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姜婉还是一脸的将信将疑,萧睿暄顺手提起他之前带来的那个礼盒,拉着她离开了书桌,绕过屋中的插屏,在那黑漆大方桌前坐下。

姜婉侧目看他,心想这家伙还真没把自己当外人。

“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显得心情很好的萧睿暄嘴角瓜挂笑的看着姜婉,将礼盒往她跟前一推。

那礼盒四四方方,不过才两三寸高,从外表看上去很是普通。

“这是……”姜婉微有迟疑,并不敢拿手去接。

“这是我让人做的一些小点心,”萧睿暄也不以为忤,笑着把礼盒打开,又往姜婉这边推了推,“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所以每样都挑了点,要不要尝尝鲜?”

只见那小小的礼盒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小点心,有红的、有绿的、有黄的,有的做成梅花形、有的做成元宝形,有的铸了字,还有的被人捏成了精巧的小动物,栩栩如生,真是让人眼前一亮。

就连当过太妃的姜婉也不得不承认,哪怕是皇宫里的御膳房,都出不了这么精致的糕点。

“尝尝!”萧睿暄满眼是笑的看着姜婉,端起那个小礼盒,递给她一个鼓励的眼神。

姜婉随手捏起一个福字饼,这才发现这饼子做得好似比她以前吃过的都要小上一圈,大概只有一个手板心的大小,好似只要一口,就能够整个儿的包进嘴里。

为了不显得自己的吃相太难看,姜婉还是颇为小心的将那福字饼上轻咬了一口,一股酒香味毫无预兆的充盈了整个鼻腔。

香醇,却不让人生厌。

姜婉有点诧异的看向萧睿暄,而萧睿暄却是满眼都是笑,并有点得意的说道:“好吃吧!”

姜婉点了点头,又轻咬了口梅花小饼,细细的咀嚼体会,那绵软、细腻的口感,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这是我令厨房里改进的酒皮八件,有的人喜欢,有的却受不了那个酒味。”萧睿暄笑着说道,从食盒里拿出了一个寿字饼,用手掰成两半,竟让姜婉闻到了馥郁的玫瑰花香。

“这是……”姜婉盯着萧睿暄手里的寿字饼问,这饼也太妖艳了吧?在她的印象中寿字饼一般都是豆沙馅的。

“这是厨房里刚研制出来的新口味。”萧睿暄像是看出了姜婉眼中的疑惑,笑着解释道,“他们在和面的时候伴入了玫瑰香露,然后用的是玫瑰蜜饯,只因新刻的花模还没有到,就随便抓了个寿字饼的模用了。”

说着,他一口吞下手中的那半个玫瑰寿字饼,然后将另外半块递给了姜婉。

此时,姜婉隐约听到钟鼓楼里敲起了二更鼓,而韩妈妈的声音也适时的在屋外响起:“四小姐,已经二更天了,该歇了……”

“韩妈妈……先别进来!”姜婉拿着那半块饼急着喊了起来。

这个时候萧睿暄还在她屋内呢,让韩妈妈见到就麻烦了。

可她的话音还没落,韩妈妈就已经提着铜壶走了进来。

姜婉急得回头一看,这屋里哪里还有萧睿暄的影子,若不是黑漆方桌上那已经打开的礼盒还在,她还真以为自己又幻觉了。

一连两三天,姜婉依旧关在屋里写写画画,假装卖力的抄经书。

突然楼下传来一阵叮啷哐啷的碎瓷声,紧接着就是姜姝抓狂的叫声。

姜婉停了手中的笔,眉头微挑的看着正在给自己磨墨的丁香,丁香非常机灵的应了一句:“四小姐,我去打探打探。”

说完,丁香就撩帘而去。

刚发过一通脾气的姜姝此时正气喘吁吁的坐在空空的梨花木书案前,之前摆在上面的文房四宝早就被她扫落一地,一块上好的端砚倾覆在地毯上,染黑了一大片。而之前杜妈妈特意送来的青花笔洗,也被摔得七零八落,碎瓷溅了一地。

姜姝身上那件新做的藕荷色金线妆花褙子和白色挑线裙也是难逃厄运地染上了大片大片的墨迹,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脏兮兮的特别狼狈。

“该死的姜婉!我和你没完!”姜姝的脸上挂着泪,双手紧握成拳,一脸愤恨的敲击着书案,恶狠狠的咒骂着,“都是那个下流胚子害的,居然害得我也要抄经文!”

而此刻,她屋里的丫鬟婆子们一个个噤若寒蝉的躲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触了五小姐的霉头。

“我的五小姐,您这是何苦啊~!”听得屋内的动静,一个梳着妇人髻穿着姜黄.色比甲的四旬妇人急急的从屋外撩了帘子进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那妇人先是脚步一顿,随后弯腰从地上捡起那些已经染了墨迹的澄心纸,颇为心疼的擦了擦,苦笑道,“您有时间发这个脾气,还不怒如快点想想办法到时候怎么交差吧。”

来人正是姜姝的奶娘钱妈妈,因为是从小奶大了姜姝,她在这个屋里的地位又自是与其他的丫鬟婆子不同。

姜姝嗔怪的看了她一眼,嘴一瘪,又继续哭了起来。

想办法!想办法!她难道不知道要想办法么?

可她身边统共就这么点人,识字的就更少了,更别说要拿得住笔抄得了经文的。

见五小姐一脸愁容,钱妈妈也是看在眼里急在了心里,她剔了眼缩在墙角的珍珠,道:“珍珠不是会描花样子么,你照着那经书上的字也描个一两页来。”

“还有翡翠,”钱妈妈又朝着屋子里另外一个方向看去,“你也和珍珠一起。”

“我等下再去外院看看,让那些打杂的跑腿的小厮们也都来帮帮忙。”钱妈妈一脸和气的劝慰着姜姝,“众人拾柴火焰高,总是能将这事办成的。”

然后她又一脸幸灾乐祸的用手指了指楼上,笑道:“我可是打听过了,楼上这位每天辰时不到就已经起了,要抄到夜里两更天才歇下……”

“真的?”不断涌出的眼泪在姜姝那布满墨迹的脸上冲刷出两条道来,她撅着嘴看着钱妈妈问道。

“这还能有假?”钱妈妈连忙掏出帕子在姜姝花猫似的脸上擦了擦,“要知道她可是要抄一大半的,而且她屋里的丁香茉莉比起珍珠翡翠来,都是连笔杆子都抓不住的人……”

姜姝一听,顿时觉得心情好了大半。

钱妈妈赶紧给那些杵在角落里的人递了个眼色,这才有人壮起胆子走了出来,悄无声息的捡拾着地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