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在季泽踏出警察局的时候,叫唤了两声。季泽一个眼神飞去,他们又安静了下来。

一出闹事的大戏下来,已到傍晚,太阳西沉,四周店铺的荧光灯亮起,在水泥地面上不断跳跃着。

正是下班时间,街上也很是热闹。阎墨和季泽都套着白大褂,在人群中走着,显得格外的扎眼。

见阎墨迟迟未跟上,季泽的脚步停住,等了一会阎墨。

“季医生,你走慢点。”阎墨开始想念自己能飘着走的日子。

季泽瞥了眼阎墨的腿:“不是我走的快。”

“好好好,是我腿短。”阎墨扁扁嘴。

“嗯。”季泽收回目光,继续朝前走着,脚步放缓了许多。

警察局正对着中学,一路上都是流动的摊点。

阎墨向来喜欢人间的街头美食,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要怪只能怪自己,兜里没钱。不然整条路的关东煮,都是她的。

季泽看了一眼标着关东煮的流动摊点,眉头稍稍皱着。阎墨看关东煮的眼神,实在像只饿了几天的小狗。

“你饿不饿。”季泽突然问,低沉的嗓音盘旋在阎墨的头顶。

没想到,季泽还会关心人。

阎墨抿着唇,往季泽身边靠了靠:“怎么季医生,是要请我吃么?”

她的脸皮还真是···

季泽回:“随意问问。”

“这个真的很好吃。”阎墨指了指咕咕冒泡的关东煮。小摊的店家笑盈盈:“医生,买给你女朋友吃吧。”

季泽未回,阎墨就开始挑着串串:“回头我给你钱。”阎墨边挑,还边给看起来就从未吃过关东煮的季泽科普:“这个鱼排,最好吃了。”

说着,她将鱼排递到季泽的嘴边:“季医生,尝一口。”

季泽目光落在阎墨的脸上,她就这么高仰着脖子,满眼的渴望,一手拿着关东煮,一手拖着。红唇微微翕动。

他不知怎么,竟然咬了一小口。

“呀,好不好吃。”阎墨一脸满足的看着季泽嚼了嚼。

“大肠杆菌和沙门氏菌,能有什么味道。”季泽冷冷地回。

原本围在摊子上的几个学生下意识地走开,小摊店主的脸色立刻阴沉了下去。粗暴了收了钱,抛来的每个眼神都在催着季泽离开。

阎墨赔着笑,赶紧将季泽拉走。

回到医院,记者已经离开。闹事的家属也暂时待在警察局。院里总算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曹院和主任等在医院门口,见到季泽回来,上前问了问情况。

“院里的处分最迟周一下来。”主任瞪了一眼阎墨:“今天你不该打那个家属。”

阎墨回道:“那家属还持铁棍呢,打到季医生怎么办。”

季泽接着:“整件事,和阎墨无关。”

他抬眼,和科室主任对视。

“你们···”

曹院打着圆场:“好了好了,先回去吧。周一等结果。”说着,向主任使了个眼色。医院的门口,又只剩了阎墨和季泽。

阎墨无所谓,看了眼手表,正好下班时间。她脱下白大褂,看了眼手机,今晚,还有两个灵魂需要收割。她也没看季泽,直接拽下胸卡往办公室走着。

“阎墨”季泽突然叫住她:“谢谢。”

阎墨装作没听到,径直走上楼梯。她看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盖下方,在季泽说谢谢的刹那焦黑一片。

她今天,真的不该脑袋一抽去救季泽。所幸,地狱方面没留意,只是她的肉身,受了点损伤。

*

填完了两个灵魂的报备表,已经是接近凌晨。阎墨开窗,撑着窗沿借着光凝睇着她焦黑的拇指。

蓦地,她的手机响了两声。一条短信,一个未接来电。

发短信的号码,开头六个1,来自地狱。那个一号床的灵魂,聪明的过了桥。短信的内容,只有简单的一句话。

【阎小姐,找到了。】

阎墨的心,松了一些。她的小指划开未接来电,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想了想,还是拨了回去。

“阎医生?”电话很快接通,那头的声音极其熟悉。是徐攸宁。大半夜,他打电话来太奇怪。

“怎么啦,徐医生。”阎墨清了清嗓子回。

“泽哥好像胃痉挛了,我在医院值班脱不开身。他和你比较熟,请你把他接过来,好么?”徐攸宁很着急,一时间话也未说清:“让他找急救车,他偏不让我浪费医院资源。”

“他父亲呢,不在他身边么?”

徐攸宁愣了片刻,他没想到,阎墨会这么问,更诧异,她只问了季泽的父亲。

“在北京。”

阎墨的指尖,咯咯地敲着窗沿。

“阎医生,泽哥他一向注意饮食,怎么会突然胃痉挛呢。”徐攸宁带着些哭腔。

阎墨想到了今天自己喂季泽的那半块鱼排:“好的,我这就去。”她拉开抽屉,拿了些药和针剂塞进包里。

她看了眼徐攸宁的来电时间,推测着季泽发病快半个小时。胃痉挛不是大病,但疼起来,异常难忍。

季泽还真是,固执的很。

季泽的家在离医院的中高档小区,虽然是公寓,但房价绝非一个普通医生能负担的起。阎墨和保安周旋了会,才得以进入季泽的小区。

上楼,她敲了许久的门,也没人来开门。眼看时间越拖越久,阎墨沉思了一会,手还是扶上了密码门锁,很快,按钮上浮现了几个暗沉的指纹。

她对着指纹打开季泽家的门,拇指顿时又黑了一小块。

房子灯都灭着,唯有房间有一点光亮。阎墨觅着灯光走进,一眼就看到倒在床上的季泽。

他缩成半团,额头冒着细密的汗。看上去已经忍了一段时间,意识模糊,双唇煞白。

“季泽。”阎墨坐到床沿,唤了他一声。

季泽没有回应,而是换了个角度,继续捂着胃。他,竟然也有这么无助的时候。

阎墨的指尖,拨开他散在额尖的发梢。她将药化在热水里,用勺喂了季泽半口。顺带将枕头叠起,扶着他躺了上去。

夜,更深了。

季泽喝了几口药,症状缓解了些。靠着枕头,沉沉地睡去。

阎墨关上灯,静默地坐在他的床沿。过了会,她点了点季泽的胳膊,没有反应。

不知道,吸口阳气,手指的症状会不会缓解。

她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原本她肉体受损,几乎都是因为季泽。

于是,她转身半蹲在床边。清冷的月色,洒在季泽苍白的脸上。她毫不犹豫地低头,柔软的唇,落在了季泽的唇角。

“喝药了。”她喃喃说。

季泽下意识地张口,她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撬开他的牙关,一团金色的气体,从他的喉间钻进阎墨的口中。

她焦黑的拇指,慢慢恢复成原本的样子。

蓦然间,黑暗里一双眼睛睁开。阎墨赶快离开季泽的唇,下一秒,她的手腕就被钳住。翻身,她就这么被季泽压在了身下。

阎墨的心脏,第一次剧烈地跳动着。

第9章 第8章

她原本有力气推开季泽,夺门离开。但阎墨不知为何噤住,手揉扯着枕头的一角,怔怔地看着季泽。

她的大脑,已然是一片空白。一半的思绪,回味着季泽甘甜的阳气,另一半,落在了季泽的脸上。

所幸,漆黑的夜色遮住了她全部的表情。她才可以明目张胆地打量着季泽。

他穿着单薄的亚麻睡衣,胸口稍敞,挺括的胸肌隐隐绰绰地露着。沉默了半响,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一只手紧紧地钳着她,另一只手朝着床头伸去。

嗒,他按下开关,整个房间顷刻间亮了起来。季泽终于看清压在自己身下人的脸。

他的眼神,一时间瞬息万变。

阎墨挪了半寸,慵懒地靠着床头。她在赌季泽未感受到自己吸食阳气的过程,她等着季泽开口质问。

但,季泽始终未说半个字。那双眸子对着她,深不见底,捉摸不透。

阎墨放弃等季泽开口,缩了手腕:“疼。”她和季泽对视,眼里尽是婉媚风情。甚至两瓣红唇的开合,都带着蛊人的味道。

季泽的目光滞住,落在她的唇角。阎墨见状,撑着枕头起身,跪坐在床上。两人之间,仅有咫尺之遥。季泽的呼吸逐渐加重,钳着阎墨的力量,又加大了几分。

“你,怎么来了。”

季泽终于开口。

阎墨仰着头:“听说,你病了。”她又缩了缩手腕:“季医生,疼~”

季泽松开手,瞥了眼阎墨的手腕,那里,已多了几条通红的手指印。

“你···”季泽话还未说完,阎墨的手掌倏忽抵住他的手腕,三根手指曲起,替他把脉。

脉相平稳,季泽应该是恢复了。

“没事了。”

“我知道。”

“你要说什么?”

“天色不早了。”

何止了不早了,天都快亮了。阎墨也懒得回去,收了收散在床头的药剂,赤脚下床,转身坐在房间靠窗的椅子上。倚着椅背,拖着头小憩。

“既然这样,那一起上班吧。”她回。

季泽喝了口热水躺下:“拖鞋在鞋柜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