女子一样。那么快乐的。幸福的,美满的过活,哪怕只活一年……

只要一年,哪怕一年后。她立刻死了也是好的。

她只是,想真正满足的。幸福的,没有任何烦恼的,过上一年……

实在不行,她就不要幸福,不要满足,只有平静,没有烦恼和惶恐不安的平静。

这世间,有人追求荣华,有人追求成功,有人渴望刺激,有人想要高高在上,她呢,最渴望幸福。

『迷』糊中,张绮把手伸入井水中,借由那股冰冷,刺激得自己清醒一些。

外面“劈劈啪啪”燃烧得越来越旺,『逼』人的炙热,滚滚的浓烟,令得张绮几度窒息。幸好,实在难受时,她就用水洒在脸上,便可缓解一二。

时间在无声无息中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天,许是半天,许是二天,她隐约地听到一个声音在唤道:“阿绮。”

“阿绮……”

昏『乱』中,张绮猛然一咬舌尖,让自己清醒过来。

“阿绮——”

是有人在唤她,是有人!

张绮尖声叫道:“我在这里——”

她提起了所有的力气,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大,可不知为什么,吐出来却如蚊蚁。不好!流了这么多血,现在她时冷时热的,多半是病了,又被烟熏了多时,嗓子只怕都熏坏了。

张绮又清醒了一些。她『摸』索着站起,哑着嗓子尖叫道:“我在井中。”

声音还是不大。

外面,到处断垣残壁中,一个护卫凑过来,清声说道:“郡王,看来不在。”

“她在,”男人的声音十分嘶哑,疲惫,甚至慌『乱』,他沉声道:“我知道她在。”

一咬牙,他沉声说道:“通知下去,继续搜找。”转眼,他又嘱咐道:“休要惊了突厥人!”

“是。”

张绮焦急地看着上面,一声又一声地叫道:“我在,我在井里。”可不管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吐出来的声音都哑得,弱得如同蚊蚁。

叫了一声又一声,直到声音哑得都要叫不出来了,张绮才胡『乱』掬了一捧井水喝下,她本来已冷得厉害,整个人不停地哆嗦着,牙齿也上下叩击得厉害,这冷水一浸,更是寒得刺痛。

陡然的,她记起自己怀里还塞有糕点,连忙拿出两块塞到嘴里。

她额头又热又汤,全身软得厉害,光是这些动作,便已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无力地把糕点吞下去,张绮眼巴巴地看着井口处。

恍惚中,她居然听到了高长恭的声音,她听到他在唤道:“阿绮——阿绮——”

居然听到他的声音了,看来她病得不轻。

张绮笑了笑,习惯『性』地扯着嗓子应道:“长恭,我在井里……”

应罢,她发现自己都听不清自己在应什么,无力地靠在桶壁上,一声又一声,无力地应道:“我在,我在井里,在井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的,她听到井口处传来高长恭熟悉低沉的声音,“她在应我。”

另一个声音说道:“郡王,我们这些多人都没有听到,你,你真的听到了?”

“我听到了,她就在这里。”他的脚步声却是越去越远。

张绮大急,她嘶哑地吼道:“长恭,我在这里!”

她只叫出了“长”字,后面的字,全部因为咽喉太过嘶哑,而发不出来。

便是这吐出的一个字,也是低弱的,无力的。

在这种旁边的屋宇被火焰烧得劈劈啪啪响个不停的时候,在街道中轰隆隆地震动声中,张绮的声音,几乎无人听见,除了她自己。

可高长恭脚步却是猛然一顿。

见他四下扫视,一个护卫叫道:“郡王!”

才叫到这里,高长恭猛然提步,朝着井口走来。

他弯下腰,拿起那断成两截的绳子。看了一眼,高长恭沉声说道:“这是被刀斩断的。”四下看了一眼。他又道:“水桶不在。”

他声音一沉,“快,拿火把来。”

“是。”

终于,张绮的眼前,又出现了火把光。

看着那腾腾燃烧的火把。张绮仰着脸。哑声道:“长恭,长恭……”

她的声音依然低弱得几乎听不见。

可在她开口的那一瞬。火把光中,高长恭那俊美绝伦的脸,却迅速地凝住了。只见他歪着头。侧耳凝听了一会。转眼,他的脸上闪过一抹狂喜,颤声道:“她在井中。快,把绳子扔下去。”说罢。他抢过那绳子,呼地一声甩到了井底。

绳子一落下。他便感觉到有人扯动了绳子。

果然有人!

“去,准备绳子和木桶,就去旁边的水井,把那绳子和桶割来,都割来。”

“是。”

不一会,一个大桶出现在张绮眼前。

张绮攀着那桶,艰难的,昏沉的,也不知费了多少时间,才得以爬上去。

她刚一入桶,木桶猛然便是一提,接着,一道刺目的阳光映入她的眼中。

张绮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时,身子腾地一轻,却是重重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感觉到这个怀抱的温暖,她艰难地睁开眼。

她对上了风尘仆仆,削瘦俊美的脸上,尽是灰尘和烟灰的兰陵王。

看着他,张绮扯着唇角,笑了笑。

她不笑也罢,她这一笑,他的眼眶便是一红,双臂更是一搂,紧紧的,用力地,把她按在了胸口上。刚刚按上,他又迅速地松开,低下头看着她,他接下来的动作,便变*得小心翼翼。

他怀中的这个『妇』人,总是鲜艳的,妍丽美好的『妇』人,这一刻,削短的墨发凌『乱』地沾在脏黑的小脸上,不对,还有血渍,一块块的血渍,几乎印满了她的脸。

感觉到自家郡王的手在抖,一个护卫轻唤道:“郡王?”

高长恭用袖子沾了点桶中的水,胡『乱』在张绮的脸上一抹。待把她脸上的血拭尽,见只有额头上一处伤口时,他松了一口气。可是转眼,他又沉下了脸。

她额头的伤口,又红又肿,她整个人脸上都在发烫,这种伤很危险!

想到这里,他猛然站起,小心翼翼地把张绮重新换了一个姿势,让她更舒服地偎在自己胸口后,他哑声道:“我们出城。”

“是。”

感觉到张绮冷得一个劲的哆嗦着,兰陵王脱下外袍,把她紧紧包好,带着九个护卫,翻墙而过。

他们的脚步轻盈,其中有一个护卫显然对武威城十分熟悉,带着他东转西转,不一会,便来到城门处。

到了这时,他们一行人已有百来人,只是因为顾及着突厥人,而分成二三十股。

这一日,突厥人冲入猝不及防的武威中烧杀抢掠,因为知道附近的援军一时半刻不会到来,在最初的关闭城门搜索北周皇帝不果后,他们现在已打开城门。

为了让城中的人不致做困兽之斗,他们是任由百姓出入,只是出入的人,会不会因为带了细软和美貌女子,而被一些盯梢着的突厥士卒追杀,那就不是他们会管的了。

兰陵王等人混在百姓中,急急走出城门时,一个突厥人一眼瞟到兰陵王怀中的张绮,当下大刀一横,叫道:“兀那汉子,放下你怀里的女人!”

这时,兰陵王已来到了城门下。

那几个突厥人见兰陵王理也不理,哇哇叫了一声,大刀一横,便向兰陵王纵劈而来。

兰陵王头也没回,只是脚步加速。

就在那几个突厥人哇哇大叫着冲来时,从兰陵王左右两侧,各冲出了二个汉子,这两个汉子伸手入怀,只见寒光一闪,竟是各有一把短刀在手。

只见这四个汉子身子一猫,整个人闪电般地撞入了突厥人怀中,随着嗖嗖嗖嗖四声刀锋入肉的声音传来,转眼间,四个追出的突厥人已摔倒在地。

“轰——”南城门顿时大『乱』,突厥人地叫喊声,马嘶声,门口众百姓的奔逃声哭喊声混成了一团。

不过这些与兰陵王没有关系。

他一出城,便把手指放在唇边一嘬,随着一声尖锐的哨声破空而出,哒哒哒,一匹黑『色』的骏马出现在官道上。

那骏马极端神骏,它的背上还驮着兵器,兰陵王抱着张绮,一个箭步跳上马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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