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家的宅子不大,在一条颇为冷清的街巷,只有一进,上下两层楼,布局很紧凑。还剩一点银子,不过解决今晚的吃饭问题足够了。在小馆子吃了一顿,有鱼有肉,瑾娘节俭,饭后把剩下的打包回家。

“今天早些睡吧,明天我们去当铺。”颠簸了一天,成靖宁全身散架一般瘫倒在床上。她南下苏州了,把首饰当了应该不会有问题,并且手上的翡翠镯子并无特别之处,也查不到什么。施锦月似有话说,但想了想,还是决定明天再问。

成靖宁躺在床上,盯着灰蓝色的帐子出神,不知京城那边怎样了,明天得写一封信回京城告诉他们自己的行踪。眼下也必须小心,不能被那伙人捉回去。

只要有一条生路,都不该自暴自弃,成靖宁狠狠的鼓励自己一把,裹紧被子进入梦乡。已是一月末,南方暖得比北方早,花木已开始抽芽开花。成靖宁早起之后伸了个懒腰,这会儿施锦绣已经起床做饭收拾房屋了。

“我来烧火吧。”成靖宁坐在灶前的小木凳上,往灶膛里加柴。

施锦绣奇怪道:“你也会做这些?”看她细皮嫩肉的,像娇养的官家小姐。

“是呀,我在乡下待了近十年时间,爹要做工养家,娘体弱多病,所以家里的活儿几乎是我在做。你呢?”从她到施家的第一天,就见施锦绣包揽了全部家务,除此之外,还跟着瑾娘一起做绣活儿赚钱。

“我从小就做这些,姨娘只顾着争宠生儿子,从来不管我,大娘看着我的时候多一些。后来家里日子太苦,她过不下去,偷了仅剩的一些银子跑了。大娘不喜欢我,一直让我做各种家务,又强迫我做针线,绣不好就要挨打,这几年我十指手指都扎破了。把我……”当丫鬟使,施锦绣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饶是瑾娘再不喜她,也给她饱饭吃,也没在施进死之后把她卖掉。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学的这些,对你长大了很有好处。我听瑾娘说,她曾是官府织造坊里的绣娘,绣得一手好苏绣,你若学了她几层本事,将来也不愁没生计。”成靖宁理解瑾娘,任凭谁也不会真心把庶女当作亲女儿对待。瑾娘或许不是个好娘,但她并不恶毒。等同代换顾子衿,也是如此。

施锦绣扁扁嘴,不再言语。当时瑾娘叫她学做家务,让她学刺绣针法,她烦不胜烦,偏瑾娘一直板着脸说是为她好,那时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暗中想着是瑾娘把对她姨娘的恨转到她头上。现在听成靖宁也这么说,突然信了几分。因为施锦月还活着的时候,瑾娘也不厌其烦的教她刺绣针法,一个没弄好就要挨骂。

早饭是昨天打包回来的剩饭菜,施家虽贫苦,但教养甚好,昨日在小酒馆吃饭未有争抢护食的行为。施强孝顺,一个劲儿的给瑾娘和弟弟夹菜,末了还不忘给成靖宁道谢,这让她对施家人颇有好感。今晨也是如此,成靖宁在街市上买了肉包子和油果子回来,兄弟两个还是先照顾家里的母亲和庶妹。

“苏州城我不熟,等早饭过后,施大哥陪我去当铺吧。”成靖宁放下碗筷,对施强说道。

施强勉强的点了点头,为自家的事感到难为情。他们家对成靖宁并无大恩,却要人家帮着还债,一想到这里,施强的头埋得更低。听到成靖宁的话,施钧豁的站起来,双手叉腰,很神气很有骨气的说:“姐姐,你的钱我们不会白要,先写着欠条,等我长大了挣钱还给你。”

施钧的话正是施强想说的,闻言向弟弟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又对成靖宁道:“姑娘仗义相助我们一家感激不尽,借你的银子我们会写欠条,无论多少年都会还清。”

兄弟两个的话让成靖宁备受感动,虽然有一个渣爹,但他们的教养都很好。瑾娘也道:“就像强儿和钧儿说的,姑娘的银子我们家一定会还的。”

成靖宁不拒绝施钧的提议,应道:“既然都这么说,我也不推辞啦,不收利息。”

收拾了饭桌,施强领着成靖宁去城里的当铺。取下镯子交上去,当铺掌柜拿着镯子看了半晌,又拿了放大镜瞧了一会儿。“东西的确是好东西,不过真是你的吗?”掌柜打量成靖宁说。

成靖宁拿回镯子,说:“的确是我的,我家里遭了难,来投奔表亲。现在情势所迫,不得已才变卖祖传的镯子。我祖母说这镯子是骠国那边的翡翠做的,五百两收吗?”

掌柜再次打量成靖宁,只觉她相貌不俗,气度不凡,行为举止很有教养,的确不像小户人家出来的。这对镯子的确是上品,但五百两有些多了,“最多四百两银子,再多一分我这小地方可收不起。”

这对镯子在京城是五百两买回的,在苏州这地四百两也不亏,更何况眼下急着用钱,成靖宁沉思半刻钟,道:“成交,四百两就四百两吧。”

施强抓住掌柜的手臂,诚恳地道:“老师傅,这对镯子劳烦帮我留着,我以后会来赎的,日后涨价了也没关系。”

掌柜收了镯子,拿了四百两银票给成靖宁,对施强说:“强子,不是我说你,这镯子我倒想帮你留着,可要等到你赚钱了,那得到何年何月?我这当铺还得开门做生意呢。”

施强被掌柜的说得满脸通红,四百两对他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如果没来银子的法子,的确不知要到何年何月才能赎回来。成靖宁把银票揣进怀里,笑道:“施大哥算了,不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东西,不必在意,以后还我银子就是了。”

施强的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窘迫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出了当铺后耷拉着脑袋跟在成靖宁身后。回到施家的宅子,成靖宁取出一百两银票给瑾娘母子:“拿去把欠下的债还了吧。”

施钧这时候推了笔墨纸砚过来,对成靖宁道:“姐姐,这是我拟的欠条,你瞧一瞧。没问题的话就写下名字吧。”

成靖宁瞧着好奇,拿起施钧写的欠条,字写得很公正,但年纪小笔力不成熟,字的比划轻重不一。最顶上写着欠据两个大字,下边是“因家父嗜赌,欠快意赌坊纹银一百两。家中贫困,母弱子幼,暂无力偿还。今借x氏xx纹银一百两,用作还债。十年之内,必定偿还所有债务。”正文内容下是瑾娘的名字,还有施家的地址和借钱日期。

“钧儿写得很不错呀,还想继续读书吗?”成靖宁拿着欠据啧啧称奇。

施钧一脸赧然,背着手局促不安的坐下:“家里没钱让我继续读书,以后进京赶考,还得花更多银子。万一考不上,岂不浪费银子?我想早点出去做学徒,以后赚钱养家。”家中各种变故,让这个昔日调皮捣蛋的小少年很快成长,放弃梦想为生计奔波。

成靖宁执笔蘸上笔墨,正准备写下自己的名字,但很快想了想,现在还不是透露自己姓名的时候,把笔墨推了回去,说:“等我家人来接我那日再写名字吧,眼下不着急。”

施钧脑袋瓜子灵光,很快明白成靖宁的顾虑,说:“好吧,那等几天再签字。”

把欠据搁置一旁之后,成靖宁又说道:“施强大哥不是喜欢打算盘吗,不如去城中最大的绸缎铺子做学徒,你又识字又能干,老板一定会留下你的。”

施强还没从当铺的尴尬中走出来,这时愣愣的点头,却看向瑾娘。昨日成靖宁对她提起此事时,瑾娘考虑了一夜,她们家没一个是下地种田的料,还不如送老大去做学徒,日后开个铺子。“也好,强儿,明天娘带你去凤呈祥,我和老板娘有些交情。”

“娘,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让弟弟去读书吧!”施强登时信心满满,他是家中长子,理应肩负起养家的重任。

瑾娘泪流满面,连声说好。有了新安排,一家子都喜气洋洋。瑾娘和施强两个去快意赌坊还债,母子两个哭着走远。成靖宁坐在木质八仙桌前,执笔给家里人写信,他们应该担心坏了吧。

施钧领着成靖宁去驿馆,成靖宁把写好的书信装进信封,递给前台小哥。“信大概多久能送到?”

小哥往信上盖了戳子,说:“快马加鞭的话,五六日就送到,不过要另加五十文。”

当镯子时,成靖宁兑了五十两碎银子,这会儿数了一百文交出去:“我寄最快的。”

“成,五日之后会到京城。”

从驿站出来,成靖宁去了钱庄一趟,把身上剩的二百五十两银子存了进去,当作是日后施强开铺子的成本和施钧上学的费用。眼下她不准备继续帮施家人,一蹴而就对施家人不利,也不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他们,等到三五年之后,这笔银子会分月送到施家。

出了钱庄,成靖宁到绸缎铺子买了五匹布并一些针线,又到笔墨铺子买了笔墨纸砚,伙计把东西送到施家时,施锦绣惊得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愣愣地道:“这么多呀?”

“这些布拿来做几身衣裳,这些针线都是买给你的,瑾娘的手艺很好,好好跟着学。这些笔墨纸砚都是给钧儿的,算是你们家收留我的报答。”成靖宁指着八仙桌上堆积成小山的物品说。

瑾娘和施强还债回来,见着成靖宁买回的东西也吃了一惊。“姑娘何必这般破费,该我们报答你才是。”瑾娘言语激动,双手无处安放。

成靖宁扶着激动的瑾娘坐下,“瑾娘和施大哥先坐下听我说几句,我也有事相求。实不相瞒,我是京城人士,在上元节灯会上遇到拐子被掳下江南,在路上之时我想法子逃脱了,但坏人还在扬州那边找我,所以这段日子我不便出门,若有人问起我的事来,还请你们帮忙遮掩。在我家人来接我之前,还得在你们这里住上些日子。”

成靖宁帮了她大忙,瑾娘正愁如何报答,听她这么一说,忙不迭的点头:“成成成,姑娘想住多久都不成问题。若外人问起,我就照你的话说给她们听,说你是远房亲戚,锦月去了,你过来陪我一些日子。”提起施锦月,瑾娘又是一阵伤感。

“娘,我以后要考上状元做大官,给姐姐报仇,以后谁也不敢欺负我们!”施钧拍着胸脯,郑重的立誓道。很朴素的愿望,比起别的那些济世安民的豪言壮语,施钧的这席话突然变得正义豪迈。

成靖宁捧场的鼓掌,鼓励他说:“那钧儿就好好读书,保护好你的家人。”

施钧无比认真严肃的点头,让瑾娘感动得一塌糊涂。

次日清早,成靖宁交给瑾娘五两银子,瑾娘领着施强去凤呈祥,成靖宁在家中准备施钧上学的束脩,裁剪布匹,准备做衣裳。“伸手,站着别动。”施锦绣拿着尺子,给施钧量尺寸,“又长个子了。记住这是上好的松江布,半吊钱一匹,穿出去不许乱蹭不许打架不许下河摸鱼。”

施锦绣唠唠叨叨的念着施钧,施钧一反常态的听着,“我知道了。”

长脸女人发现成靖宁不见时已经晚了,彼时船舱已经燃起大火,一大批毛皮药材毁于火中,最后货船在运河中央沉没,船上的人跳船逃生。

姓陶的精瘦汉子和姓吴的长脸女人心道不好,顾不得一船的损失,拉着逃生后的人一起沿着江岸找人,两天下来一无所获。本是一条道上的,这笔生意不成,便有兄弟劝陶姓汉子说:“不过就这一次,人跑了就算了,再做下一笔就是。”

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不想到最后关头出了岔子。陶姓汉子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明明之前都好好的。扯掉咬在嘴里的野草,呸的吐了口唾沫,骂道:“妈的,老子纵横这行十多年,还没马前失蹄过!真晦气!”

他倒愿意这是一笔寻常生意,但现在只觉大祸临头,让他绑架成家姑娘的幕后之人来头大,他得罪不起,办砸了只有死路一条。兄弟的劝说,让他心烦气躁。有长脸女人在这里,他想跑也难。要想活命,必须想想其他办法。兴许他可以和长脸女人合作。

长脸女人只看了他一眼,准备飞鸽传书回京城。眼下没有帮手,只好自己去找了。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能跑多远?定是躲到什么地方了,绝不能让她回京城。

货船沉江,船上的伙计都得奔赴两地复命,等到天一亮,除了陶姓的精瘦男子和长脸女人之外,所有人都走了。“她一定没跑远,我们向北慢慢找,一定找得到。”长脸女人重新包了一条船,对陶姓男子道。

眼下小船上只有他们两个人,陶姓男子没有拒绝长脸女人的建议。沿途问过所有过往船只,没人遇到一个十一二岁相貌不俗的小女孩,两人只好上岸继续打听,到附近的村镇找人。

一天过去没有任何消息,入夜之后,江面平静无波,船舱里摆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四人桌,有一碟椒盐花生米,一盘熟牛肉,两个肉菜。陶姓男子坐着喝酒,烦闷得不行,一脚踩木凳上,一脚掉在下边晃悠,一副吊儿郎当的江湖混混模样。

喝下半壶酒后,陶姓男子试着说道:“我说找不到就别找了,这次任务已经砸了,回京城没好果子吃,不如我两合作,把银子分了远走天涯,还有一次活命的机会。”

长脸女人模样冷冰冰的,一口一口的吃菜,闻言道:“一个小丫头能躲到哪里去?再找找看。”倒是她小瞧了成家姑娘,竟在最后关头逃了,着实没有料到。那头交代,一定要把人送到。

“都三天了,鬼影都没见到。我看八成是找不到了。不如就此收手,你也知道那丫头的身份,回京城之后,就是那头不杀我们,永宁侯府会罢休?不如跑得远远的,等风头过了再回去。”陶姓男人建议道,握紧了藏在桌下的匕首。如果长脸女人同意,他还可放她一马。如果不同意,那就别怪他不客气。

长脸女人皱眉道:“再找找看吧,京里永宁侯府又不能只手遮天……”

她话没说完,陶姓男子已手持匕首捅了过来。长脸女人是个练家子的,一个空跃后退,稳当的后退数步,与一脸杀气的陶姓男子拉开距离。

“既然你不肯放我一条生路,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长脸女人是那头派来的人,回去之后兴许还能活命,但他一个跑江湖的拐子就不一定了,想了一天,决定先发制人。

长脸女人武艺高强,没和他废话,三两下就将陶姓男子制服,夺过匕首先了结了他。那边早在离京前就下了命令,等任务一结束就灭口,眼下只得先解决此人,以免被那边抓住把柄。

人没气息之后,长脸女人找来麻绳将其捆成粽子藏在暗处,打水擦了船内的血迹。开始撑船往无人的荒野之处走,行至一片芦苇荡,把船舱里的铁墩子搬到甲板上,将已经冰冷的尸首绑在铁墩子的穿孔上,趁着夜色,将其抛入运河中。

第55章 回家

经过坊主的一番考察, 再加上曾经的姐妹帮忙, 施强当日便进入凤呈祥做学徒, 瑾娘喜得拜天谢地,买了酒肉回家做大餐庆祝。“到二月初五城里的私塾才开学, 还有六天准备。这些日子钧儿要好好温习功课练字, 到时先生考起来才能应对自如。”瑾娘唠唠叨叨地对施钧说。

“我知道了娘。”施钧听话的回书房温习书本了,看得瑾娘一脸欣慰。

“锦绣,过来烧火。”瑾娘今儿高兴,对着庶女脸色也好了些。

“哦, 马上来。”锦绣应声道,放下手里的针线去厨房烧火打杂。

成靖宁收了桌上的针线,到木楼上敲开施钧的门, 问道:“你书房里有工笔吗?借我用一下。”

“应该有, 我找找,姐姐你等一等。”施进原是教书先生,笔具齐全,不过因他嗜酒好赌之后,所有东西乱放一气,施钧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一支又老又旧工笔, 幸好还能用。

调好墨汁,成靖宁伏在书案前, 凭借记忆画绑她下扬州的一男一女, 还有所见的船上的船员。施锦绣上楼叫她吃晚饭时,已经描好了所有人的轮廓。

端上桌的菜有东坡肉、糖醋排骨、松鼠鱼、清蒸河虾, 并两个小炒菜和蛋花汤。“今晚这么丰盛呀,都是瑾娘做的吗?”成靖宁走到桌旁问道,这些菜色比起侯府的厨娘来丝毫不差。

“送礼还剩了些银子,我就用来买了些菜,大家好好吃一顿。”瑾娘局促的道,有些怕成靖宁说她铺张浪费。

成靖宁搓着手坐下,仰头说:“我也好些天没好好吃一顿饭了,今天正好尝尝江南这边的家常菜。”

听成靖宁这么说,瑾娘的脸上才露出喜色,递上筷子招呼道:“那快尝尝看。”她手艺好,端上桌的菜被五人吃的精光,成靖宁喝着饭后的清茶夸道:“瑾娘你做的菜真好吃,就是开一家菜馆也使得。”这样好的女人被一个烂人辜负,她很是不平。

“姑娘说笑了。”许瑾娘谦虚着道,和施锦绣把桌上的碗碟收拾了。

在施家附近走两圈消食,回去之后无事可做,早早的就歇下了。躺在床上盯着灰蓝的蚊帐,想着信送到哪儿了,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闭上眼沉沉睡去。在梦里,她看到绑架她的那个男人,惊恐的睁大一双眼睛,脸色苍白,随着水流飘荡,身体逐渐变大腐烂,被河里的游鱼吃肉吸髓。他死了吗?

成靖宁在梦里想着,没多会儿梦境被打断,早早起床已做好早饭的施锦绣上楼来把她叫醒了。“昨晚没睡好吗?”施锦绣开口问道。成靖宁照镜子才看到自己的脸,惨白如纸,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显得格外突兀。

“昨晚做恶梦了。”成靖宁揉了揉迷蒙的睡眼,去厨房的水缸舀水洗脸。早春冰冷的井水浸过的帕子敷在脸上,霎时就醒了神。

用过早点之后,成靖宁去书房继续画那几人的画像。想着昨夜梦里的精瘦男子,执笔画下他在水中的惨象。画出来把自己吓了一跳,那时的直觉是,这个人真的死了,被幕后凶手灭了口。

瑾娘离开织造坊是为了照顾几个孩子,这么多年过去,手艺一如当年的高超,在做衣裳时,随意绣些花朵纹路,便如艺术品般的精美。成靖宁收好画的画之后下楼围在瑾娘身边,见到她出神入化的针法绣工,顿时惊为天人。

“瑾娘,就凭你的手艺,日后开成衣铺子绰绰有余了,再招几个绣娘,或是联络你曾经的朋友,以后的生意必定红火。”成靖宁说着又问道:“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瑾娘连声应道。应她的要求,只将了针法绣技细细的讲给她听。成靖宁仔细的做笔记,把瑾娘讲的东西一一记下,作为回报,她画了好些花样子和新式的纹路及衣裳样式送给瑾娘。

又是风平浪静的一天,苏州城繁忙如旧,往来的客商运来各地的货物,城内的人形形色?色,络绎不绝。成靖宁待在二楼,和施锦绣一起看着楼下的街景,显得百无聊赖。

京城中,成靖宁已失踪半月,永宁侯府联合令国公府和顾家找人,仍无半点消息,不少亲友已不抱希望,但在去永宁侯府慰问时,依旧说着吉祥的话给焦虑不安的成家人打气,只有令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谢氏连面子上的功夫也不做,甚至私下里对身边的人说,成家丫头一看就是薄命相,注定活不长久。不知怎的,这话被传到沈老夫人耳朵里,当即气得不行,上门找谢氏说理未免太小气,只加派更多人各处找人,盼着成靖宁平安无事。

这时候的荀太夫人,难免要借机指桑骂槐一番,变着法子说此事是沈老夫人和成振清不孝的报应,不敬长辈,成靖宁的失踪是老天惩罚的开始。而成启铭,也借机把成玉宁和成康宁送到荀太夫人身边,美其名曰孝敬长辈,陪太夫人说话解闷。沈老夫人和成振清忙着找成靖宁,暂时没出手管这件事。

官道上邮差骑马驰骋,溅起早春和了融雪的污泥,在路上行人的观望中进入京城。各类信件被分类之后,由驿馆的差役送往各处。“永宁侯府的信,是急件,快送过去。”驿馆官员拿着信件对送信差役说。

谁都知道永宁侯府富贵滔天,赏赐多,都愿意跑腿。高瘦精明的送信人拿了信,飞快的赶往永宁侯府。敲开大门之后,是垂头丧气的看门小厮。接过信件之后,照例给了半吊钱,拿着去找大管家沈时。

“什么地方寄来的?”沈时拿着信问道,很是不解。虽说最近侯府有许多信件,但还没收到这样的信。秘信便是把寄信的地址抹了,只看得到收信地址,寄这样一封得半罐钱。

小厮老实道:“送信的差役也不知道,只说是加急信件。”

难道是二小姐的消息?沈时沉思道,“你去做事吧,信我拿到琼华院去。”

沈老夫人拿到信时也奇怪,加密加急的信件,难道是勒索信?老夫人怀疑着拆开来看,发现是成靖宁的字迹,忙大声道:“快去请侯爷和夫人来!”

细细看完整封信,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活着就好,平安就好。沈老夫人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捧着信贴在胸口上,仰头望天庆幸着。又将信看了一遍,才觉其中凶险,成靖宁能逃脱,已是祖上积德。

事关重大,沈老夫人等成振清夫妻来之后,吩咐心腹白妈妈和张妈妈以及沈时关紧琼华院大门,书房外命人守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娘,发生什么大事了?”沈老夫人严阵以待,成振清也跟着一脸肃穆。这些天下来,他已疲惫不堪,心里仍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女儿被好心人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