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芳飞快擦了擦眼泪,问骆笙:“骆姑娘,之后需要我做什么?”

“还是那件事,先跳出那个火坑再说。”

许芳有些不安:“难道我什么都不用做么?”

骆笙笑笑:“当然有要做的事,不过首先要把自己顾好。”

许芳本想说我不在意,可想到那日眼前少女说的话,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母亲临终前最不放心的应该就是她。

骆姑娘说得对,母亲在天有灵会在乎的。

她要活得好好的,让母亲安心。

“要留下吃酒么?”骆笙问。

许芳摇头:“这种时候还是算了,等将来……我会常来找骆姑娘吃酒,骆姑娘不嫌我烦就好。”

“不会,酒肆随时欢迎许大姑娘。”

卫晗走进大堂,正把这话听了满耳。

常来找骆姑娘吃酒?

他看了许芳一眼,微微拧眉。

这位许大姑娘与骆姑娘关系如此亲近么,竟能时常与骆姑娘吃酒?

他想起那日与骆姑娘在柿子树下对饮,回府后心情愉悦了许久。

对他来说是难得,对别人来说居然是时常?

这个发现让卫晗心情陡然微妙起来。

有点不高兴。

他面上不露声色,如往常那般打了招呼:“骆姑娘。”

许芳见卫晗来了,忙行礼:“见过王爷。”

卫晗微微点头:“不必多礼。”

许芳起身,向骆笙道别:“骆姑娘,那我就先回去了。”

“路滑,许大姑娘慢走。”

目送许芳离去,骆笙才看向卫晗:“王爷今日来得早。”

卫晗神情严肃:“不早了。”

这不是被别人抢了先。

骆笙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随口客气一句,开阳王回答这么认真,让她说什么呢?

卫晗走过去,发出邀请:“一起去看看柿子树吧。”

骆笙挑眉。

这是有事要说了。

“好。”

二人一起往后边去了。

石焱抹着桌子,暗暗摇头。

柿子树天天被糊弄,也怪可怜的。

进了后院的二人自然没有停留,直接去了屋中。

许栖见了这一幕,举在半空的斧头忘了落下。

壮汉瞪眼:“又偷懒!”

许栖指着屋门口:“王爷……骆姑娘……”

他们怎么一块进屋了?

壮汉得意笑:“王爷与我们东家关系好着呢,再不老实就让王爷收拾你。”

许栖抽了抽嘴角。

重点是关系好吗?难道不是孤男寡女不像话?

再想到那些人习以为常的样子,少年手中斧头用力落了下去。

明白了,这间酒肆的人都有病,他必须好好磨练,争取早日脱离苦海。

当然,等他走的时候要把厨娘带走。

屋中暖意洋洋,骆笙斟了茶,递给卫晗。

卫晗摸着温热的茶盏,道了声谢。

“是要收网了么?”骆笙问。

卫晗点点头:“嗯,今日就收网,我来与骆姑娘说一声。”

“多谢王爷这些日子费心。”

“骆姑娘客气了,我本来就奉命调查这些。”

骆笙抿了一口茶,突然问:“当初在镇南王府废宅,王爷也是奉命调查么?”

卫晗一怔,深深看了骆笙一眼。

他以为,那次相遇是骆姑娘不愿再提起的事。

是有哪里不同了吗?

没让骆笙等太久,卫晗便点了头:“是。”

隔着袅袅茶香,骆笙问:“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为何还要调查?”

短暂的静默后,卫晗道:“大概是皇上对大都督十二年前负责的这件事有些不放心,所以让我再去查一查。”

骆笙垂眸盯着茶盏,想了想道:“所以才有我父亲后来的牢狱之灾吗?”

帝王有了不信任,臣子便随时能跌落云端。

这么多年,任何臣子都是如此,不是因为没有威胁到自身的事才安然无恙,而是帝王信任你时,那些事即便被捅到帝王面前也会被无视。

“是啊。”卫晗凝视着对面的少女道。

骆姑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而骆笙与相对而坐的男人对视,终于把那个问题问了出来:“我有些好奇,皇上为何没有处死镇南王幼子。”

尽管她知道那个孩子是假宝儿,可在所有人眼中却是真的。

皇上留了镇南王幼子性命,太引人猜测。

她从骆大都督那里得不到答案,那就试着问问眼前人。

或许能有收获呢。

屋里安静下来。

沉闷的劈柴声从院中传进来,一声接一声,拨乱人的心弦。

骆笙以为等不到答案了,卫晗开了口:“我猜皇上是有换太子的念头了。”

骆笙眼帘颤了颤。

卫晗嘴角挂着不以为意的笑:“可能是才生了一点念头,而皇上是个周全人,哪怕最后不会那样做,为了这点念头也会未雨绸缪。”

就像对付镇南王府那样么?

这句话骆笙没有问出口。

她与开阳王终究是站在对立面的人,哪怕这些日子的靠近令她生出一些错觉,却改不了这个事实。

不过她承认,开阳王是个很好的人。

“王爷对太子怎么看?”

卫晗语气淡漠:“不喜欢。”

骆笙动了动唇,有些想笑。

这样的回答,还真直接。

而这无疑令她心情好起来,提起茶壶替对方添茶。

卫晗视线落在那只素手上,一时忘了移开。

这样一双看起来纤细柔弱的手,却能做出那样好吃的饭菜,还能教训人,实在是神奇。

他突然生出握一握那只手的冲动。

“王爷。”骆笙喊了一声。

卫晗猛然回神,无辜望着她。

“要收网的话,王爷不去盯着么?”

“不用。”

“时间还早,那我们去看看柿子树吧。”骆笙放下茶盏,站起身来。

正事谈完了,再这么坐下去难免尴尬。

卫晗遗憾放下了茶盏。

比起去看那光秃秃的丑柿子树,他更喜欢坐在这里,与骆姑娘一起喝茶。

院中的劈柴声已经停了,许栖随着壮汉去了厨房喝水。

披着银装的柿子树静静立在那里,任人观赏。

两只家雀儿落在枝头亲昵互啄,其中一只突然展翅飞走,另一只立刻跟上。

枝杈摇摇晃晃,落下一阵细雪。

卫晗忙伸出手挡在骆笙头顶。

骆笙抬头看了看,笑道:“不用这样,一点雪而已。”

替她挡雪的人没有出声,静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