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小姑娘没动筷子,乔则已又给陶喋喋的碗里夹了一筷子折耳根,“吃吧。”

“……吃肉。”陶喋喋的大眼睛眼泪汪汪,仿佛乔则已只要说一个不字,就要哭的天昏地暗,“不……吃草。”

“乔客卿,这小姑娘倒是跟您有缘,不考虑收个小徒弟吗?”阿金乘着此时气氛正好,试着为小姑娘谋出路,“毕竟从一开始这小姑娘只亲近您一人。”

乔则已没有回绝,也没同意,只是轻声哄着小姑娘,“两口菜换一口肉,同意我就给你肉,不同意就没肉吃。”

陶喋喋面上虽然还带着委屈,但是好歹止住了眼泪,扭扭捏捏的提意见,“一……口菜……换……两口……肉。”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还想为自己争取权益的小姑娘,见没有转圜的机会,只好嘟着嘴巴认命的用手捏了一根折耳根。

“要用筷子。”见状,乔则已皱起了眉头,先是夹了一筷子野猪肉给小姑娘,再将筷子塞到小姑娘的手里,“要用筷子吃饭。”

小姑娘一手握着筷子,一手端着碗,一脸不知所措,尝试的撅了下饭,却不想却将碗里的灵米给撅到对面的乔则已身上。

“不会用筷子?”连阿金都有些皱眉,却不想乔则已却没有动怒,只见他毫不留情的将灵米从衣衫上抖落,继续说道,“看来需要我喂你吃饭。”

在看起来温和,实则强硬的乔则已的行动下,本来还想挑食的陶喋喋,在对方一筷子折耳根,一筷子野猪肉的攻势下,乖乖的吃完了碗里的饭。

“现在吃饱了吗?”乔则已放下了筷子,拿出一张帕子为小姑娘擦嘴,“等下次饿的时候乖乖的吃一颗辟谷丹,就不饿了。”

本来还在点头表示自己饱了的小姑娘,在听到辟谷丹之后,表情委屈了一瞬,“……不吃……黑漆漆。”

嗯,辟谷丹看起来就是颗黑色的丹药,确实长得黑漆漆。

“乔客卿,您是否急着要出坊市?”阿金咬咬牙,这次是乔则已好心,若是就这样让他离开,只怕这个小姑娘就只有饿死的份了,“我知道一条通路可以直接出坊市,而不用通过守卫。”

“条件。”乔则已挑眉,礼于下人,必有所求,只是不知道这人提出的条件值不值得自己所求。

“这孩子再待在坊市只怕只有饿死的份了。”金吾卫向他抱拳行礼,“希望客卿能将这孩子也带出去。”

“非亲非故,你倒是舍得。”乔则已有些玩味看着他,陶喋喋小姑娘不明所以,琥珀色的眼睛睁得滴流圆,咬着手指看着两人。

“我有一个妹妹,是个没有灵根的凡人,因为不适应修真界的环境,后来因病去世了。”阿金看着陶喋喋,又想到自己的妹妹,眼神都带着怜惜,“希望乔客卿能帮帮她,将她带出去。”

乔则已眼神犯冷,之前他愿意给小姑娘做饭,也不过是为了还了因果,却不代表他愿意带一个拖油瓶上路,“若我说我不愿呢?”

“小人人小势微,既然乔客卿不愿意,小人自然不可能逼迫乔客卿同意,但是——”阿金故意停顿了一下,然后才接着说道,“只怕客卿以后都不好再来明心城摆摊了。”

“你威胁我?”乔则已目光中的杀意犹如化为实质,再看陶喋喋的时候,已经带上了别样的意味。

虽然小姑娘在吃完饭后,还是傻傻的咬着手指,呆呆的看着他们,似乎没有听懂两人在说什么。

他原以为自己伪装野厨修这件事,做没有纰漏,万无一失,没想到居然背一个小小的金吾卫看出了端倪。

“小人如何敢威胁乔客卿您呢。”阿金拱了拱手,“只是我看乔客卿厨艺精湛,只怕咱这小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

“你要我做什么?”按耐下心中奔腾的杀意,乔则已复又问道,“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只我一人觉察。”阿金知道乔则已话里的意思,“但是若我身死,其他人便可收到我的传音。”

整个房间静悄悄的,只有乔则已轻轻用指节叩动桌子的声音,阿金也不急,状似安静的等待,虽然他的手早已紧紧握住了腰间的长刀。

“只此一件?”见乔则已松了口,原本绷紧心弦的阿金,悄悄的松了口气。

“只此一件。”谁也没想到,铁骨铮铮的金吾卫,居然会为了一个小姑娘做到这种地步,却不含一分丝心。

“如果你所说的通路是真的,带她出去也无妨。”乔则已看着一身粉嫩嫩,呆呆的小姑娘,觉得自己做了个亏本生意,心中颇有些无奈。

以防万一,二人立了心魔誓,阿金立誓只要乔则已将陶喋喋安全带到安全的地方,比如济安堂或者凡人的居所,期间陶喋喋不能非自然死亡或者受伤,就不会让乔则已的利益受损。

而乔则已也发誓,只要阿金维护好他的利益,就不会让陶喋喋受到伤害。

大概是因为有了心魔誓的关系,两人接下来的相处倒是和谐无比,不似之前的剑拔弩张。

乔则已答应阿金,若是小姑娘没有灵根就会送到凡人居住的地方,会给她找个好人家收养,若是有灵根,就送去济安堂,以后她可以自己选择去哪里。

阿金给他们带的通路,确实可以避开守卫离开坊市,但是阿金以防万一,担心他们查探这条道路,还是封住了乔则已的修为,至于陶喋喋则只是简单的蒙住了双眼。

阿金解开乔则已的身上的禁制,再跟小姑娘告别,这才离开。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两人站在一处树林里,周围全是树木,这里是东越平原,除了平原便是一望无际的森林,小姑娘因为个子矮,又挨着乔则已站着,仿佛合为一体。

乔则已看着现在此处,一时不知该往何处出发,此处的大型妖兽早已被金吾卫清理一通,倒不用担心会遇到妖兽偷袭,不过还能看到小型无害的妖兽,远远的看到人来,便早早的躲进草丛。

“这附近离得最近的济安堂在四方城。”乔则已在前面探路,而陶喋喋小姑娘,则迈着小短腿磕磕绊绊的跟在后面,明明走的很慢,却每次都能紧跟着乔则已,“而我的飞行法器只能坐一个人,以防万一,我们只能去附近的城镇找传送阵。”

“怎么不说话?”许久没听到声音的回应的乔则已往后一看,只见眼尖的小姑娘伸着手指,本来就大的眼睛这次睁得更大了,“……那……那里。”

那里有只鸟,是陶喋喋的老熟人,哦不,应该是老仇人。乔则已顺着陶喋喋手指的方向回头一看,只见一只黄绿色的鹦鹉,扑腾着翅膀,逆光远远向乔则已飞来,一身鲜艳的羽毛在这片森林里显得尤为突出,也难怪一眼便被陶喋喋瞅见。

“……想吃……鸟。”小姑娘揪着乔则已的衣角,磨着后槽牙,指着那只鹦鹉说道,“要……烤的……熟的。”

就是这只臭鸟,把她踢出洞府的!!

就是这只臭鸟,每次都在主人面前装可怜,欺负喋喋!!

再次看到这只鸟,陶喋喋可谓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恨不得立马扑上去一口吞掉。只是顾及到乔则已,才没有动口。

本来那只鹦鹉远远的看到乔则已,并没有注意到贴着乔则已站着的小小的陶喋喋,待离得近了,这才发现发现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凶兽,翅膀陡然一僵,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就这么啪的一声直直的往下坠落,幸好有周围的树木缓冲了坠落的冲势,掉在了草丛上,只是身体一时半会没法从僵直的状态恢复。

“这是怎么了?”乔则已慌忙将鹦鹉从草丛里捡了起来,小心翼翼检查了一番翅膀,“难道是翅膀受伤了?”

“……死了……可……可以……吃了。”陶喋喋在一边咬手指,却不想那只鹦鹉似乎听到了陶喋喋的自言自语,动了动小脑袋,蹭了蹭乔则已的手掌,然后再慢慢站了起来,用弯弯的喙敲敲主人的手指,向主人表示自己没有受伤。

乔则已这才放心的松了口气,“这是我养的宠物,叫小五,不能吃。”

陶喋喋有些失望的咬了咬手指,遗憾的看了一眼还在撒娇的鹦鹉。

“看来我要先回师门一趟,再送你回去了。”乔则已无奈的说道,“小五原是待在师门的,现在突然出来,只怕师门出了事情。”

刚刚乔则已检查了一遍鹦鹉,确实没有受伤,那羽毛上带着的斑驳血迹,只能是别人的。

而待在师门的唯有他师傅一人。

“有……坏银……坏银。”另一边,小五也借着受到惊吓,大着胆子跳到乔则已肩膀上,蹭了蹭对方的脸颊,完全无视陶喋喋小姑娘眼中的熊熊烈火。

而陶喋喋小姑娘只能在乔则已目光转向她的时候,恢复懵懂的眼神。

心机鸟!

只会装可怜!

小五来来回回只会重复几句坏银,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乔则已心下焦急,恨不得立刻赶回师门。

这时,并没有注意到陶喋喋和小五之间的火花的乔则已,一手安抚肩头的鹦鹉,一手将她从草匆中抱了出来,“抱紧我,我带你坐小五飞。”

这时还待在乔则已肩头的小五,落在地上,变大兽身,而乔则已则带着陶喋喋坐了上去。

陶喋喋心里委屈了的要命,要是自己的兽身也会飞,哪有这只心机鸟在这里显摆,这样想着,更加搂紧了乔则已的脖子。

第5章

不理会两小只恨不得吃了对方的小心思,乔则已只一心担心师门。

他的师门隐居在森林深处,极少入世,也只有到了他师傅那一代才入了明心馆当客卿。

小五的速度很快,大概一个时辰左右,便飞到了乔则已的师门附近。

还没等小五落地,乔则已便带着陶喋喋,迫不及待的从鹦鹉背上跳了下来,小五也乖顺的变小,落到了乔则已的肩膀上,还没等鹦鹉撒娇卖萌,只听见自己的主人嘱咐道,“小五,这孩子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一趟,没有危险了再来接你们。”

说完也没注意到两只在听到此话之后的微妙表情变化,便围着小姑娘走了一圈,布置了一个二阶的防护阵,这还是以前从明心馆淘来的。

又在小姑娘手腕上系了根红绳子,“这根红绳也是个法器,有定位功能,除此之外还具有三次自动防御功能。”

说完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给了她一储物袋,“乖乖等我回来,饿了的话,就让小五帮你打开袋子,里面有辟谷丹,这次不能再任性挑食了。”

陶喋喋呆呆的摸着手腕上的红绳,咧嘴一笑,看起来傻乎乎的,也不知道刚刚乔则已的话,她又听进去多少。

最后将鹦鹉放进了法阵,乔则已这才头也不回的向师门方向走去。

直到乔则已的身影消失在天边,原本还安静如鸡的两只瞬间动如脱兔,各自跳到了阵法的两端,“嗷呜,嗷呜!”

你这只心机鸟,要不是你把我踢出洞府,我怎么会现在才找到主人!!

人话说不顺溜的陶喋喋,气的直接用起了兽语,当然对面也不是吃素的,也用兽语还击,“呜呜呜,嘎嘎嘎。”

你这只蠢凶兽,除了吃和睡还能做什么?留在主人身边,以后遇到敌人的时候卖蠢吗?

卖蠢?吃和睡?被怼的哑口无言的陶喋喋,哇的一声哭出来了,可惜这次没有主人可以安慰她了。

于是又迎来对家疯狂的嘲笑,“呜呜呜。”

还只会哭!你要靠哭吓跑敌人吗?

在这一块战斗力为零的陶喋喋无力战败,只好躲在角落里画圈圈。

乔则已的师门名为鼎香,祖师则是大名鼎鼎的五味真人,可惜自从五味真人飞升之后,便没了音讯,厨修一脉也再没有出过飞升的大能。

三千年来,厨修空有一身祛除煞气的本事,却没有武力值保护,门人经常会被有心之人掳去,这才让初代掌门升了隐居之心,将宗门建在东越平原的密林深处。

这里背靠四方山脉,有四方剑宗坐镇其上,前面平原地区又是明心馆的势力范围,倒是让厨修一脉延续了下来。

鼎香派的山门是汉白玉砌成,不说多华贵,却自有一番威势,如今却被人劈成两半,随意的丢弃在地上,而雪白的玉面上,那一滩殷红血迹,则尤为刺眼。

断口处残存的剑意即使过去了几天,其中威势依旧震的乔则已忍不住倒退几步。忍着惧意去摸汉白玉的断口,却不想手还没碰上,便被残存的剑意给震开。

乔则已吃了一惊,这是怎样的剑意啊,他分明感受到了岁月的无情,来自大雪深处冰冷孤寂。心下愕然,师门什么时候招惹了这样的存在,这样的剑意又岂是一位寻常剑修。

不敢细想,他胆战心惊地越过山门,直奔师门,边走边喊,“师傅,徒儿回来了!”

没有声音,整个师门如同睡着了一般安静,只有林间微风吹过树叶传来的沙沙声,不甘心的乔则已跑到师门的会客大厅里,又喊了一声,“师傅,徒儿回来了!您在的话,就说声话。”

这次依旧没人回答他,空荡荡的大厅甚至传来乔则已自己含糊不清的回声。

他眉头紧锁,又仔仔细细的将会客大厅检查一遍,发现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却有两盏喝剩的灵茶放在此处。他又跑去后山的灵田,发现师傅种植的灵米依旧颗颗饱满,金黄的麦穗更是沉甸甸的压在枝头,灵田没有遭到掠夺,这说明对方并不在意这点灵材,而整个师门除了山门处,更无打斗痕迹,更说明要么对方修为高深,自己的师父根本没有机会出手,要么对方是师傅认识的人,师傅根本没有防备之心。

在师门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师傅,甚至连个可疑目标都没有的乔则已,越发着急了起来。

心下转了一圈,猛然想到了什么,只见他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张传音纸鹤,放飞了出去,却不想传音纸鹤在乔则已身边转了几圈,因为找不到传音之人,便因为法术失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乔则已失望的叹了口气,暗道果然行不通。他自小无父无母,是师傅一手将他抚养长大,他对自己师傅的感情自不用明说,如今他师傅失踪,说不着急,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按照山门出的剑气来推算的话,此人必定来自四方剑宗。

师傅身不见人,死不见尸,山门前的血迹又不能确定是师傅的,而那道剑意明显就是无情剑意,整个大陆修习无情道心的修士少之又少,是比厨修还要稀少的存在,更何况是稀有的无情剑意,没有孤注一掷的决心和毅力,又怎能将无情道心修练至圆满呢。

而他所知道修炼此道的修士,便是四方剑宗年少成名的女剑修,霜玉真人冷玉成,她也是这块大陆上唯一一位修炼无情道心的剑修。

只是无缘无故,此人怎会突然来此地毁他派山门,重伤他的师傅呢?

怀着深深的担忧,乔则已带着沉重的心情下了山。

这边的乔则已为自己师傅的状况感到深深的担忧,另一边的陶喋喋和小五也好不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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