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他和常燕飞来请二位吃午饭的时候,也没听说晚上有什么订婚仪式。短短七十分钟之内,这两位就决定订婚了?还毫不迟疑地选择了今晚举行仪式?

“是,我立刻安排。”容舜的工作就是为人解决问题。

——面对蛮不讲理的谢茂,也没有可商量的余地。他不会浪费时间在质疑上。

容舜联络酒店、场地,当地风俗比较保守,找不到合适的婚庆公司,容舜直接从容氏财团当地公司抽调了几位策划执行,当做开业庆典来处理。

场地布置都是小事,鲜花不够假花凑,当地布料市场采购台布、幔帐、花棚天穹。

和酒店方面确定菜单,租了两辆大卡车分别去两个市场采购食物,再动用人脉关系,将市内几乎所有大厨都请来帮忙……

几个容氏财团下属正在和当地政府谈风力电站的投资计划,被容舜一个电话召回,半路就去各种食材买东西,紧急带回酒店布置。到了地方,与自己人一碰头,全都是一脸懵逼:今晚干什么呀?

人手紧缺,衣飞石在现场坐镇,居中指挥。常燕飞帮着搞封建迷信效果,布置一小个一小个的风水阵,原本乱糟糟的场地被常燕飞亲手理了一遍,人在其中,如沐春风。

只有谢茂独自待在房间里。

容舜亲自提着礼服回来,请示衣飞石:“老师,您和先生试试礼服。不合适马上改。”

——也是幸运。容氏名下某高端服装品牌的设计副总监,正从沙漠度假采风回来,就被容舜抓了个正着。礼服是根据成衣紧急修改而成,这会儿这位余总监也带着助手一起跟了来,随时准备服务。

“好。”衣飞石看过了现场的酒水单子,都是英文他也看不懂,顺手给了常燕飞。

容舜拎着礼服,带着设计师与其助手,跟随衣飞石回了酒店套房,衣飞石敲了敲门,里边没有声音,他就把礼服接过来,说:“有事我叫你。”

砰。

门关上了。

余总监与助手都吃了一惊,哇哦,那胖子什么人哦?居然就这么把小容总裁关门外了?

容舜根本没空留心旁人的目光。他一会儿没接电话,下面的请示邮件就发了十多封来。他一边看着pad,一边拨通电话,一一吩咐:“菜单你看着办,同等级的食材可以调换,菜色必须准备双数。”

“和本地公关部联络一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关系?五点以后把这两条路封起来。”

“做好应急方案。兑换足够的本地货币,调附近公司的美元现金库存,在附近两条路挑选开阔的场所,一旦主场地发现拥堵,马上在外边发红包分流。”

“带着人到地方领装备。地址发给你了。四点三十分之前就位。”

……

他就站在门廊外打电话处理细务,看得余总监与其助手暗暗咋舌。

那胖子说“有事我叫你”,小容总裁还真的就在门外等着“被叫”啊?什么人这么大面子?莫非是……中南府哪位长老的宝贝孙孙?呃,或者私生子?

屋内。

谢茂在随身空间里打戒指,衣飞石将他的礼服挂起,穿上自己那一件。

胖到衣飞石这个程度,用什么神级剪裁都无法拯救。然而,只要不去一味地追求削瘦挺拔,有衣飞石本身沉稳自如的气质撑着,穿什么也不会难看。礼服的颜色不是鲜红刺目的正红,而是低调许多的朱红色,阳光从窗外倾洒而下,照着衣飞石白净柔和的脸庞,精致得宛如一幅画卷。

……可惜,衣飞石看着镜中的自己,依然不想这样去订婚。

陛下如初逢时那般丰神如玉,举止潇洒,我却成了这样。

衣飞石慢慢用手抚摸肚腹,怀念起在谢朝时还年轻的自己。都说人无再少年,明明都变得年轻了……他无意识地拍拍自己的肚子。怎么就不能过半个月再订婚呢?

谢茂拿着打好的戒指,从随身空间里出来时,就看见衣飞石在戳自己的肚子。

“小衣。”他上前亲吻衣飞石脸颊,将人腰身团团抱住,“这就是礼服?”

“嗯。”衣飞石取下挂着的另一套,“阿舜说试一试,不合适立刻改。”

谢茂摇头说:“当然不行。不是说红色吗?”

红色系的西服不少,但,要谢茂所说的正红色正装礼服,那是真的极其稀少。华夏文化圈的婚俗才尚红色服饰,遵循传统婚俗的也不会穿西装。非华夏文化辐射范围内,都是很标准的黑白西装,谁会穿个刺眼的大红色出门招摇?大多是演出服,或是休闲款。

容舜已经很尽力去寻找了,短时间内想要找到高档的、正红色的西装面料,简直不可能。

——这里是非洲。

容舜听了谢茂的要求,这是真的满头包。时间太短了,专机带货都飞不过来。

“先生,时间上不太赶得及,您看,能不能不采用西装的形制?当地有彩金长袍,红地环纹,颜色能够做得很鲜艳……”容舜尽量低声柔和地向谢茂解释。

余总监这会儿连坐都坐不下去了,疯狂地想去上厕所。

容舜在公司下属面前,通常都是一张冰山脸,少言寡语,一言九鼎。哪怕带队出任务,给各级政要及其家属提供安保服务,他也不会很多话,提供社会化的礼貌,不卑不亢。

现在呢?余总监越看越觉得,小容总裁是害怕这位谢先生随时翻脸,大开杀戒。

“做一套白色的来吧。赶得及吗?”谢茂问。

容舜松了口气。好悬是没发脾气。连忙答应:“来得及,有成衣在,改一改就行了。余总,你看看老师和先生的尺寸,尽量一次做好,不要再改。”

解决了礼服的问题,容舜独自出门,决定再去看一看厨房。

身边得力的团队都不在,能帮手的全是财团借调的下属,虽说每个人都很努力地想要在小容总裁跟前露个脸,容舜还是不大放心。先生和老师的订婚仪式,一旦出了差错,先生肯定会发飙。

下楼时,他遇见了匆匆拾级而上的宿贞。

他觉得应该和宿贞打个招呼,可宿贞一向也不爱搭理他。胃癌事件之后,二人就更疏远了。

就……算了吧。

宿贞没有理会他,他也没有和宿贞目光接触。二人在梯级上穿行而过。

分明打算彼此不理会,容舜还是为这种视而不见略觉难受。

他和宿贞僵持了那么多年,最冷淡的时候,他去找宿贞宿贞说话,宿贞也都会看他一眼,家里保姆也会给他饭吃。……现在连这一眼都没有了,真正成了陌生人。

人如果失去某种东西,伤怀几日,渐渐就忘了。念念不忘的,永远是从未得到的。

容舜默默难受时,发现宿贞没有回居住的楼层,她往上走。

那是谢茂和衣飞石居住的楼层。

想起那日宿贞和容锦华去见了谢茂、衣飞石回来,二人吵了半天男人和男人能不能谈恋爱结婚的问题,容舜心里咯噔一声。他一直把衣飞石当做夺舍老鬼看,谢茂和衣飞石的事,他觉得谁都管不了。

现在他突然想起,那个身体是妈妈的亲儿子啊!妈妈肯定不会准许石一飞和男人订婚啊!

他也顾不上下楼了,三两步追上宿贞,拦在她面前:“妈妈……”

“你有事,待会找我,我会给你足够的时间。”宿贞态度出乎意料地温和。

容舜是丁仪的儿子,丁仪为了救她而死,她不会主动对容舜如何示好,但容舜再次贴上来叫妈妈,她也不会冷着脸拒人千里之外。

这种补偿式的温柔就足够容舜喝一壶了,他犹豫了片刻,竟然说不出劝阻的话来。

“你很着急吗?”宿贞问。

就这么一点点的关切,容舜就脆弱地选择了臣服,他说:“您去找先生么?我陪您去。”

宿贞并不知道谢茂和衣飞石要订婚的事。

她刚从阿布贾回来,和特事办的沟通很顺利。丁仪牺牲之后,齐秋娴成暂代其职,成为特事办的临时执行主任,主管前线事务,有齐秋娴负责居中联系,很多事情都变得很顺畅。

双方已经取得了一个初步的默契。

常家会为宿贞“掌握”的那枚至高海印作保。

——海族文明的产物被默许登记为华夏法宝之后,一切就很简单了。

特事办对这种具有重大作用的法宝有一整套管理经验。至高海印会登入特别事务秘宝档案,得到一个专属的编号,进行出入境管理和重大使用记录。就和发放给警察的枪支弹药一样,准许你持有且使用,但是,如果使用时出了岔子或者闹出动静太大,就得老实写报告做审查。

宿贞匆匆忙忙回来,顾不上洗漱吃东西,想先见见宝贝儿子,顺便告知谢茂,很快就能回华夏了。

她从未关心过容舜,也不了解容舜的脾性。容舜提议跟她一起去见谢茂,她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在她印象中,容舜一直紧抱着谢茂大腿。

门没有锁。

容舜敲门,里边叫进。

大门打开的瞬间,宿贞就看见儿子和谢茂站在窗前,各自试戒指。

那戒指上的宝石大得夸张,被阳光照耀着,熠熠生辉。——谢茂觉得婚戒要低调一些,毕竟要戴几万年,某些场合太夸张了,就不大合适。订婚戒指完全可以夸张一点嘛。

所以,他在随身空间里,专门用两块能量原石淬炼了两块能量宝石出来,比鸽子蛋稍小一点。

衣飞石脸都青了。哪有男人戴这种大宝石戒指的?还要戴在无名指上。

谢茂向他科普:“戴着防身。你不是想在空间里放个充电插座吧?得空我给你做个能量转换机,就这么一块宝石,能让你用电用到地球毁灭。”

衣飞石的脸更青了。用订婚戒指当发电机?

“这个你戴着。发电的另外给你呀。”谢茂差点笑出声。订婚这事把小衣震懵逼了,一直在犯蠢。

宿贞恰好看见这一幕。

整枚戒指都用能量原石淬炼而成,戒圈被炼制成铂金色,贴着衣飞石的无名指指根圈拢,戒托上硕大透明的宝石与钻石极其类似,又带着一种炫目的迷离。那是独属于能量的旋涡。

普通人只会觉得这枚戒托上的“钻石”极其珍稀美丽,宿贞能看出它的不凡。

它包含着的力量,不会比一枚核弹头小。

……区区一个海神印算什么?这老鬼收藏的各种奇奇怪怪的东西,只怕能让特事办登记一仓库。

“你们……这是?开party?”宿贞看着悬挂在一边的两套红色礼服,不大相信地问。

“订婚。”谢茂将自己与衣飞石戴着订婚戒指的手贴在一起,向宿贞晃了晃,“等小衣瘦了,我们就结婚。我想了想,觉得大先生说得对。结婚是我和小衣的事,总不能因为你反对,我就真让小衣做我的地下炮友,对吧?”

宿贞想表现得淡然一些,可她真的笑不出来:“……对。”

衣飞石扶她在沙发上坐下,单膝点地蹲下,轻声问道:“您生气了?”

“没有。”宿贞脑子里一团乱麻,抽出其中头绪,说,“我来告诉你们,海神印的事大致已经处理好了,再过几天就能回国。到时候,你找齐秋娴办完手续,签个字,就能把海神印领回来了。”

她说完起身,匆匆忙忙出门。

衣飞石跟了两步,就看见容舜追了出去。

“要不,不订婚了?”谢茂看着衣飞石怏怏的神色,故意说。

衣飞石既不喜欢穿着胖墩墩的礼服,也不喜欢这硕大夸张的订婚戒指。他还几度想过,为什么不能推迟十天半个月再订婚?然而,想归想,让他放弃今晚的仪式?谢茂能同意,他也不愿同意。

“我与先生总要在一起的。她今日不高兴,以后也不会高兴。”衣飞石看了看手上的戒指。

“这么想和我订婚?”谢茂低笑。

“想。”

衣飞石坦诚自己的想法,退后一步,大方地跪在落日照耀之下,“谢先生准许我与您订婚。”

在谢茂的印象中,通常都是主动追求的那一方跪在对方面前,说出求婚的甜话。他自然不会跪着求衣飞石,问一句结不结婚,衣飞石答应了,他觉得求婚就结束了。——那种夕阳下,捧着花,向对方屈膝恳求的“浪漫”,他理解不了。

……现在他好像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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