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点点,”姜周和刚才吃饭时一样,将拇指和食指拉出一小段距离,“就这么点点点点点…”

苍澈把姜周的手打开:“我知道你怕。”

“我怕呀!”姜周从苍澈的右边绕到了左边,歪着脑袋去看那截手臂,阴阳怪气道,“换个人我指不定就怕了呢!”

苍澈垂眸,看着这个小姑娘跟个小陀螺似的围着自己打转。

“但是你我就不怕了,”姜周抬起头,笑嘻嘻道,“是你我一点都不怕!”

她第一次看到苍澈时,就是被这片纹身吓了一跳。

可是现在她再看时,也不觉得多害怕了。

因为这是苍澈,苍澈怎么会可怕呢?

“你为什么要纹这个啊?”姜周问。

“专门吓你这样的,”苍澈说,“小屁孩,吓一吓就老实了。”

“那你失败了,”姜周隔着外套的衣袖,在苍澈手臂上在摸了摸,“我现在一点点点点都不怕了。”

她不仅不怕,还敢凑过去乱摸一通:“你有感觉吗?什么感觉?”

“我是纹了截身,不是换了层皮,”苍澈推开姜周的脑袋,“一边去。”

姜周“嘿嘿”笑了两声:“我没见过,我好奇嘛!”

“有什么好奇的,”他问,“又不是好东西。”

“那也不是坏东西啊,”姜周道,“不管是好的坏的,只要是你的东西我就会好奇。”

苍澈没再说话,只是垂眸看着姜周在自己身边喋喋不休。

姜周刚才话说得快,等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好像说了一些不该说的。

她脸上有些发烫,挺直腰板走路,也不去看苍澈的胳膊了。

“胆子真大,”苍澈说,“以后不要跟别人走。”

“我就跟你一个人走,”姜周看了看苍澈,“而且我也不是一开始就跟着你走的。”

她也曾小心过,但是最后都消失于对苍澈的绝对信任中。

“你是没遇到坏人,不知道害怕,”苍澈目视前方,说出来的话相比于之前那些有些沉重,“以后凡事长个心眼,别傻乎乎地就跟别人走了。”

“我只跟你一个人走,”姜周加重语气重复道,“不跟别人走。”

苍澈笑了笑:“嗯。”

他回答地太过敷衍,就连姜周这种粗神经都察觉到了不对。

“你是不是觉得我以后也会这样跟别人走啊?”姜周凑到苍澈身边问道,“你是怕我被人骗吗?”

苍澈想了想:“没有。”

“你有!”姜周堵着他的路,笑得眉眼弯弯,“你是怕我不喜欢你了吗?”

苍澈也跟着她笑了起来:“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厚脸皮的小姑娘。”

姜周抿了抿唇,收起自己脸上的笑容,认真又谨慎地问道:“那我可以继续厚脸皮吗?”

“女孩子最好不要厚脸皮,”苍澈脸上还挂着刚才的笑,“男生会不把你当回事的。”

“那你把我当回事吗?”姜周轻声问道。

“你把自己当回事就好,”苍澈说,“你要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因为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要听父母老师的话,他们才是对你人生有帮助的人。”

“不要拿我当努力的目标。”

“因为我不是一个好人。”

-

姜周第一次见苍澈,她以为对方不是好人。

但是那时候的苍澈强行握住她的车头,对她说自己是好人。

现在姜周认识苍澈快一年,她认为对方是个好人。

可是苍澈却笑着告诉她,自己不是好人。

“他是不是好人我自己会判断,也用不着他替我分析。”姜周趴在课桌上,满脸不高兴。

“所以呢?”安晴皱着眉头,“就这?”

大概是刚放完十一假期,大家都还没有从假期里走出来。

第一天上课的课间,教室久违的吵闹。

“不然还能怎么样?”姜周把脸埋进手臂里,“他说那话是什么意思嘛,说‘女孩子不要厚脸皮,男生会不把你当回事’,他是不是在暗示我他没把我当回事?”

“他说的挺对啊,”安晴觉得苍澈还挺上道,“再说了,他真不把你当回事压根就不会对你讲这些。”

“那他什么意思?”姜周问。

“可能真把你当妹妹?”安晴猜测道,“怕你被别的男生骗。”

姜周无语:“我才叫他几声哥哥啊他就记在心上了?”

安晴更无语:“你还真叫他哥哥了?”

姜周脸上一红,推脱道:“我故意恶心他的。”

安晴摇了摇头,感叹道:“你真是没得救了。”

没得救的姜周把自己的破罐子摔了两次,前几天还狠狠往上踩了两脚。

她现在心上一片狼藉,苍澈还坏心眼地在上面放了把火。

完蛋。

姜周叹了口气,反正事情都这样了,还能更糟吗?

触底就会反弹,以后的事谁都说不定。

姜周收收心神,再一次把精力投在学习上。

然而她没曾想,十一和苍澈的这一别,下一次见面却是许久之后了。

而在这段“许久”的时间里,进行了两次月考。

姜周第一次考了年纪三十七,第二次考了三十五。

虽然名次相近,不过都是进步了的。

可是离当初和苍澈约定好的前十依旧是有一定的距离,

第一次姜周忍住没有给苍澈发信息,可是第二次,却忍不住了。

那时是十一月底,气温已经降下来了。

姜周纠结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确定好文本发了出去。

可是这条信息却宛如泥牛入海,没有丁点回音。

她不甘心,开始暗搓搓地守着那个巷子。

可是无论哪个时间点,也看不到骑着三轮车出来的陈叔。

后来姜周干脆进去找人,却发现那里早就无人居住。

她心里有些不安,和杨亦朝打听了他弟弟班里的事。

苍寒依旧在那里上小学,每天也依然有人接送。

所以说,苍澈只是没搭理她而已。

姜周忙活半天得到这么个结论,心里又凉半截。

不搭理就不搭理吧。

不搭理拉倒,她也不想理他呢。

姜周的失落很快就被繁重的学业给冲散。

大概是被拒绝成了习惯,而习惯又变成自然。

和十一之前相比,她似乎卸下了那些焦躁,时而安静时而聒噪,又恢复了几成往日的“姜周”。

也挺好。

日子一天天过去,今年的冬天来的凶猛,姜周早早就套上了厚重的棉衣。

前排的徐萌萌又开始织起了围巾,姜周看到才反应过来已经十二月底了。

“圣诞节,又是圣诞节,”姜周看着校外文具店的圣诞树,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一天到晚过这些洋节,没什么意思。”

这会儿是晚上的饭点,两人吃完晚饭,在晚自习前出校门买文具。

“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安晴不明白,“每天不都这样,去年你不还挺稀罕的吗?”

“谁稀罕了?”姜周想起自己去年给苍澈苍寒织的围巾,好像对方也没戴过一次。

她觉得心里堵得慌,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我什么时候也没稀罕过。”

安晴说的是节,姜周指的是人。

就好像她装着不稀罕,那就真的不稀罕一样。

自己多骗骗自己,没准哪天就信了呢。

姜周随便挑了几个本子,付了钱就要回教室。

安晴还在选水笔,见姜周出了商店,出声让她等等自己。

“你慢慢选,我先回去了。”

姜周怕安晴看出点什么来,头也不回,走得很急。

回到教室,姜周一翻本子,才发现自己买回来的本子竟然是英语的五线本,气得她当场扔笔,连作业都不想写了。

她坐在凳子上,扭头去看窗外。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可教室里却灯火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