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情深跟租客说了声谢谢,然后挂上电话。

她搬去付京笙那之后,付京笙又亲自去了趟那里,说是替她收拾了下。她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个人的厉害之处,现在想来,付京笙肯定是已经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了,就算老白亲自出马,至少在原先的住处这一块,他是找不到蛛丝马迹的。

下班后,许情深回到保丽居上。

在玄关处换鞋的时候,就看到多出来了一双男人的运动鞋。

这边落下一只,另外一只踢在了三五步之外。许情深轻摇头,走过去将鞋子收拾好。

来到客厅,许明川的声音简直就是飞过来的,“对对对,就这样打,姐夫给我报仇,他上次将我杀了个片甲不留啊。”

许情深走近几步,看到付京笙盘膝坐在沙发内,地上坐着个小迷妹霖霖,正好奇地盯着上头俩人。再一看许明川呢,单手托腮,眼若桃花,看到激动的时候,还‘小鸟依人’地偎着付京笙。“姐夫,杀啊!”

许情深千防万防没防住,这许明川怎么还自己送上门了啊?

付京笙将对方杀了个落荒而逃,抬起眼帘,看见许情深正神色复杂地盯着他和许明川,付京笙不着痕迹收回视线,想到许情深当时跟他提出来的担忧。

男人嘴角的弧度勾起来,他伸出右臂,然后手掌在许明川肩上拍了拍,“我教你。”

“好啊好啊!”许明川全然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氛围,一听付京笙肯交,立马就扑过去了,付京笙手掌继续搭在他肩头,然后轻轻拍打两下。

许情深看得浑身鸡皮疙瘩起来,许明川手落向电脑,手臂没地方放,干脆压在了付京笙腿上。

她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一把将许明川拎起来,“你怎么来了?”

“姐?”许明川不情愿地望过去,“爸让我过来看看你。”

说完,他又要窝回付京笙身边去,许情深将她扯到自己身后,“怎么还在玩游戏啊?”

“姐,做游戏开发的,能不玩游戏吗?你别阻拦我学本事啊。”

许情深听完,干脆先坐了下去,“既然你是来看我的,就别三心二意了。”

付京笙朝她看看,手臂很自然地搂住许情深的腰,他退出了游戏,然后一本正经道,“你姐说得对,到了这儿来就多陪你姐说说话,游戏的事我以后远程都可以教你。”

许明川的视线落到付京笙的那只手上,他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然后指了指许情深,“就当着我的面秀恩爱吧,我跟姐夫就玩会游戏嘛。”

许情深真是为他操碎了心,你看看许明川,大高个、四肢纤细、唇红齿白,关键是瘦,瘦,瘦啊!

她脑子里不禁蹦出了受这个字。

许情深冲着许明川说道,“你看也看过我了,赶紧回去吧,改天我和你姐夫反正要回家的。”

许情深说完,不住朝着许明川使眼色,让他走,许明川站在原地不动,“姐,你眼睛进虫子了?”

“怎么了?”付京笙也凑过来问。

许情深忙回道,“没事,没事。”

“我可不回去,我还要陪霖霖玩呢。”许明川说罢,走上前来,一把将霖霖从地上抱起来。

许情深也想站起身,却被身侧的付京笙按住双肩,“别动,我给你看看。”

“不用,我真的没事。”

男人笑着,手臂伸过去揽住许情深,她不自然地僵住了,付京笙盯着她漂亮的侧颜说道,“你一走,你弟弟又得过来让我陪他玩游戏了。”

许明川抱了霖霖到对面的沙发上玩,听不到两人的对话,许情深摸了摸耳垂。“他这人啊,自来熟,跟谁都这样。”

“挺好的,身上的衣服带了肥皂的香气,只是这种味道我从未闻到过。”

许情深汗毛炸起来,连这个都观察到了?“噢,那是我买的手工皂,他喜欢那味道,把衣柜里都塞满了。”

“怪不得。”付京笙说完,凑到许情深旁边,用力嗅了下。她朝他看看,付京笙微笑道,“下次也给我买几块。”

“好……好。”

男人的手掌贴向许情深的腰际,她的腰很细,没有一丝丝的赘肉。

许情深觉得那边好像放了块烙铁,“对,对了,在医院的时候小林打电话过来,说是老白过去了……”

“噢。”付京笙漫不经心应道。

“你说,他会不会去医院查啊?查建卡日期什么的?”

“会吧。”付京笙的话语声就在许情深耳边。“要换做是我的话,我也想问问清楚。”

“那万一穿帮的话……”许情深面色严肃起来。

“不会。”付京笙笃定地在她腰间拍了拍,“建档日期也都改了,凡是别人能想到的,我早就想到了。”

许情深惊诧,睁大双眼看向他,“厉害啊。”

“被迷住了吗?”

许明川在对面看看,这两人真是够了。

吃过晚饭,许情深将许明川送出去,“那个……明川,你没事的话别和你姐夫私底下接触。”

“干嘛啊姐,你连我的醋都吃啊。”

这熊孩子怎么就这么脑筋转不过弯来呢?不过也不能怪他,刚进社会的小青年,思想是多么纯洁美好!“不是,反正你下次要过来,你就先问问我在不在。”

“好吧,”许明川没有多心,“我看你这样,我也挺开心的,说明你现在很幸福。”

许明川说完,一把抱住了许情深,“姐,你对姐夫有这么大的占有欲,这也是好事,我赞成,男人嘛,就该好好收在手里。”

许情深心想,他知道个什么啊。她是一点不怕外面的妖艳X货,可她怕许明川自投罗网啊。

送走了弟弟,许情深回到屋内,月嫂早就回去了,偌大的保丽居上就只剩下了一家三口。

霖霖在爬行垫上自己玩,她的玩具多到能堆成山,许情深在这方面知道节制,可一到了付京笙那,他就跟使了洪荒之力似的,最夸张的时候一买可以直接买空一条货柜。

看到许情深进屋,付京笙朝她招下手。

许情深腰部的灼烫感现在还能感觉得到,她来到付京笙跟前,“怎么了?”

“有事跟你说。”

“什么事啊?”

付京笙在身侧轻拍下,示意她坐下来,许情深弯腰入座,付京笙刚要凑到她耳边,许情深就将脸别开了。

“你这么害怕做什么?”

“家里不就我们三个人嘛,霖霖又听不懂。”

付京笙忍俊不禁,“这样才能显得有秘密性。”

“好吧。”许情深坐直了身,付京笙上半身朝她倾过去,在她耳边说了句话,他满意地看到许情深脸色大变,回头时目光对上他。“真的?”

“是。”

“这可怎么办?”

付京笙浅笑,安慰她,“没关系,他们拿到的不是霖霖的头发。”

许情深心里又是一松,“大哥,这样吊人胃口很要命的。”

“我招这名月嫂进来的时候,我跟她说的第一个条件就是,如果有人给她钱或者要挟她,让她答应他们做什么事。我让她一定要告诉我,我可以出对方双倍的钱,就算真有什么棘手的事,我也能解决。”付京笙手臂自然地落向沙发椅背上,“那天从菜市场回来,她说有人要她拿霖霖的头发,并且给了她一笔数目可观的钱。”

许情深握紧双手,没想到这些事全都发生在了自己身边,“是谁?蒋远周吗?”

“这个我不知道,应该问你,你觉得他能不能做出这样的事?”

“他如果想到要做鉴定的话,依着他的性子,会抱着霖霖一起去。”

付京笙手指在唇瓣处轻点几下,“那如果不是蒋远周,还会有谁?”

“蒋东霆也不可能,”他知道霖霖是蒋远周的孩子,不会多此一举,难道……许情深犹豫开口。“是凌家吗?”

“这就交给蒋远周去查吧。”

“什么意思?”

付京笙脸上没有丝毫的严肃和不安,相反,很是放轻,“这是件好事,你也说了,如果蒋远周想做亲子鉴定,他会带着霖霖直接过去,但现在头发已经被他们拿到了,不管是蒋远周还是凌家,出来的结果他们都会认,从此以后,在霖霖的身世上面,他们也就吃了颗定心丸,再也不会去无端怀疑了。”

许情深听完,脸色也有些松动,“但如果是凌家,他们做这个鉴定,肯定是瞒着蒋远周的,他不会知道。”

“你可以去提醒他,蒋远周在东城也有自己的权势,他如果知道了霖霖被做鉴定,他就一定会对那个结果有所期待。凌家在瞒着他的情况下,肯定也想知道个真实答案,所以不会在鉴定书上造假,只有蒋远周也认定了霖霖不是他的女儿,那么在孩子这件事上,我们才能得到真正的安宁。”

一大串的信息串起来,也多亏许情深聪明,听一遍就完全明白了。

蒋远周接到许情深的电话时,她的号码变了,他说了声喂,许情深开门见山说要见他。

男人以为听错了,“情深?”

“蒋先生,还是在上次见面的地方吧,今晚七点行不行?”

“好。”这下,蒋远周回答得干脆。

许情深从医院下班后就赶过去了,她怕时间来不及,所以当时约得比较晚,没想到到那才六点多。

许情深先点好了喝的东西,服务员刚端上来,却没想到蒋远周也来了。

男人看她来这么早,他拉开椅子入座,“不是约好了七点吗?”

许情深盯着他,蒋远周对这样的眼神并不觉得陌生,可他思来想去,他似乎最近没有得罪她。

许情深情绪酝酿的很好,杏眸圆睁,怒火从眼底一点点烧起来,两道好看的眉头拧着,满脸严肃,“鉴定结果出来了?满意了吗?”

男人这才刚坐下来,就听到这样莫名其妙的话,他轻抬眼帘,“什么结果?”

“你还要装是吗?”许情深身子往前倾,“你以为你买通了月嫂,有些事就真的神不知鬼不觉了?”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蒋远周来时想了一路,因为他实在想不到许情深主动约他是为了什么事。

许情深神色仍旧激动,“你怎么会想到霖霖是你女儿?你是不是在白日做梦?”

他心里本来就不爽,还要被她这样肆无忌惮地插刀子,蒋远周也扬高了音调,“你不用跟我反复强调!”

“我在家里按了监控,连月嫂都不知道,我每天回去都会查看,所以她从霖霖头上取下头发的事,我看得清清楚楚,蒋远周,你别告诉我你要头发只是为了好玩。”

蒋远周盯着她,眸光浅眯,双手交扣后一动不动,半晌后才冷笑出声,“你说我拿了霖霖的头发,去做鉴定?”

“除了你,还能有谁?”许情深反问。

蒋远周齿间有冷冷的寒,“什么时候的事?”

“周一那天。”许情深目光仍旧紧锁在他脸上,“你要真怀疑霖霖的身世,你可以跟我说,不就几根头发吗?我可以大大方方给你啊,你没必要绕这么多弯子。”

蒋远周已经完全听明白了,这是有人怀疑,霖霖是他女儿呢。

“你还让老白去查我,是吧?”

“不是,只是……”

许情深打断他的话,“查到什么了吗?查到霖霖跟你没关系了吧?”

面对这样凛冽、具有攻击性的许情深,蒋远周更多的是觉得无奈,她再也没法静下心来跟他好好谈了,“情深,我没有让人这样去做过。”

“霖霖是我的宝贝,你不要因为她是别人的女儿,就去伤害她行不行?”

蒋远周怒火跳跃上了眉头,“我说了,我没有!”

“我也不想跟你争,不管你有没有,结果都是一样的。”

男人盯着她面上的怒意,两人都是剑拔弩张的,很容易吵起来,可蒋远周不想跟她吵,想要在外面见她一面都难,何必把时间都浪费在争吵上面呢?

“我要想跟你女儿做亲子鉴定的话,我也不用等到现在,有些痛苦不是去直面了,就能过去,许情深,如果那是我的女儿,我相信你不会瞒着我,你会告诉我。”

许情深手摸向旁边的杯子,一把握紧,“为什么?”

“我想你再恨我,也不会舍得让女儿喊别人叫爸爸吧?”

许情深心口猛地剜出一个巨大的伤口,她喝了口柠檬水,觉得嘴里的苦涩更加厉害。许情深拿起旁边的包,“既然你说这件事跟你无关,那就算了。”

她说完后,就从蒋远周的眼里大步离开了。

蒋远周静坐在原位,许久之后,服务员过来询问是否要点餐,蒋远周冲她看了看,“结账吧。”

回到九龙苍,睿睿已经被佣人带到楼上,刚洗过澡,蒋远周推开卧室门进去的时候,听到孩子在哭。

男人快步上前,睿睿趴在床上,哭得很伤心,他神色有些焦急起来,“怎么回事?”

佣人手里拿着奶瓶,看上去睿睿并没喝,“凌小姐忽然走了,睿睿肯定适应不了。”

蒋远周坐向床沿,伸手小心翼翼地将睿睿抱起来,“宝贝乖,爸爸在这。”

“爸爸,爸爸——”孩子的嗓音软糯,伸出小手去搂住蒋远周的脖子,佣人看见蒋远周紧紧将他抱在怀里,嘴里重复着一句话,“看吧,我也有儿子,爸爸也有儿子。”

佣人不知道怎么了,听到这句话就觉得鼻子发酸。

翌日,凌家。

凌慎进屋的时候,凌时吟和凌母坐在沙发内,见他过来,凌母忙焦急问道,“怎么样?”

“已经派人去取报告了,有了结果,第一时间就会打电话过来。”

“真是让人心急如焚。”

凌慎坐到凌时吟的旁边,“也不急于这一时。”

过了一会,凌慎的手机响了,男人手指滑动下,“喂。”

“凌先生,鉴定书拿到了,我刚拆封,鉴定结果显示没有血缘关系。”

凌慎听到这,唇瓣轻挽了下,“没有就最好了。”

旁边的凌时吟听见这话,绷紧的面色总算放松开了,脸上也有些笑意。

对面的男人还在说着什么话,凌慎刚要挂断通话,就听到另一阵男声从里面传出来,“你对我外面是不是还有个女儿,就这么关心?”

凌慎眉头一紧,“蒋远周?”

蒋远周轻笑,老白从方才那人的手里将鉴定书拿过去,并且一脚狠狠踢中对方,蒋远周拿了那人的手机大摇大摆走出去,“我的声音,你听不出来了?”

凌时吟面色早就变了,伸手握住凌慎的手臂轻摇晃几下,想问他怎么了,凌慎竖起食指放到嘴边,示意她别说话。

“看来,你都知道了。”

“凌慎,你挺能的啊。”蒋远周走到外面,站在了阳光底下。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嘛,我妹妹如今跟了你,许情深跟你以前又是那样的关系,查查清楚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蒋远周视线落向远处,嘴角紧抿,眼里不起丝毫波澜,只是语气中的怒火似浇上了热油,正在噼里啪啦往外炸,“你这么担心你妹妹吃了亏,挺好,现在不是给你送回来了吗?”

“蒋远周!”凌慎听到这句话,气得胸口似要裂开,“我就这么个亲妹妹,你别太欺负人。”

“你们凌家也没好到哪里去,凌慎,你手要是再敢往外伸,我就给你剁了!”

凌时吟只是依稀听到蒋远周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语气不善,具体的话却没听清楚。

“还有,今后我身边要是出了什么事,不管是不是你们做的,我全算在你们凌家头上。”

“你威胁我?”

“话都摆在明面上了,我不相信你听不懂,许情深是跟我没关系了,但我小姨的死,总有真相大白的时候。”

凌慎嘴角冷冷划开,“蒋远周,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那你就暗暗祈祷,有朝一日你凌家大祸临头的时候,也留下些什么证据吧。”

“蒋远周,你——”

那边传来一阵手机被摔在地上的重击声。

凌时吟看到凌慎面色铁青的将手机从耳侧拿开,她紧张地问道,“怎么了,哥?”

“蒋远周是不是疯了?空口无凭,倒真把什么事都算在我们头上了。”

“我都跟你们说了,那个孩子怎么可能是他的!你们非要查,这下好了,他肯定连我一起怪责了!”凌时吟气得站了起来,满面愤怒,凌母拉了拉她的手,“时吟啊,妈这还不是为了你好吗?”

“为我好?你们把我害惨了!”凌时吟咬了咬牙,转身上楼去。

蒋远周和老白回到车上,司机发动引擎,车子缓缓开出去。

许久后,老白看了眼手里的资料。“蒋先生,您要亲自看一眼吗?”

蒋远周目光幽暗,视线冷冷地落到老白身上,车内的空气仿佛也被冻住了一般。蒋远周心里有些复杂,方才那人在电话里跟凌慎说的话,他并没有听到,尽管觉得他和霖霖是父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蒋远周按捺不住心里面那一点点小小的希冀。

如果,如果真有那样的希望呢?

蒋远周终究扛不住那种期盼,他伸出了手。

老白将资料递给他,蒋远周的目光落到这份鉴定书上,视线一寸寸下移,定格在最后的结果上面。

老白想问,却看到蒋远周扬起了手臂。

纸张被男人一把丢在了驾驶座的椅背上,然后再轻飘飘落到蒋远周脚边,他面色铁青,气得闭上了眼睛,不去看别人。

他就知道不该瞎抱希望,许情深都说了孩子不是他的了,他还去看什么鉴定结果,简直就是找虐,每个人都来往他身上捅一刀,反反复复,他这心口的疤到底还能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