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这种东西是会相互感染的,只要这七个人积极配合、积极训练,剩下五个人迟早也会走出来。

盛景意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信心和耐心。她抿唇笑道:“既然你们来了,以后就是千金楼的人了。接下来我们进行第一项训练,”

她轻轻一拍手,便有丫鬟捧着七份营养均衡的早饭鱼贯而入。

盛景意示意人把饭菜摆到每个小姑娘面前:“以后她们就是你们的助理,会负责记录和安排你们一天的日程,你们现在太瘦了,体力跟不上,暂时不能进行体能训练,所以要按时进食。”

这时代最不缺的就是纯天然食材,每日都有人一早把楼里要用的蔬果禽肉送来,哪怕是冬日里也没断供。

这也是盛景意觉得她们现在这小日子过得不算苦的原因,作为有官方背景、被官府圈养起来的“金丝雀”,她们的衣食用度比起寻常百姓要好上许多。

七个小姑娘默默听着盛景意说话。到底都是小姑娘,好奇心还是有的,一个身着淡紫色衣衫的小姑娘忍不住发问:“什么是助理?”

其他人的目光也无意识地集中到盛景意身上,明显也好奇这个新词。

盛景意说道:“所谓的助理,取的是‘协助与处理’之意,她们会帮你们处理好各种生活琐事,让你们安心完成自己的主要任务。至于往后你们的主要任务是什么,等你们打好基础之后再做决定。”

她看向发问的小姑娘,发现她长着双可爱的杏眼,瞧着很是讨喜。

刚才听她的声音那也是脆生生的,可塑性很高。

盛景意准确无误地点名:“幼晴,接下来暂时由你来当临时队长,负责每天的集合和列队。”

七个小姑娘对此没有异议,那个叫“幼晴”的杏眼姑娘眼睛更是微微发亮,眼里终于有了神采。

正事说完,盛景意便让她们先吃早饭,转去与杨二娘、柳三娘商量第一天的训练计划。

既然练习生已经就位,导师自然不能缺,昨天她已经说过了,武有杨二娘、文有柳三娘,塑体课这一块当然是交由杨二娘负责,柳三娘则要给这七个练习生当文化课老师。

前期都是基础课程,没什么特别内容,塑体课主要是提升她们的体能和身体柔韧性,盛景意已经和杨二娘讨论过了,发现花楼自有一套方法,便只是提了几个后世经过验证的训练之法,其他全由杨二娘来安排。

文化课主要是先摸清练习生们的底子,接着学些琴棋书画方面的内容,不需要样样精通,但最好样样都懂一点。

还是那句话,先上基础课,她们不必太着急。

盛景意安排完练习生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课程,自己便闲了下来。

听老张说船已经备好了,盛景意来了兴致,找上玲珑说想乘船出去看看。

玲珑虽不苟言笑,对盛景意却格外纵容,闻言把手上的事情交代下去,便带着盛景意乘上那艘平平无奇的乌篷船泛舟河面,带着盛景意辨认两岸的花楼,算是先认个门。

盛景意坐在船头,满脸好奇地欣赏着那些各有特色的花楼,听玲珑娓娓说出各家姑娘所擅长的技艺。

这也是盛景意想知道的,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随便出个点子就能轻松打垮这数不清的竞争对手。

要知道南北朝廷加起来已经延续两百多年,其中一百多年都在埋头发展经济和文化,不管朝廷还是民间都是一派繁荣富贵景象。

在这样的温床上,花楼这种“娱乐业”空前鼎盛,琴棋书画、吹拉弹唱只是基本功,有文化的连诗集词集都出了许多本,没文化的甚至还剑走偏锋去学勾栏之中的野戏杂耍。

所以说,论起开花楼,人家可是专业的,没那么容易被吊打!

听玲珑细数各家专长,盛景意颇有些惋惜。

这些人搁在后世,那可都是她们要尊称一声“老师”的专业人士啊!

幸好她们千金楼也不差,她三个娘都各有专长,还在这一行里浸淫多年,既有经验又有才艺,还攒了些家底,远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盛景意乘船在江上转悠一圈,大致已经摸清眼下流行什么调调。她与玲珑一起回到千金楼,已到了午饭时间。

柳三娘正巧结束了一早上的文化课,见盛景意从外头回来,便招呼她赶紧上楼吃饭。

盛景意正要上楼,忽地感觉有道视线在暗处盯着自己。

她一顿,抬眼循着那道视线所在的方向看去,只见最后头那间杂役房前站着个年纪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对方身穿麻布衣裳,周身气度瞧着却不像个杂役。

许是触及了她望过去的探究目光,那少年一语不发地转身回了房。

玲珑注意到盛景意的停顿,不由问道:“怎么了?”

“穆哥的弟弟住在最里面那间房间里吗?”盛景意好奇地问。

楼里的杂役她大都见过了,她记性好,哪怕只是扫上一眼也能记住对方是谁。

那少年是她从来没见过的,很可能是穆大郎带着的那个拖油瓶弟弟。

玲珑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盛景意会突然问这个。她点点头答道:“对,大郎兄弟俩住在那,不过大郎弟弟体弱多病,很少出来,你应该没见过。”

“原来是这样。”盛景意没再多问,只在心里记住了那个不太懂礼貌、见到人后转身就走的少年。

这兄弟俩长得不太像,感情倒是挺好,穆大郎有那么一身好武艺,到哪都能出头,却甘愿带着病弱弟弟长居千金楼当安保队长,多感人的兄弟情谊!

要不是那少年周身散发着低气压,他那张脸可真适合反串!

盛景意用过午饭,才问起柳三娘那几个练习生的底子。

这时候就体现出官伎的优势来了,七个练习生都是犯官之女,基本的识字算数都是会的,不需要从头教起,所以柳三娘早上在教她们格律和音律。

每个人都有自己格外在意的东西,柳三娘在文学上就从不含糊,平时那么软和一个人,教起这方面的内容来竟是个严师,把七个练习生管得服服帖帖不说,还给她们布置了不少课后作业——头一天就给她们好几篇“背诵全文”。

柳三娘和盛景意讨论完教学进度,还摸出一份留作备份的课后作业,对盛景意说道:“你也看看自己背过没有,没有的话你也把它背一背。”

柳三娘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学的除了诗词歌赋之外就是相夫教子那一套,她深谙溺子如杀子的道理,虽心疼盛景意当了这么多年的痴儿,却绝不愿纵容盛景意什么都不学。

她怕她们护不了盛景意一辈子!

若是别的盛景意还会怕,背书她却是不怕的。当初她在学校的出勤率那么低,还能在十六岁就参加高考,背几首诗词歌赋而已,小意思!

盛景意乖乖答应下来,下午又去观摩了一下杨二娘负责的塑体课。

到傍晚,杂役头头老张领人推着几辆定制的小吃摊推车回来了。

这种小吃摊推车灵便得很,哪里人多哪里就有它的身影,卖的小吃花样也很多,腌的晒的,蒸的煮的,生片的活烤的凉拌的,想吃什么都应有尽有!

盛景意叫老张去让人定制的小推车看起来平平无奇普普通通,没有引起太多人注意。

不过数日后一个晨光烂漫的清早,不远处的如意楼注意到千金楼的两个动静。

其一,千金楼新来的姑娘们一大早在外面哼哧哼哧地跑了两圈,一个两个瞧着全是瘦巴巴的类型。那小身板儿平得像搓衣板就算了,她们竟还穿上了方便跑步的裤子,瞧着跟跑来一群少年郎似的。

其二,千金楼门前支起了一排小吃摊子,远远看去,只见那些个摊位上方支着“手抓饼”这么个牌子,那字瞧着还怪好看的,怎么看怎么像是出自有名的秦淮才女柳三娘之手。

如意楼围观群众:?????

千金楼这是终于快倒闭了?!

都说好奇心杀死猫,不少人见此情景,打底衣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有人试探着来到千金楼前一探究竟。

等她们神使鬼差地走到手抓饼摊位前,已经不好意思两手空空地走了,都意思意思地买了一个来尝鲜。

一尝之下,她们发现这东西还挺不错,吃了管饱不说,味道还很不错,烫得热乎乎的面饼里裹着几种食材与酱料,每口咬下去都有不同滋味。

更要紧的是,这玩意的价钱虽算不上特别实惠,但也不贵,别说她们了,连寻常杂役都吃得起!

好奇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后厨准备的面饼很快消耗殆尽,刚培训上岗的手抓饼摊主们训练有素地表示“今天的份额售罄,大家明天请早”。

后面过来的人本来只是来看个热闹,倒不是非吃不可。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听千金楼的人这么一说,她们心里顿时跟猫抓似的痒得很,感觉空气里飘荡着的余香闻着越发诱人了!

明早……明早她们一定再来看千金楼的笑话!

作者有话要说:

群众:震惊!老牌花楼竟沦落至此!

小意儿:大胆点,不要怕,请马上来笑话我们!

第8章

由于千金楼新推出的手抓饼业务,楼里的杂役们变得繁忙起来,每天一大早穿着整齐划一的杂役服饰在门口支摊子。

手抓饼好吃不好吃还是其次,关键是出来卖饼的都是千金楼的男杂役,还个个都收拾得清清爽爽。

经过姑娘们的巧手一拾掇,这些男杂役们瞧着竟都盘靓条顺,脑袋上甚至还有练习编发的杰作,每个人头上扎的那一根根小辫辫十分时髦。

这些小伙子一字排开,看起来和那些富贵人家的公子哥儿很不一样,跟那些灰头土脸的车夫农户更是完全不同。

千金楼这回走的是什么路数?

难道她们还准备用这些杂役来勾引秦淮花楼的姑娘们?

还真别说,确实有人越看越觉得摊饼小哥们顺眼了。

花神会年年都办,可能成为“花神”的每年也就那么一两个,能借此出名的也就那么一小撮,富家子弟要纳妾什么的肯定从最顶上那批挑。

这些杂役做的虽是最低微的工作,任谁都能对他们呼来喝去,可他们与各花楼签的大多是三五年的活契,户籍上依然算是良家子。

这样的年轻汉子要是看着足够顺眼,对那些名气不显、眼看要在花楼里蹉跎一辈子的姑娘们来说竟也算是不错的选择了!

何况哪怕无心嫁人,每天早上出来散散步、看看年轻健壮的小哥哥,偶尔再调戏几句,不也是难得的乐子?

心动的远不止是姑娘们,还有那些负责帮姑娘们跑腿的小丫鬟。

她们一开始是奉命去千金楼买手抓饼,后来发现卖饼小哥人好脸帅腿还长,不同摊位还各有特色,不少小丫鬟便很是心动,见价钱不贵,当即给自己也买了个饼!

一时之间,这小小的手抓饼竟卖得挺火爆!

当然,也不是人人都瞧得上这种小生意的。

这天一早,如意楼的孙当家便登了千金楼的门。

大家都在秦淮河边混,杂役们都认得这位孙当家,见孙当家亲自登门,众人一边招呼她一边去找杨二娘。

早上练习生们晨跑之后是柳三娘开的文化课,杨二娘正闲得抠脚。听人说孙当家来了,她坐直了身体,叫人把孙当家带进来。

一见到人,杨二娘便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说什么味道这么熏人,原来是孙当家来了。”

孙当家说道:“你们已经很久没客人上门了吧?这都支起摊子卖饼了,”她朝杨二娘扬了扬眉,比杨二娘更加阴阳怪气,“要是你们千金楼实在撑不下去了,我借你们几个姑娘怎么样?这秦淮河畔没了你香老虎,着实有些冷清。”

不等杨二娘接话,孙当家便听有人脆生生地接话:“好呀。”

孙当家闻言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站在门边,眉眼看着有些熟悉,却又比她以前见过的那些姑娘都要美上几分。

更重要的是,她的双眼瞧着格外有神,很容易让人心生喜爱。

孙当家心中微惊,试探着问杨二娘:“这是你们上哪挖来的好苗子?”

见到盛景意,杨二娘再没有刚才的尖锐,只朝孙当家啐了一声:“呸,这是我们小意儿。”

孙当家的表情顿时变成震惊了。

这些天千金楼停业这么久只捣鼓出那么几个破摊子,孙当家便亲自过来奚落一番,顺便瞅瞅她们是不是真的被如意楼打得起不来了——没想到盛娘女儿的痴病竟好了!

眼前的女孩儿完完全全地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若是长开了甚至还更胜一筹。要是再过一两年,恐怕她往台上那么一站,千金楼就要再出个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