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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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军官领导指挥,各小队之间并不会产生多么紧密的感情。安河与文力外出探查地形,安河死后,围上来替文力助阵的都是他们同一小队和兄弟小队的士兵,其余小队的士兵离得不远不近,偶尔抬头听一句,并没有上前。
这会儿衣飞石瞬息之间就打倒了一片,附近的士兵对危险也做出了下意识地反应,纷纷掏枪戒备。
衣飞石左手挽着看不见的弓,目光落在附近几个小队、中队的军官脸上。
他穿的皮囊虽然年轻,却和有着精湛装嫩技能的谢茂不同。在衣飞石的双眼中,总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丝历世万年的沧桑与残酷——一个软糯的少年从未经历过死亡,他的眼神总是柔软的。而当一个人将身边的挚爱亲朋一次次送去轮回死亡,他对生死的淡漠,很可能会让人觉得冷漠无情。
谢茂站在矮山上的屋前,啪啪鼓掌:“好身手。好箭术。”
衣飞石循声仰望,谢茂冲他笑了笑。这是他二人独有的默契。无须谢茂多说,衣飞石就明白他的意思:放心上来,我盯着呢。谁敢轻举妄动,直接挪去外太空当宇宙垃圾。
因此,一众士兵惊诧的目光中,衣飞石果然毫不戒备地松弛了下来。
机械傀儡飞近蹲下,衣飞石膝盖抵住机械傀儡的后背,一只手拉住机械傀儡的肩膀,乘着它飞到谢茂跟前,微微垂首施礼:“先生。谈好了么?”
“谈崩了。”谢茂毫不在意地说,“他会给我一份名单。不想留下的都送回去。”
衣飞石对此毫无异议。
“外边的逆藻花有觉醒的迹象。正常情况下可能还需要三十年。”
衣飞石出现在安河的死亡现场,不是因为他圣母病发作想去拯救不听告诫溜出安全区的士兵,而是发现了外边那株逆藻花的异状,前往察看。与安河、文力碰在一起,完全是个必然的巧合。
即将觉醒的逆藻花拥有着迷惑人心的异能,它的花蜜没有甜香,安河与文力闻到的是它用来捕猎的诱惑气息。所以,也不是那两个放弃任务寻找花蜜的士兵不着调,他们是双双中招了。
衣飞石赶到时,安河已经被逆藻花卷了进去,彻底被吞吃了。
文力也掉了进去,是衣飞石把他扯了出来。饶是如此,文力的胳膊也被酸液侵蚀,发生了毁损。
然而,逆藻花的香气让文力产生了幻觉。文力不记得是衣飞石救了他,只认定了自己在幻象中看见的一切,认定衣飞石对自己见死不救——这是逆藻花的自保之策。
那株狡猾的逆藻花,已经察觉到了衣飞石的危险,试图迷惑文力替它杀死衣飞石。
谢茂秒懂:“它刚才吞了一个神临的士兵。这可能导致它提前觉醒。”
“它已经尝到了甜头。”衣飞石说。
“所以,人类已经被它列入了食谱,而且很可能排在营养榜单第一位。”谢茂点点头。
“如果它完成了觉醒,这颗星球上所有的逆藻花都会接收到它的意识,人类会被所有的逆藻花列入狩猎范围。先生,我认为应该早一步除去这株特殊的逆藻花,趁它觉醒之前。”衣飞石说。
“那你为何不动手?”谢茂反问,“你是不是也觉得,逆藻花也应该拥有觉醒进化的机会?”
衣飞石很难回答这个问题。
他有自己的想法,可在不涉及重大切要的问题上,他总是以谢茂的想法为先。
谢茂问他为什么不动手,不是他不想动手,他是担心先斩后奏会惹来谢茂怪罪。圣人眼底众生平等,因为担心人类上了逆藻花的食谱,被逆藻花猎杀,就抢先诛杀一株即将觉醒的逆藻花祖,对逆藻花是不是太不公平?
他的沉默让谢茂挺意外:“你不这么认为的?”居然是真的认为应该除去那株逆藻花?
“我认为应该提前除去这株逆藻花。”衣飞石再次重申了自己的想法。
这让谢茂犹豫了片刻。
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自己也产生了一种很恍惚的动摇。
他恍惚地记得,他应该是个很坚定的人类至上主义者。在他关于未来星际联邦修真文明的记忆里,所有对人类侵犯的异族、外星生物,全都被灭绝了。他所遵循的法律条款里,擅动私刑都会被星际联邦的修真警察拘役送审,唯有对待企图谋害人类的异类时,用什么手段道术都不违法。
所以,在新古时代时,谢茂对人的处置非常慎重,轮到精怪妖孽就彻底没了人权。
现在他居然很自然地念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认为逆藻花和人类一样是天地间的平等生灵,人类可以肆意采摘、利用逆藻花,逆藻花为什么不能猎食人类?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想法发生了改变?
——君上出现之后?
谢茂意识到,这是件非常可怕的事。
这意味着,君上和小衣很可能发生过观念上的冲突。
谢茂目前也必须面对这种分歧:做一个人类至上主义者,将针对人类的危险扼杀在源头,还是守住自己身为圣人的底线与原则,“以万物为刍狗”,不偏不倚,任凭逆藻花觉醒进化?
作者有话要说:
长(zhǎng)不长(cháng)了。
第714章 皆有来处(27)
谢茂没有直接表态。
他看了看时间,距离他和燧人翚约定递交名单的时间还有近五十分钟:“看看去。”
谢茂释放出星舟,与衣飞石同乘。
安全区里的远星舰队士兵都被他俩的操作弄懵逼了,这两个看似大反派的少年碰头就说了两句话,然后就……走了?
走了?!
真的走了?!
这是什么情况?我们怎么办?自由活动吗?等等,那里还有几十具机器人。
机械傀儡将所有武器都收敛起来,放大自己的音箱进行全区广播:“我的爸爸们出门解决一个小问题,很快就会回来。不过,不管他们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都没有禁止你们的行动。”
“你们想修战舰的,可以修。想出去送死的,尽管送。”
“处于人道主义考虑,再次播送安全警告——”
“本地区外部有未知危险,为安全考虑,请在原地静待最后处置结果。”
“重申,本条播报仅为安全警告,不具有任何强制性。你们随时都可以去送死。播报完毕。”
机械傀儡结束播报之后,干脆地找了个地方趴窝。其余三十几具机械傀儡也开始休息自检,它们聚集在一起,看上去并不负责看守安全区。
战舰上的工程兵一直虎视眈眈。
他们是舰队士兵,想要回家必须依靠战舰,工程兵目前最大的任务就是修好战舰。
不管这群机器人是不是钓鱼执法,他们都得尝试修复战舰。得到上级指令之后,工程兵果断回到战舰上,打开物资库,开始对受损的超限玻璃进行修复。
超限玻璃修复不需要任何复杂尖端的技术,普通工程兵就能做。
在修复了小部分被砸碎的超限玻璃之后,机械傀儡依然懒洋洋地趴着,用自己的蓝牙音箱放儿歌自嗨,战舰开始了进一步的修复——普通工程部继续修复超限玻璃,高级工程师则试图恢复战舰动力,预备做全面的失能排查。
燧人翚召集了第三作战指挥部的十位指挥官,在旗舰会议室内开会。
远星舰队的第三作战指挥部是个中层指挥机构,负责远星舰队第三支队的所有作战任务。燧人翚任旗舰指挥官,往下分别是另外六艘战舰指挥官、三位太空重装机甲指挥官与一位穿梭舰指挥官。
“对方的态度很强硬。”燧人翚将与谢茂谈判的过程转述了一遍。
这句话使所有指挥官都陷入了沉默。
燧人翚能成为第三作战指挥部的旗舰指挥官,凭借的是他卓然于众的判断力。
在面临复杂的环境时,精准地判断出对手的底线进行寸进式打击,是第三舰队履获殊荣的最大依凭。然而,如何判断谢茂在谈判桌上的底线,应该是第三作战指挥部有史以来所面临的最艰难的任务。
燧人翚所谓的“态度强硬”,基本等同于,我不认为我们能占到便宜。
“您认为他真的会把我们都扔回原地等死?如果我们坚持不妥协的话?”寒江雪问。
燧人翚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反问道:“战舰修得怎么样了?”
技术出身的德欣舰长摇摇头:“玻璃不是大问题。我们目前面临的麻烦是,失能的问题始终没能解决,我们的技术太依赖终端工具,一旦失能连排查工具也同时失效。要排查失能原因就得给终端工具供能,想给终端工具供能就得排查失能原因恢复供能……这是个死循环。”
“不能搭建简易供能设备?”燧人翚问。
“所有设备都处于彻底失能状态。”德欣此时露出了一丝费解,“这种情况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畴,以我们目前的能量理论无法解释——也许是我的智商和学识尚存在局限。”
燧人翚的目光落在了指挥部另外一位学霸身上:“戚舰长?”
戚葆济神色凝重:“我有一个猜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轻声说:“此次攻击可能来自另一种神秘的文明。”
远星舰队常常和集英帝国交手,神临与集英两种文明之间,也常常因战斗而彼此了解。如果集英帝国在某个能量研究方向有了重大突破,就两个文明互相渗透、彼此埋雷的现状,神临帝国不可能被打个猝不及防。
那么,除了集英文明,就只剩下虫族修真文明了。
虫族在踏入修真时代之前,单凭着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就凌驾诸多星际种族之上,堪称霸主。
谢茂在蓝星留下道统之后,蓝星上的虫族就类似于流氓有了文化、书生野蛮了体魄……战斗力发生了神级提升。不过,正是因为虫族继承了谢茂所遗留的道统,反而不再热衷于在宇宙之内寻找殖民地、奴役别族智慧生命进行繁殖,成为三大文明中最神秘的一支。
“他们有什么理由袭击我们?”寒江雪问出了所有指挥官都不解的问题。
“袭击总会有理由。”燧人翚果断打住这个话题,询问戚葆济:“你能为你的猜测提供证明吗?”
戚葆济沉默片刻,说:“十七年前,我在恒星舰队服役。那时候我刚从机械研究院毕业不久,还很年轻,舰队分配给我的是很初步的观测任务。”
他说到这里,入伍多年的老舰长、老指挥们,心中都已经浮现了一个神秘事件。
——恒星第七舰队全员神秘死亡事件。
这件事被军部列入绝密,不允许任何人、任何组织进行调查询问,知情者自然也被下了封口令。
然而,有些事情根本瞒不住。
恒星舰队的第七支队是军中豪门,拥有着非常显赫的战功与荣耀,这也导致第七舰队编制严重超员,总共拥有十三艘战舰,两座空中堡垒,各兵种军官士兵,总人数达到了一万三千余。
这么多士兵,一夕之间尽数死亡,他们的亲人朋友军校同学就能辐射出一个数量惊人的知情网。
哪怕帝国上下全都被禁止讨论此事,这件事的影响依然超乎想象。
“你是幸存者?”德欣舰长惊讶地问。
在座其余知情者也颇为惊异。根据他们得到的情报,当初应该是没有幸存者的。这件事才会演变成多年不得解密的神秘事件,神临帝国历史上最大的悬案。
“我在第九舰队服役。第七舰队出事前三个小时,我驾驶的观测船从他们的预计航线经过。”
戚葆济第一次谈及当初的见闻,声音带着不知觉地恍惚与低沉。
“那段航线是恒星舰队最熟悉的巡逻线,每旬巡逻两遍,服役三年的老兵都已经巡吐了。我那时候还很年轻,我开的还是观测船,所以,我坐在观测台上,仔细地看着航线上的每一段风景。”
“没有参照物的太空上航行非常寂寞,再美丽震撼的星河盯上十分钟也会觉得疲惫。”
“就在我有些视觉疲劳,打算稍作休息时,我看见冰冷的太空中出现了一道很奇怪的身影——我们在太空中可能看见重载机甲,轻装太空服的工作人员,也可能会看见经过了生物进化的集英狗……这都是很寻常的景象。”
“我看见的那道身影,他没有穿戴任何装备,也没有集英人的特征。他就是个人。”
“他在太空里行走,就像是我们在星内散步。他,他看上去就是拿上钥匙出门,去一趟便利店,很快就能回家,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下一秒钟,他就看见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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