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修严已经接下口罩, 摘下胶手套, 围裙还系着, 是袁宁上次买的, 不是有点小, 幸而不是可爱型的, 而是耐脏的深色小格子。

袁宁左看右看, 还是觉得有点古怪。他麻利地把背包打开,取出里面的计划和资料:“大哥,我想赚钱!”袁宁开门见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眼睛亮亮的,像烧着一团小小的火焰。

章修严接过计划,先把底下的资料放桌上, 翻开上面的计划书仔细看了起来。袁宁是他一手教出来的, 写计划的模式自然也是向他学的,章修严不用怎么费神就把它过了一遍。章修严没急着给意见, 他又把底下的资料拿起来, 大致地翻完, 才说:“没有太大的问题。”章修严望着袁宁, “不过你怎么突然想赶这次花市?”

袁宁顿了顿, 小声说:“我想赚很多很多钱。”

“缺钱花?”章修严拧起眉。

“不是!”袁宁忙不迭地摇头。

章修严注视着袁宁。

袁宁也说不清自己心里那股念头。他只能说:“我就是想有好多好多钱。”

“那就试试看。”章修严摸了摸袁宁脑袋,觉得触感很好, 软软的,毛茸茸的, 蹭得掌心发痒, 忍不住多揉了两下。

“三哥说不能老摸头,要不然会长不高的!”袁宁抗议。

“哦。”章修严应了,变本加厉地揉了几下。

袁宁瞪圆眼。大哥变坏了!袁宁蹬上沙发,扑向章修严,要反抗,要反揉!他刚伸出爪子,脚下就一踉跄,差点踩空栽地上,好在章修严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他的腰,把他牢牢地抱在怀里。袁宁整个人栽进了章修严身上,脸蛋憋得通红,手忙脚乱地爬起来。

章修严还在一边说:“多大的人了,还毛毛躁躁的。”

袁宁辩解:“我只是不小心而已!大哥你让我摸一下,就摸一下!”章修严坐着不动,默许般看着袁宁。袁宁一喜,站直了腰,伸手一摸,摸到了章修严的脑袋!章修严的头发修得整整齐齐,摸上去居然也是软软的,他还以为会很刺手呢!袁宁高兴地说,“大哥你的也很软!”

噗。

栾嘉被霍森从厨房打发出来,听到袁宁这一句,不由闷笑出声。

章修严朝栾嘉看去,见栾嘉脸上憋着笑,目光意味深长地扫向自己的下半身,一下子明白这家伙脑袋里装着什么玩意儿。章修严冷冷地看了栾嘉一眼。

栾嘉终于没忍住,哈哈哈哈地笑了出来。

袁宁疑惑地看着栾嘉:“栾嘉哥哥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栾嘉可不想被章修严列为拒绝往来户,上次带袁宁去喝酒的事章修严还没和他清算呢!栾嘉笑嘻嘻地说,“我只是没想到老严也有肯乖乖被人摸头的一天。你看看我们叫他什么,老严!一听就是老干部!他这个人啊,除了一本正经还是一本正经,以后他要是讨了老婆,他老婆可就苦了。”

“为什么?”袁宁还是不理解。

“因为他这人不懂甜言蜜语,肯定也很不解风情。”栾嘉嘴上没拴把,信口胡扯起来,“到时他老婆暗示来暗示去,他还是抱着工作忙忙忙,他老婆能不苦吗?女孩子本来就脸皮薄,鼓起勇气给的暗示总是被忽略,简直要哭了!”

“栾嘉。”霍森在厨房里喊了一声。

“噢,来了!”栾嘉屁颠屁颠地跑了进去,“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没有。”霍森朝章修严笑笑,“厨房油烟有点大。”说完他唰地把厨房门关上,对满面笑容、恨不得把自己的恋情公诸于众的栾嘉说,“收敛一点。”

栾嘉忙不迭地点头。

霍森无奈。他知道栾嘉根本没把话听进去。像栾嘉这种年纪的少年,哪里藏得住事儿?什么都写在脸上、什么都挂在嘴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巴不得让所有人都羡慕自己。

栾嘉见霍森的脸色严肃,心里闷闷的。他说:“我们之间的事就这么见不得人吗?连和我朋友开开玩笑都不行吗?我和老严说起过我喜欢你的事,他还说就算喜欢同性也是正常人,和喜欢异性的人没什么不同。”

霍森有些意外。

栾嘉又得意起来:“你没想到吧?我的朋友才不会因为我们的关系就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们!”他交上的朋友,哪能是一般人啊!

霍森挑眉:“你要是再像刚才那样胡说八道,当着袁宁的面说那些荤话,你这‘最好的朋友’肯定会直接把你扔出去——你信不信?”

栾嘉:“……”

栾嘉:“……信。”

客厅里。

袁宁看了看关起来的厨房门,那种古怪的感觉又钻了出来。袁宁对章修严说:“大哥,我总觉得栾嘉哥哥最近怪怪的。”

“不用管他。”章修严说,“霍森先生回来了,他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所以栾嘉哥哥是因为太高兴了才这样?”

“对。”章修严一脸笃定。

袁宁明白了。人高兴起来总会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太兴奋了,很正常的!

章修严让袁宁把资料和计划收起来,自己走到电话边上拨了个号码。他向那边咨询了一些问题,挂断电话,对袁宁说:“记得上次和你袁波堂哥一起吃饭的那家店吗?今天是他们农场的开放日,我带你去那边看看他们的食材是怎么养出来的。”

袁宁两眼一亮:“太好了!”

霍森把午饭准备好,四个人饱餐一顿,填饱了肚子,齐齐出了门。栾嘉天生爱玩,听说要到农场去,立刻兴奋起来。霍森说:“你母亲其实也继承了一个大牧场,不过交给人去打理了。”

栾嘉还真没仔细看过母亲都给他留了什么东西,他从小不缺钱,在钱后面加再多个零对他来说也只是数字而已。听霍森这么一说他才上了心,不过面上还是嬉皮笑脸:“看来我不是一般的有钱,我还是个大地主!”

“真棒!”袁宁由衷地替栾嘉高兴。

“要不霍森你找人整顿整顿,回头我们带袁宁过去玩玩。”栾嘉瞧见袁宁亮亮的眼睛,不由转过头向霍森提议。

霍森点头。太久不经手,牧场那边肯定也像袁宁接手的那个牧场一样,各种问题、各种麻烦,想要去玩的话得先把它清整一遍。这本来就是他的责任。霍森说:“等春天或秋天吧,那边夏天太热了,冬天又太冷了。我记得我小时候去过一趟,是夏天去的,地上热气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山羊们都病恹恹的,连草都不想吃了。牧羊人得想办法把羊群赶上高地,高一些的地方有丰饶的草甸,气候也凉爽一些,可以让羊群舒舒服服地度过酷热的夏天。”

袁宁好奇地问:“山上会比山下凉快吗?山上不是离太阳更近吗?”

霍森摇头:“不是这样算的。”他望向章修严,让章修严给袁宁这个好奇宝宝解释。

章修严说:“热量是从地面往大气层释放的,离地面越远,得到热量就越少。而且高的地方风大,容易把热量带走。”他扯过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个简易的图示,大自然中热会流向冷,把冷的地方烤热。海拔高,得到的热少,散去的热多,留不住热,自然会比山下冷。

章修严讲得简明易懂,袁宁一下子就听明白了。大哥果然厉害!大哥什么都知道!

章修严对上袁宁崇拜的目光,没有丝毫自得。他瞧了袁宁一眼:“课本上都有写。”意思是让袁宁多看书。

袁宁认真点头。他也要像大哥一样什么都懂!

栾嘉已经不会再有把袁宁捞出苦海的念头。这小家伙从小被章修严手把手地教,救不回来了——不幸中的万幸是至少这小家伙的性格没像章修严!

都歇息够了,司机也过来了,开的是辆宽敞点的车,四个人坐也不觉得挤。霍森主动去了前排,袁宁左边挨着章修严,右边挨着栾嘉,一会儿看看右边窗口,一会儿又扭过头看看左边窗口,感觉越往郊外走越有趣。他想起了上次的莲子,不知那个大农场是不是有什么奇特之处——真想快一点看见啊!

也许是听见了袁宁心里的期盼,车子开始缓缓往上开,转了两个弯,看见了一座被环抱在中间的山峦。已经入冬了,前几天下过雪,山上覆着薄薄的积雪,但不厚,冬日阳光一照,就露出了这片土地原本的模样。

农场大门到了。

袁宁走下车,隐约觉得自己听见了山川的脉搏。他的食指微微颤动,掌心仿佛有什么东西想往外钻。就是这种感觉!上次感应到那五颗莲子的存在时,这种感觉就曾经出现过!这个地方和鱼儿它们有什么联系吗?

章修严领着袁宁上前做登记。袁宁写下自己的名字,好奇地往里张望。从这里看去,山是平缓的,山下是连片连片的麦田,冬天了,土地在严寒里沉睡,悄寂寂的,没有半点声响。

但远远地往里看去,山那一边就不同了。

那底下有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房屋,屋顶和外墙刷成统一的颜色,看着整齐又漂亮。屋外开满一抹抹浅粉深红的花儿。天气明明已经转冷了,它们却一树开得比一树盛,一点都不寂寞。

栾嘉“哇”地一声,拉着袁宁就往麦田对面跑去。

章修严和霍森对视一眼,默不作声地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