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袁宁依然按时起床, 准时在房门前与章修严会合。时间不早不晚, 刚刚好。袁宁跟着章修严往外跑, 心情格外好。

章修严说:“转了班?”

袁宁点头。他仰头看着章修严:“现在和小岚她们一个班, 大家都很好。”

章修严伸手揉揉他的脑袋, 继续往前跑去。

袁宁正要迈步跟上, 突然感觉不远处好像有人正看着自己。他愣了一下, 转头看去,只看到一抹黑影从一栋别墅里掠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袁宁想了一会儿, 快步跟上章修严。

晨跑完往回走,又路过那栋别墅,袁宁问章修严:“大哥知道这里面住的是谁吗?怎么好像没看他们出来过?”

章修严看了看别墅大门前的门牌号, 又看了看袁宁, 才说:“我也不清楚,应该是过年前新搬过来的, 以前一直闲置着。”

“原来是这样。”袁宁不再多问。他们每天晨练都会遇到附近的人, 却一直没人谈论过这家人, 看来以前确实一直没人住。

袁宁没提那道古怪的视线, 跟着章修严往回跑。回到章家大门时, 袁宁看到太阳爬起来了,覆盖着积雪的小草们抖了抖身上的雪屑, 撑起腰享受美好的阳光,积雪化成雪水, 让它们身上熠熠发亮。大部分小草都是安安静静的, 但也有些小草在交头接耳,兴奋地迎接春天的降临。

袁宁喊住章修严:“大哥!”

章修严回头看着袁宁。

袁宁说:“雪化了!”

章修严定定地望着他。

袁宁紧紧抓住他的手,双眼也像草芽上的水珠一样亮:“你看小草都钻出来了,它们肯定等了很久吧!”

积雪已经不多了,只剩薄薄的一层,花园中充满生机。以前章修严看到这番景象,心里唯一的念头是“该找园艺师过来重新打理花园了”。可这一刻,章修严跟着袁宁一起看向那嫩黄的草芽,恍然嗅见了清晨泥土特有的芬芳。章修严感觉心中仿佛也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他望着袁宁认真的眼睛,点头附和:“是的,它们等了一个冬天。”

熬过了严寒的冬天,春天就会来临。就像熬过了漫长的黑夜,黎明就会如约到来一样。这个世界其实是公平的,只是很多人没能撑过那看起来很可怕的寒冷和黑暗而已。

章家所遭遇的痛苦和磨难正在成为过去。

一切都在慢慢变好。

章修严牵起袁宁冻得有点冰的手,和袁宁一起走进屋。饼干的香味从厨房飘散出来。

似乎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薛女士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都回来了?宁宁,我给你做了饼干,你带去分给新同学们尝尝。转到新班级里还习惯吧?”

袁宁用力点头:“谢谢妈妈!”

薛女士俯身亲吻袁宁的额头。

亲完了袁宁,薛女士转向章修严。

章修严转身就走,照常拒绝亲吻。

薛女士笑了起来,又抱起袁宁亲了亲,继续回烤箱旁忙碌。

袁宁看看厨房,又看看章修严,迈开腿跑着追上章修严,严肃地说:“大哥你不要害羞啊,三哥说太害羞的话以后会讨不到老婆。”他忧虑重重,掰着手指数,“大哥你又不爱说话,又喜欢冰着脸,如果以后女孩子都主动了你还因为害羞不让她亲近,再喜欢你的女孩子都会跑掉的。”

章修严听袁宁左一个害羞右一个害羞,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还有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章修文去了趟国外当交流生,难道就学回了这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章修严抬眼一看,正巧章修文起床了,刚从房里出来。

章修严点名:“章修文。”

章修文一激灵,挺直身体应道:“大哥!”

章修严看了袁宁一眼:“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袁宁的心咯噔一跳。他、他好像出卖了三哥!袁宁忙不迭地摇头:“我刚才什么都没说!”

章修文一看就知道坏了,袁宁肯定说了不该说的话!章修文一溜烟地往楼下跑,口里急急地说:“咦?妈妈你叫我吗?我这就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章修严看向袁宁。

袁宁小心翼翼地拉着章修严的衣角:“大哥你不要生气,都是我自己想的,不关三哥事。”

章修严睨着他:“你才几岁,就想着讨老婆的事了?”

袁宁说:“可是大哥已经十四岁了!再过四年,大哥就成年了!”

章修严说:“法定结婚年龄是二十二岁。”

袁宁哪里知道这个。他懵懵懂懂地点头:“这样啊。”他认真算了算,“那就还有八年!”

章修严说:“你连八岁都没有。”

袁宁说:“八年后我就十四岁了,和大哥现在一样大!”

章修严夸了一句:“数学学得不错。”

袁宁抓住章修严的手:“我到时候可以变得像大哥这么厉害吗?”

章修严瞧了他一眼。

袁宁明白了,肯定不可以。他有点沮丧。大哥结婚了,有新家庭了,肯定就不能管他了,他不能赖在大哥身边不走。到时大哥会有大嫂,他一直黏着大哥的话大嫂会不高兴的。有那么一瞬间,袁宁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要是大哥不跟别人结婚就好了。

可是大哥说过的,每个人都要结婚。大哥是一个对自己人生有明确规划的人,到了适合的时候大哥肯定会结婚生子。只剩八年了!这样天天和大哥在一起的日子只剩八年了!袁宁坚定地对章修严说:“我一定会努力变得跟大哥一样厉害。”那样的话他就可以像大哥一样独立生活,不再这么依赖大哥了。

章修严揉揉他的脑袋,说:“好,我等着你追上我。”

袁宁伸手用力地抱了抱章修严,转身跑了回房,找出和宋星辰说好要讨论的辅导资料,收拾整齐放进书包。

到了学校,袁宁发现宋星辰的座位换了,换到了他前面。宋星辰旁边坐着的是郝小岚。郝小岚兴高采烈地和袁宁打招呼:“宁宁我们和老师说好了,以后我们坐前后桌!是宋星辰去找老师说的。”

宋星辰说:“方便讨论。”说着他拿出了约好要带来的资料。

沈晶晶走进教室,看到的就是宋星辰和袁宁在讨论习题,郝小岚在一边旁听。郝小岚眼尖地看见她来了,高兴地朝她招手:“晶晶你来了!”

沈晶晶看着她,点了点头。换成以前她连头都不会点,但经历过郝小岚的猛烈攻势,沈晶晶学乖了,多少会给郝小岚回应,免得郝小岚一直追问“你是不是不舒服啊”“你是不是不开心啊”“要不要我陪你去校医室啊”之类的。

袁宁和宋星辰也停下来和沈晶晶打招呼。

大半天又愉快地过去了。

活动课上课前,袁宁正要收拾书包,突然看到自己抽屉里放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有事情想请你帮忙,活动课后能不能到天台等等我,不过我希望你可以一个人来”。

袁宁一愣,认出了这是沈晶晶的字。想到沈晶晶黑沉沉的眼睛,袁宁的心好像也沉甸甸的。

活动课结束后还有一段时间才放学,学生可以自由活动,参加一□□育锻炼。袁宁握着纸条,对郝小岚和宋星辰说:“今天我不去图书馆了,你们去吧,我有点事。”

郝小岚没想太多:“好!”

袁宁往教学楼那边跑,扶着楼梯上了天台。天气很好,大家都在操场和图书馆那边活动,天台上静悄悄的,一个人都见不到。袁宁有点害怕,但想到沈晶晶需要自己帮忙,又勇敢地压下心里的忐忑,抬脚迈过门槛,他边往外走边喊:“沈同学?沈同学?你在吗?你在哪里?我来了!”

天台上空荡荡的,没有任何声响。只有几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下来,落在天台宽阔的栏杆上啄石上面的面包屑。袁宁上前问:“鸟儿你们看见过一个女孩儿吗?比我高一点,看起来不爱笑的。”

鸟儿们自顾自地啄着面包屑,不害怕他,但也不理他。袁宁正要看看有没有能听懂自己说话的树木,却听身后的门哐地一声关上了,接着是上闸、上锁的声音。

袁宁呆了呆。

这时旁边的老樟树上传来一把满是嘲笑的声音:“我见过那样的女孩儿,她每天都会上来喂鸟,还一只想哄我下去吃。我可不爱吃这些干巴巴的东西,我爱吃香甜的榛子。”

袁宁转头看去,原来是只漂亮的鹦鹉。它覆被着蓝色的羽毛,胸前有一抹亮黄,头上也长着皇冠似的长羽。它直挺挺地站在那儿,脚下的树枝仿佛成了它华贵的王座。见袁宁朝自己看过来,鹦鹉骄傲又不屑地鄙夷,“你居然傻乎乎地跟那些麻雀说话,我就没听过会说话的麻雀。”

袁宁不太理解:“为什么麻雀就不会说话呢?”

鹦鹉说:“因为它们每天都叽叽喳喳地傻乐。”它优雅地扫了扫自己的右翅,像个正在拂去自己肩上灰尘的绅士,“它们没有脑子想别的,只想着吃吃吃,就算是十几二十层高的地方,只要在窗台上摆上点米粒,它们就会傻乎乎地飞上去吃,也不怕被别人抓掉。如果你也是这样的人,那么你就会发现语言和学习都是没必要存在的,只要会叽叽喳喳地和同伴分享得到食物的喜悦就好。”

小麻雀听不懂自己被嫌弃了,吃饱后飞到了树枝上,绕着鹦鹉蹦蹦跳跳,张着嘴巴叽叽喳喳地欢叫起来。

鹦鹉脸上满是不耐烦,嫌弃地对袁宁说:“看,就是这样,简直吵死了。”

袁宁说:“它们很喜欢你!”

鹦鹉说:“喜欢又怎么样,又蠢又吵闹。”

袁宁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喜欢呆在这里呢?”

鹦鹉一滞。它昂起脖子说:“谁喜欢呆在这里了?我去过的地方可多了。以前我住在一个金灿灿的地方,底下铺着柔软的毯子,每天都有人剥好瓜子放在我面前让我享用。”

袁宁想了想,问:“是鸟笼吗?”

鹦鹉说:“你们人类是这样叫的。”

袁宁说:“那后来呢?你为什么飞到这里来了?”

鹦鹉说:“虽然住着很舒服,但人类实在太愚蠢了,一直在我面前重复同样的话,还觉得我学不会。谁要学那种话呢?我为什么就一定要重复他们的话,而不能自己说话呢?有次他们忘记把门关上,我就飞了出来。这里有许多向日葵田,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还有个榛子林,我可以找到足够的食物。虽然生活不如以前舒适,但我更讨厌和愚蠢的家伙生活在一起。”说完鹦鹉睨了袁宁一眼,仿佛在说“你也是愚蠢的家伙”。

袁宁觉得在这鹦鹉先生眼里就没有不愚蠢的。他说:“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喜欢呆在笼子里。”

鹦鹉说:“可是你们不是一直呆在笼子里吗?”

袁宁茫然。

鹦鹉说:“你们每天都从家里出发来到学校,然后又从学校回到家里,经常会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在里面吃饭、睡觉、学习。你们过的生活,和我在笼子里过的生活又有什么不同呢?等你们长大了,你们又得开始工作,每天在工作的地方和住的地方来回,吃饭、睡觉、工作,永远都没有多少变化。”

袁宁陷入沉思:“好像是这样的。”

鹦鹉又扫了扫自己的左翅:“对,就是这样的。”它有些得意,“所以我离开了笼子,你们却还在里面。”

袁宁忍不住说:“如果你能见到象牙,一定会和象牙成为好朋友。”

“象牙?”鹦鹉很不屑,“那种会被用来做成艺术品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和那种东西成为好朋友!”

“不不不,”袁宁说,“象牙它是一棵花儿,开的花白白的,可漂亮了!”

鹦鹉觉得这简直闻所未闻。它说:“你是说一棵花儿叫象牙?一棵花儿也有名字了?”

袁宁不解:“为什么没有呢?”

对上袁宁满含疑惑的眼睛,鹦鹉不以为然地说:“也就是你这种小孩子,才会给一棵花儿起名字吧!那种逢年过节买回家应应景,节后就被无情扔掉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有名字?”

袁宁反驳:“不是我起的,是象牙告诉我的。我问象牙它叫什么名字,象牙就跟我说它叫象牙。”他顿了顿,“不过象牙当时也说,花儿是不会有名字的。为什么呢?”

鹦鹉自诩聪明,却被袁宁给问住了。为什么呢?它也想知道为什么!没有人给那棵花起名字,难道是那棵花自己给自己起的?不可能,这种事连它都做不到!鹦鹉不想和袁宁说话了,粗声粗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袁宁说:“鹦鹉先生你去过那么多地方,那你一定也去过牧场吧?现在是春天了呢,今天我看到雪融化了。大哥说过,到了春天就带我把象牙移栽到牧场那边。”他兴致勃勃地给鹦鹉说起牧场那边有多美丽,说道最后还向鹦鹉提出邀请,“要不鹦鹉先生也去牧场那边玩玩吧!”

鹦鹉转开头,硬梆梆地说:“我没兴趣。”

袁宁有点失望:“那好吧。”

鹦鹉开口提醒:“天要黑了,你不用回家吗?”

袁宁呆住。

袁宁忙往回跑,跑到紧闭的天台大门前,又想起了口袋里那张字条。是沈晶晶把他骗上来、把他锁在这里的吗?袁宁本来该觉得生气,可是想起沈晶晶的眼睛,他又顿住了。

沈晶晶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因为不喜欢他吗?

她为什么总是不开心,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袁宁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哐当哐当的砸锁声。他愣愣地看着一下一下晃动着的门,终于想到自己被锁在这里肯定会让大哥他们很担心。他又是愧疚又是懊恼,直愣愣地看着被砸开了锁的门。

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章修严满含担忧又满含愠怒的脸庞出现在袁宁眼前。

袁宁在章修严开口问话前扑了上去,紧紧地抱住章修严:“大哥。”

章修严被袁宁这么一抱,差点忘了摆出冷脸。他弯身抱起袁宁,一语不发地转身下楼。跟着过来的保安小心地赔着笑脸:“这边一直都不上锁,也不知是谁把门锁起来的。以后我们一定会加强巡查,绝对不会再发生这种事。”

章修严点点头,抱着袁宁离开教学楼,走出校门上了车。

袁宁怕章修严不理自己,牢牢地抱住章修严的脖子喊:“大哥。”

章修严哪还绷得住脸?只能开口审问:“这次又为什么跑去那种地方?”

“我、我……”袁宁想到口袋里那张纸条,又想到沉默又安静的沈晶晶。最后他低垂着头,紧张地对章修严说,“上面有很多鸟,它们爱吃面包。还有一只大鹦鹉……”

袁宁往章修严颈窝蹭了蹭,感觉自己鼻子还是一样长,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说谎,说的都是实话。

但是他很清楚,大哥肯定会往不同的方向理解。

果然,章修严说:“所以你就可以上去喂它们喂得忘记回家,连自己被锁在里面都没发现?”

袁宁脑袋低低的:“对不起。”

章修严看着袁宁的发旋,想对他发一次火,让他记住教训,却又狠不下心去惩罚。他总算明白章先生为什么说他太纵容袁宁,这样下去他肯定会把袁宁给养歪。

章修严一语不发地抱着袁宁。

回到家里,章修严把袁宁带到饭厅,其他人都在等着他们吃饭。见袁宁回来了,拉着袁宁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袁宁忍不住看着章修严。

章修严把事情给薛女士他们说了一遍,目光转到章先生那边。

章先生看懂了,儿子这是在向他求助。这可是相当难得的。他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少年老成,什么难事都想着自己扛。

看来这次是舍不得惩罚袁宁,希望由他出面管教了。

不是很有能耐吗?有能耐就自己教到底吧!

章先生难得地生出了为难为难儿子的念头。他仿佛没接收到章修严求助的目光,轻飘飘地敲打了两句:“下次不要再这样了,妈妈她们会担心的。”

袁宁见章先生没生气,顿时放下心来,但小眼神儿还是忍不住往章修严脸上瞄。

章先生轻拿轻放完还觉得不够,又对章修严说了句:“小孩子哪有不贪玩的,不要一天到晚板着脸,你才十四岁。”

章修严没想到章先生不仅不帮忙,还在旁边大说风凉话,连饭都不想吃了,放下筷子说:“我吃饱了。”说完竟真的起身离开饭桌,上楼回房去了。

薛女士茫然。

她觉得章先生说得挺对啊!

袁宁懵了一下,拉开椅子蹬蹬蹬跑上楼,在章修严关上房门前抱了上去:“大哥!”

章修严没忍心把袁宁甩开,只能压着怒气问:“你也觉得你做得对?你也觉得小孩子就该贪玩?”

袁宁忙不迭地摇头:“不是!”他把章修严抱得更紧,“我错了,大哥你罚我吧!”

章修严盯着那颗埋在自己身上的小脑袋。

他要是狠得下心去罚,又怎么会送上门让章先生看好戏。

这小结巴就是仗着这一点吧?仗着他对他永远都狠不下心。

章修严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就算知道这家伙就是被自己养横了,又能有什么办法?章修严绷着脸说:“回去写保证书,保证下次不会再犯,写清楚再犯该怎么罚。”

袁宁知道章修严不生气了,一口答应下来,跑回房认认真真地写保证书。写完以后他掏出口袋里的纸条,撕成碎片,小心地扔进垃圾桶。

沈晶晶和应绍荣不一样,沈晶晶是女孩子。在弄清楚沈晶晶为什么要这样做之前,不能让别人知道是沈晶晶把他骗上去的。

袁宁拿起桌上的保证书,眼前浮现章修严愠怒的脸。

即使再怎么生气,大哥也不会真正罚他。

他好像学坏了。

被大哥惯坏的。

袁宁蹬蹬蹬地跑下楼,到厨房找沈姨,给自己和章修严下了碗面,放进托盘里小心翼翼地端上楼。站在章修严门前喊:“大哥,我写好了!”

章修严打开门,看见袁宁的脸蛋藏在面碗里腾起的热气后面,脸颊在厨房热得泛起了健康的红润。

眼睛明亮得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