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宫内的灯火都熄了大半,雪粒子滴嗒滴嗒地打在屋顶的琉璃瓦上,很快化成雪水顺檐而下,在骤然变冷的空气着结出长长短短的冰凌。

屋外天寒地冻,烧了地龙的屋内却是温暖如春。

九阿哥晕晕沉沉地睁开眼睛,便见着一张熟悉的睡颜,他心中一动,凑过去想亲吻婉宁的脸。

“九爷别动。”初晴骤然发声,惊得九阿哥整个人都僵住了,好半晌才回神嘶哑着嗓子问道:“你怎会在这里?”

“是十爷特地带奴婢进宫来照顾福晋的。”

“福晋怎么了?”九阿哥这才发现,他身处的地方既不是临水居,也不是金玉满堂。回想他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在乾清宫议事,这是宫里?

婉宁怎会突然进宫,还和他睡在一块儿?

初晴的泪落了下来,怎么止都止不住:“福,福晋被宜妃娘娘打了一巴掌,脊柱撞到床沿,伤着了。太医说福晋不便移动,只能也睡这屋。九爷,您醒了就起来吧,隔壁的床已经铺好,这边这张让给福晋成不?”

胤禟的表情片片皲裂,忙低头去看婉宁,果见她的另一边脸已经肿得老高,五个鲜红的指印更是触目惊心,这得多大的力气才能打出这效果?

“扣扣”外间传来敲门声,十阿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九哥,你醒了吗?”

“嗯。”

门扉很快被推动,十阿哥走了进来,挥手对初晴道:“去把九哥的药端来。”

初晴不太乐意,但也不敢违抗,只得再三交待道:“九爷,福晋伤了脊柱,你可千万不能碰着她啊。”

“这么严重?”胤禟皱了皱眉,怎么听着婉宁成了瓷娃娃,还连碰都碰不得了。

老十叹了口气:“医女说,九嫂的脊柱被撞伤了,虽然不会瘫痪,但也得在床上躺至少半个月才成。”

“也就是说,我额娘将婉宁打得差点瘫痪?”

老十抓抓头发,硬着头皮道:“主要是这个床沿太硬了,宜妃娘娘真不是故意的,哎九哥你下床动作轻点儿?你的烧才刚退呢!”

胤禟小心地跃过婉宁跳下床,捡了地上的皂靴就往脚上套,他的烧刚退,脑袋很晕,身上更是软绵绵的半点力气都提不起来。可他已经顾不得了,好不容易穿了鞋站起,去拿衣服的手却叫老十给拦住了:“九哥,你站都站不稳了,还要干什么啊?”

“我要去问问母妃,她和婉宁到底什么仇。”半年前才把人逼得跳莲花池,如今又把人打到卧床不起,她有把儿媳妇当人吗?

“九哥,你别激动啊,那到底是你母妃,若因为九嫂去寻她要说法,传出去别人会说你不孝的。”

“婉宁欠了我的吗?要因为她是我母妃被这样伤害?”

“九哥,你先冷静下。皇阿玛已经罚过宜妃娘娘了,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把九嫂的身体养好。还有董鄂家,明儿他们怎么也会得到消息的,届时怎么向他们交待才是大问题。”

胤禟颓废地坐到地上,哑着嗓子道:“婉宁成了这样,我拿什么交待?”

自己对哲羽发的誓还言犹在耳,如今才过去多久?换了他是哲羽,也会想揍死自己。

老十无奈:“唉,还是等九嫂醒了再说吧。”

“婉宁有说什么吗?”

老十摇头:“九嫂撞到床沿上,当即就吐血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呢。不过你放心,太医说了,最迟明早,九嫂一定会醒过来的。”

胤禟将手伸进被窝,偷偷握住婉宁的:“我倒希望她迟点醒了,不然我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仅仅一个晚上,九福晋再次被恶婆婆宜妃打到差点瘫痪的消息便传遍了三宫六苑。因了三阿哥也在,董鄂家亦早早得了消息。第二天早朝之后,董鄂齐世便往御书房递了折子。他没敢提宜妃,只说想把婉宁接回家休养。

康熙昨夜一夜未眠,想了无数理由,此时却依然觉得难以面对董鄂齐世。

好在拒绝齐世把人接走的理由是现成的,他咳了一声,觉得脸烧得慌:”爱卿有所不知,胤禟媳妇伤的是脊柱,那是万万移动不得的,若不小心伤上加伤,怕是她下半辈子就站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