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八福晋扑过来的一霎那,九阿哥看清了她的脸。

惊鸿一瞥间,她泪眼朦胧,苍老憔悴的模样让满心愤慨、前来问罪的九阿哥愣了神。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八阿哥因刺杀老十被圈,九阿哥着实同情不起来。可即便撇去亲缘关系,八阿哥和八福晋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玩伴,多年情谊哪能说没就没。更何况他向来同情弱者,在他的关照下,八阿哥夫妻没有自由,但绝不会缺乏物质。

因着表妹爱美,他甚至交待管家定期给她送首饰、衣裳和护肤品。

可岁月向来不会撒谎,一个人走过的生活是舒适还是艰辛从来都不是化妆品可以遮掩的。

九阿哥看了一眼身边的婉宁。

五年的时间,明明是同龄人,他的妻子依然美丽恬静,表妹却已彻底沦落成了黄脸婆。

八阿哥也比她好不到哪儿去,曾经那般温润有礼的人,此刻眼中除了颓丧便只剩戾气。惊讶之后,眼神冷得仿若一潭死水,再难惊起波澜。他从地上爬起,浑不在意地拍拍衣裳上的灰尘,落坐后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水:“义亲王日理万机,想不到竟还有空来管我们夫妻间的琐事,怎么着,这是看笑话来了?”

这流氓地痞般的模样与印象中的八阿哥差得实在太远了,九阿哥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痛心疾首地道:“八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呵,问你的好表妹啊。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娶了她这个狠毒善妒的丧门星。”

九阿哥气得眉心直跳,与宜妃一脉相承的护短立刻暴露无疑:“八哥,当初的绮彤可是你自己费尽心思去求的,不说前些年她为你争位付出多少,单是这五年的圈禁陪伴,你但凡有点良心,也不该说出这种话吧?”

八阿哥摔了杯子:“带着她立刻滚,谁要这个毒妇在这恶心爷?”

“你再说一遍。”

“再说多少遍都一样。”

九阿哥捏着拳头便要往上冲,婉宁想拉他,却被八福晋捷足先登。她已经止了泪,花掉的妆容越发显得狼狈,嘴角讥诮的笑却越发爽快:“表哥,你跟这么个白眼狼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他恨我也是应该,毕竟我给他下了绝育药,哈哈哈哈。”

“什么?”

“什么?”

九阿哥和婉宁同款震惊,八阿哥的呼吸瞬间急促,从桌上抓过茶壶就朝八福晋砸了过去:“贱人,你闭嘴。”

八福晋偏头想躲,但却没来得及,彩釉的茶壶壶身厚重,砸在她额角瞬间就肿出了一个大包。八福晋不甘示弱,操起一边的绣墩便砸了过去。坐在椅子上的八阿哥躲避及时,原本冲着他脑袋去的绣墩只砸到他的胳膊。

八阿哥摸摸被砸痛的地方:“瞧见了吧,你这表妹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九阿哥头疼又心疼:“你们怎么就把日子过成这样了?”

他以为他俩在里头相互陪伴,纵然没有自由,可心爱之人触手可及,也算一种安慰。可事实却是,两人竟是这般情状。

围观了这样一场大戏,想要质问八阿哥为何泄密的话哪还问得出口。简单慰问了一番便带着婉宁告辞了。

也许应该去看看大哥和废太子,难不成他们宫里也天天这般上演全武行吗?

婉宁亦是唏嘘不已。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当年那个明艳动人,八面玲珑的八福晋竟会将日子过成这样。

行到门口,九阿哥道:“表妹你这日子过的,爷还是想法子把你捞出来吧。”

八福晋却是摇头:“表哥别操心了,我注定是要与八爷纠缠一辈子的,今天能见到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婉宁不喜欢她,但仍忍不住劝道:“八嫂,你瞧瞧外头明媚的天光,有什么必要非陪着他在这呆一辈子呢?”

“这就是我的命。”她再次扑进九阿哥怀里,看似委屈,但口中却道:“表哥,你别被他骗了,四哥来找他的时候我去偷听了,得意楼的地道就是他说出去的。”

九阿哥呆愣当场,直到八福晋抽身将她推出大门,也仍旧回不过神来。

沉重的大门重新合上,隔绝了外头的天光,破败的院落将八福晋拉回牢笼。她勾唇浅笑,眼中却是一片苦涩。

自己选的路,哪怕是跪在荆棘之上,她也要坚持走完。

披着满身颓唐,她重新回到正厅。

八阿哥已等她多时,见她回转,连忙问道:“怎么样?九弟没再起疑吧?”

“当然,表哥一向心软,光顾着心疼了。爷,陪你演这么场大戏,你可要记得你说的哦。”

“爷说话算话,绝育药的事儿就此翻篇。”

“爷真好。”八福晋倚进他的怀里,笑得讥讽又满足,便是知道他此刻不过逢场作戏又如何呢?他终究再没了其它选择。

一个虚以委蛇,一个满腹算计。八福晋心想,这般相配,合该他俩纠缠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