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冯胜杰带着子人乘坐浮车离开,陈信号心中涌起一股萧瑟的无力感,虽早做好心里准备,可亲眼看到冯胜杰离开自己留下,心思又有不同,毕竟他也想要落到一个好结果。

说不上是嫉妒还是羡慕,冯胜杰这次离开,是高峰亲手安排,在某些人的眼中,冯胜杰等人没有什么可战之力,一旦遇到威胁,必然会遭遇灭顶之灾,陈信号却从冯胜杰等人忐忑不安,却又带着一点庆幸的神色中看出别的东西,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冯胜杰等人才会离开车队的庇护,而这份把握正是陈信号所欠缺的。

当冯胜杰等人再也看不到影子之后,陈信号才茫然的转过身,身后横七竖八的躺下了一地的人,其中多数都是劣种人,仔细想想,正常人只剩下他自己与二十多个前雇佣军,当然,还有枫叶强等一干伽罗。

拍打着僵直的脸颊,让自己显得更加谄媚,陈信号点头哈腰的凑到刚刚完成任务回来的枫叶强面前,一脸恭维的说道:

“强爷辛苦了,轻轻松松就将军方的探子清楚,换了别人,是怎么也做不到您这么干净的……。”

枫叶强满心不爽,这次伏击压根就没他的份儿,干掉几个斥候也不值得夸耀,陈信号这马屁恰好拍到了马脚上,心中又看不起陈信号的软骨头,双眼翻白,下巴都抬到了天上去,就是对陈信号的卖好不理不睬。

枫叶强抬着下巴从干笑的陈信号面前走过,紧随的两个伽罗可没枫叶强这么客气,直接将退让不及的陈信号给撞开,等陈信号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几个伽罗已经回到了自己的车上不见踪影。

冲着伽罗休息的车辆,陈信号狠狠地啐了一口,满腔的怒火不得发泄,只能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驾,心中还思量着怎么给枫叶强等人好看,可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随着时间的推移,伽罗们的身份早就在车队曝光,只是劣种人对伽罗根本没有区别概念,是不是都无所谓,而地下人则同样装作不知,如今车队早已经站到了军队的对立面,他们也没有五十年前祖辈同仇敌忾的信念,所以队伍里有伽罗的大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已然知道枫叶强身份的陈信号之所以买好,就是希望在关键时刻,战力强大的伽罗能拉自己一把,可惜讨好给了瞎子看,受了气还得自己吞下去,懊恼的陈信号上车之后,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烦躁表情。

这辆车是高峰专门划给雇佣军的车辆,恰好能装载二十多号人与他们的武器装备,比起其他车辆伤员与物资见缝插针的拥挤,雇佣军算是受到优待,在分配物资上也是一视同仁,甚至在某些待遇上比劣种人还要高那么一点点,雇佣军们也没有什么怨气,悠然自得的呆在脏乱汗臭的狭小空间里。

一上车,陈信号就大声吼道:

“都给我滚下车,七十多个小时还没待够么?要是有人袭击,一发导弹,一个都跑不了……,看看都成什么样子了?还拿的稳武器么?”

陈信号的莫名之火让这些不愿意与劣种人呆在一起的雇佣军们摸不清头脑,可他们又没胆子和陈信号辩驳,灰溜溜的提着武器走下了运输车,随着一个个雇佣军离开,车里的空间顿时大了很多,陈信号的焦躁的心也没那么压抑,看到在通讯器边上值班的雇佣兵也准备从身边离开,一把抓住这家伙的领子,将他推耸到了岗位上,大声骂道: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的工作就是监视周边信号,上次就是监控信号的混蛋私自离岗,才被阴蛇找到机会,现在那家伙还在劣种人中间服苦役,难道你也想么?”

被呵斥的是个年轻的雇佣军,嘴角一圈儿绒毛,配合脸上稚嫩而惊恐的表情,让陈信号倒是有了几分成就感,也不想再吓唬这个今年才参加雇佣军的半大小子,眼神一横,脑袋微摆,便让年轻的雇佣军回到一直没有挪窝的狭小座位里,聚精会神的盯着雪花般跳动的圆形屏幕。

从属下身上找到威严的陈信号站在通讯器周围看了几分钟也觉得腻味儿,现在他们是休整时间,后一步的行动计划要等高峰完成伏击再传过来,而这里也不可能出现阴蛇部队这般难缠的对手,放松之后,便感到深深的困意,几天没有休息好的疲倦如山压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不知道是谁的座位上放平,便成了一张简易的床铺,最后将自己扔到了床铺上,干涩的眼皮子刚刚合上,整个人便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中。

若是可以,陈信号可以睡上一天一夜,可惜他刚刚睡着,便被人给推醒,干涩的眼皮子就像黏上了胶水难以睁开,耳边却传来年轻雇佣兵焦急的呼唤。

“大队长,大队长,快起来……。”

即使在剧烈的摇晃中,陈信号也在半梦半醒之间,甚至将这一切都当做梦,知道呼唤的声音从焦急变成了惊恐,最后一声巨大的爆炸声,让他身下的运输车都跳了起来,这时陈信号才从梦里醒过来,翻身滚到了地板上,抓起步枪就打开了保险。

“大队长,有敌人打过来了……。”

这一次不再是半梦半醒的飘渺呼唤,而是真真切切的警告,可惜这声警告实在晚了点,又是一声暴雷似的轰鸣,冲击波将巨大的运输车推动滑行,陈信号与年轻的雇佣兵滚成了一团,车内剧烈的摇晃中,挂在车厢里的战术背包,不知道是谁塞在角落里的臭袜子,还有大大小小的口粮包与弹匣下雨似的落到两人身上。

陈信号从没经历过这种程度的袭击,摇晃的车身似乎随时会倾覆,剧烈的震动让他全身酥软,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各种杂物砸在身上,要将他活埋一般,在这种情况下,陈信号早就吓得肝胆俱裂,连枪支甩出去都没发现,只是双手抱头,全身卷曲,将自己缩到了某个座位下面。、

外面的枪声与爆炸一直都没停下,陈信号就一直缩在座位下面,无力的等待事件结束,即使车辆已经不在摇晃,他也没有想过要出去看个明白,这时一双大手猛地抓住陈信号的抱着脑袋的双臂,让陈信号吓得一惊,差点嚎叫出来,睁眼一看,才发现是鼻青脸肿的年轻雇佣兵正惊恐的看着他。

“外面的枪声停了?”

看到熟人,陈信号才冷静了下来,当这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失聪的耳朵恢复了正常,外面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连惨叫都没有,仿佛突然间,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与雇佣兵两个活人。

“我……,我不知道,刚刚被砸晕了过去……。”雇佣兵比陈信号更害怕,这名刚刚出道,加入雇佣军也只是当后勤人员的年轻人全身都在颤抖,比起经历过不少风雨的陈信号还要不如。

“不行,不能留在车里,我们必须出去……。”

陈信号能当上保安团的副大队长,并不只是会溜须拍马,个人还有些能力,他知道不管是胜是负,都不能留在车里,若是胜利,他会被追究临阵脱逃的责任,若是输了,当敌人查看战利品时候,发现活的一定会下狠手,只有离开车才有机会逃生。

“我……,我不敢……。”年轻的雇佣兵没有经历太多的血与火,他也不需要亲自走上战场,到了关键时刻比普通人还要不如,陈信号心中厌恶,也不想管他,可脑中一转,万一自己跑出去了,这个拖后腿的家伙出卖了自己怎么办?

步枪早就不知道扔到哪儿去了,可他还有手枪与战术军刀,双手在腰间一抹,手枪军刀武器全指着年轻的雇佣军说道:

“我记得你叫刘毅,不管你想不想走,都得跟我走,要么走,要么死……。”

陈信号毫不掩饰的杀意,还有黑洞洞的枪口以刀刃隐隐闪过的反光,让刘毅心里纠结到了极点,就在他满脸恳求,眼含泪水,却无法动弹时,陈信号长叹一口气,放下了手枪,让刘毅心中一喜,但喜色还没浮现在脸上,脖子上多了一抹冰冷,陈信号惋惜的看了刘毅一眼,就准备割断他的脖子。

“我是这辆车以前的司机,车辆的保修维护都是我在做,不用从车门出去,在车尾有个检修口,我们从哪儿走……。”

福灵心至的刘毅想到了以前的种种,有了更加安全的离开方式,刘毅也没有那么恐惧,而他开口恰到好处,正是陈信号准备杀他的前一秒,当然,也正是陈信号放下手枪,刘毅放松才会想到。

陈信号眼珠子一转,收起了武器,做了一个手势,便向车尾移动,沿途的各种杂物将通道挤得满满的,只能顺着座椅下的空档前进,为了不引起外面的注意,还要做到轻手轻脚。

就在即将接近检修通道时,裤腿被刘毅拉扯了一下,扭头怒视,却见刘毅指着某种东西向他打眼色,当陈信号看到那样东西,心中一喜,那是缴获自阴蛇特种部队的伪装布,拥有全环境拟态隐身效果,还能隔绝气味儿与热量,当日从覆灭的阴蛇部队那里缴获了不少,可惜平时也不需要雇佣兵出去侦查,陈信号都快忘了有这东西,刘毅的提醒恰到好处。

轻手轻脚的将伪装布拖了过来,不等陈信号继续爬行,刘毅又有了新的动作,找到一个空的战术背包,将周围的散落的杂物塞进了背包,不管是工具还是口粮或水囊,若不是小心的趴着,倒像是在超市采购。

陈信号将这些看在眼中,对刘毅有了新的看法,这个看似懦弱到极点的年轻人有着一颗慎密的心,若是不危机自己的生命,倒是机巧灵活,很多事情都想到了前面,倒算的上一个人才。

也许是运气好,也许是外面的敌人人手不多,他们有惊无险的溜下了检修口,第一时间,陈信号便用伪装布将自己裹起来,刘毅的速度却比陈信号还要快,两人藏得妥当之后,才有心思去观察周围,因为在浮车下方,视线受到阻碍,他们只能用耳朵听,这时才发现其实有很多声音传来。

有人呻吟,有人说话,还有人体重重摔在地上的闷响,以及重物拖拽的声音,这些声音纷乱繁杂,陈信号却不敢轻举妄动,倒是刘毅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道:

“没有机车发动的声音,我们的人完了……。”

陈信号心中一跳,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缓慢的摇头,摇头的意思没有详说,刘毅也不敢问,只是埋头趴在地上,安静的等待外面的声音离开,这一等至少等了两个小时。

陈信号的担忧很有必要,在他们潜伏下来没多久,就有人上到了头上的浮车翻找起来,车身的晃动,让陈信号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仅有的武器也准备好,一旦被发现,他就会扔出去投降,不发现更好,他就不用担心投降了还要被杀。

从传来的噪声里,陈信号也听出一些名堂,袭击他们的人不是军队,军队对战利品并不在乎,除了完整武器会带走销毁,就算散落在地上的子弹都不会理睬,军队清剿匪徒,一项有管杀不管埋的恶名。

而造就这恶名的也有雇佣军的一份儿,雇佣军很多时候都会配合军队作战,军队作战完成之后,雇佣军就会一拥而上,将各种能够利用的战利品洗劫一空,被称之为食腐兽,可食腐兽也不是什么尸体都吃,除了能够卖钱的物资之外,雇佣军对其他物资同样很挑剔,绝对不会像这样,收拾战利品比作战的时间还长。

在长达两个小时的煎熬中,随着头顶的浮车离开而终止,这时才有足够的视角观察周围的情形,惊讶的发现,除了他们两个人便再无一人,就算尸体也看不到,先前爆炸的痕迹还留在地面,就像伤疤似的醒目,可爆炸的弹坑周围连巴掌大的碎片都找不到,之前还有百十辆停放的重型机车一辆不剩,地面除了沙子和弹壳之外,什么都找不到,就像有什么东西将这里的一切非自然造物全部吞噬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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