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鑫曾见状,厉喝出声,“关起来!”

“姐——”

许明川被压在桌面上动弹不得,许情深见两个高大的男人上前,其中一人挡住了她的视线,婚宴现场内几乎所有的人都聚拢而来。

她被对方擒住肩膀,一路拉拉扯扯去了一个房间。

许情深和许明川被大力地推进去,许情深脚步趔趄差点跌倒,她伸手扶住墙壁,宽敞的套房内一下进来好几个人,万鑫曾面色阴郁得像是聚满了乌云。

蒋远周坐到其中一张椅子内,老白就站在旁边。

万鑫曾拉过身旁一人,“你先去照顾下婚宴那边。”

“好。”

万鑫曾急得在原地踱步,见蒋远周不说话,万鑫曾率先开口道,“远周,你不会这次还想偏袒她吧?”

蒋远周似有出神,修长的两根手指把玩着镀金打火机,身上一袭黑色的手工西服犹如浓墨般色彩沉重,压得许情深的呼吸一口深一口浅。

“我……我都说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许明川将许情深拉至身后,虽然害怕,但还是挺直了腰杆。

万鑫曾朝身侧的保镖递个眼色,魁梧强壮的男人三两步上去,挥拳对着许明川的脸砸过去。许情深刚要说小心,跟前的弟弟就往后倒了下去。

她勉强接了把,许明川捂着脸倒在地上,指缝间漫出汩汩的鲜血。

“明川!”

蒋远周眼角带出一片漠然,视线朝着地上的两人看眼,“你们最好祈祷,万毓宁的孩子能保得住。”

许情深搀着弟弟让他坐起身,“明川,你没事吧?”

许明川被打得一阵头晕,跟前的人影都分不清,“姐,我们会不会死在这?”

“瞎说什么呢?”

万鑫曾面色焦急,他坐到沙发内,他就这么个女儿,那可是他打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啊。

万毓宁被送到医院,可终究还是迟了。

妇科的主任摇着头出来,“小产了。”

旁边的万太太哪里接受得了,踩着高跟鞋的两条腿晃了几下,差点没跌倒,“怎么会这样?今天可是我女儿结婚的大好日子啊。”

方晟什么话都没说,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万毓宁躺在病床上,双手捂住脸正在哭,方晟过去拉下她的手,“别哭,回头再把眼睛哭坏了。”

“方晟,对不起,是我没能保住我们的孩子。”

男人坐向床沿,俯身将她抱在怀里,“这个孩子跟我们没缘分,以后还会有机会的,不要哭了。”

万太太从外面进来,看到方晟这样体贴,心里自然是宽慰的,她红了眼眶来到病床前,“毓宁啊,当时究竟怎么回事?你怎么摔倒了呢?”

万毓宁抽泣不止,不敢抬起视线去看方晟的眼睛,阿梅也陪在病床内,但万毓宁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大意,才害得孩子没有了吧?

婚宴现场那么多人,可都一一看在眼里。

她躺回病床上,手掌紧贴向自己的腹部,“就是许情深那个弟弟害得,他当时给我敬酒,我一口喝下去呛得人都站不住了,坐到地上的那一下肚子就钻心的痛,妈,你的孙子就这样没了!”

万太太哪里听得了这样的话,她赶紧吩咐方晟几句,“方晟,医院这边交给你了,我还得回去一趟。”

“妈,您放心去吧。”

万太太一离开病房,就颤抖地掏出手机给万鑫曾打过去了。

酒店房间内静谧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地的声音都能听见,陡地,手机铃声惊然响起,许情深肩膀微颤,抬头看向了万鑫曾。

万鑫曾看眼来电显示,抬起手在额头处轻抹,然后接通电话。

“老公……”那头的万太太,嗓音明显带着哭腔,“毓宁的孩子没了,就是给他们害掉的。”

蒋远周离得近,一听那哭声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万鑫曾气得胸膛处剧烈起伏,他收起通话,嘴里只喊出那么一个字,“打!”

许情深这回反应极快,她将许明川推倒,自己人还未起身,就被踢过来的一脚正中肩膀,她身子砰地往后摔倒。这些都是职业保镖,各个身体素质强硬,许情深躺在那爬都爬不起来,许明川一看,又将整个人趴在了她身上。

“这件事跟我姐姐没关系,你们把她放了……”

坚硬的皮鞋对着他又踹又踢,一阵阵沉闷声传到许情深的耳中,她看到许明川的嘴角被踢中,流出血来。

她惊慌失措地呼喊,“别打了,别打了。”

声音很明显被淹没掉,老白的视线垂下去,落到蒋远周身上,他竖起耳朵,生怕错过蒋远周说一句住手的话。

但男人显然没有,他坐在那里,仿佛与外面的夜色融为了一体。

许明川嘴里还在申辩,“我真的没害她,你们可以报警查清楚,她流产是她自己的事……”

“给我往死里打!”万鑫曾仿佛被点燃的炮仗,立马就炸了。

这时,一阵门铃声传来。

许明川嘴巴特别硬,咬着牙,字是一个个从牙齿缝里迸出来的,“你们让我们背黑锅,就不怕遭到报应吗?”

门铃声还在继续,万鑫曾不耐烦地示意人过去开门。

那人去外头说了两句话,然后走进来,“是蒋小姐。”

万鑫曾眼皮子轻动,“她来做什么?管家呢,让管家安排人送蒋小姐回去。”

蒋远周脸上的神情总算有了波动,他站起身来,许情深余光看到他一双笔直修长的腿,她知道今晚落在这些人手里,她只能靠蒋远周了。

她推开跟前的许明川,起身就要过去,但边上的人哪能让她如愿,一名男子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回去,许情深绝望地开口,“蒋远周,你真的不管我了吗?”

男人走到门口,没看许情深一眼,他手落在门把上,“停了,我小姨听不得这种鬼哭狼嚎的声音。”

万鑫曾挥了下手,给了许家姐弟一个**的机会。

蒋远周开门出去,看到蒋随云只身一人站在外面,他随手将门关上,“小姨,你怎么来了?”

“许小姐在里面吧?”

蒋远周轻揽住她的肩头,“今晚可真够乱的,你别待在这了,回去吧。”

“许小姐和她弟弟怎么样了?”

“万丫头的孩子没了,事情比较棘手。”

蒋随云吃了一惊,眉头紧锁,“那姐弟俩,可不像能做出这种事的人。”

“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万毓宁流产是事实,多少人的眼睛都盯着,她亲口说是被人害了,那万家就要把这一说法给坐实了,要不然的话,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蒋随云伸手拉扯下蒋远周的衣袖,“那你呢,你还能不管吗?”

“这种事说不明白,许明川说只是往牛奶里加了芥末,但万毓宁偏偏就是喝了那一口之后摔到了地上,这罪魁祸首不还是他们吗?”

“远周,”蒋随云眉宇间溢满担忧,“这件事你要袖手旁观的话,依着万鑫曾的手段,他真能要了那姐弟俩的命。许小姐可是救过我的,远周,你不想插手,是不是因为万丫头?”

“小姨,这件事你就当没看见吧。”

“许小姐今晚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的心会一辈子不安。”

蒋远周手指在她肩头轻抚,“万家人今晚不出掉这口气,以后许家的日子也难过。”

“不还有你吗?”蒋随云神色焦急,喉间似乎哽住般,轻咳了两声,“我不相信你保不住一个许家。”

“万毓宁流产,这不是小事,我若轻易将许家姐弟带走,蒋家和万家就要撕破脸。”

蒋随云一怔,万毓宁也是她打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平日里骄纵蛮横,但对她一向好,知道她身子不妥,得了什么好吃好用的都第一时间送到蒋家来。

如今肚里还未成形的孩子说没就没了,还是在自己大婚当日……

蒋随云眉头拢了抹愁云,蒋远周见状,用双手拇指在她眉头上轻抚,“行了,一直保养这么好的一张脸,这下皱纹都出来了。”

蒋远周一抬头,看到蒋家的司机正从远处走来,“小姨,你先回去吧,爸肯定也待不住了。”

司机走到跟前,蒋远周轻声冲他吩咐,“带我小姨走吧,路上开慢点。”

“是。”

蒋随云抬起脚步之际,冲蒋远周不放心地道,“远周,你有分寸点。”

“嗯。”

老白从里头开了门,蒋远周回身走进去,目光掠过地上的身影,许明川趴在地上,偶尔动一动,许情深则坐在他身侧,肩膀被身旁的男人按着,头发垂在耳际,一双眸子清澈无神。

蒋远周坐回原位,搭起一条长腿,这才看向对面的万鑫曾,“万伯父,你准备怎么处置他们?”

“一命偿一命。”

许情深杏眸圆睁,眼里露出难以置信,蒋远周朝这姐弟俩看了眼,“这就不至于了。”

“远周,这件事我希望你别插手,蒋万两家什么交情,你最清楚了。你和毓宁虽然没有结果,但我不相信一个半路闯出来的女人能让你有那样大的心思。订婚宴的事,我万家已经丢尽脸面,这次错不在毓宁,你全程也应该都看在眼里。”

“万伯父,有些事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再怎样,也犯不着弄出人命来。”蒋远周往那一坐,气势凛冽,却不至于咄咄逼人。

“那你说,该怎么解决?”

“这件事同许情深没关系,先把她放了。”

许情深眼帘微动,目光怔怔落到蒋远周脸上,万鑫曾冷笑了下,“你的意思,这件事是她弟弟自己的主意。”

“他也承认了。”

“他弟弟跟毓宁又不认识,凭什么害她?”

蒋远周眼角挑了抹冷漠,“不认识,但也可以看不惯,再说他只是往牛奶里加了芥末,不是毒药。”

万鑫曾的手握着椅把,然后一点点握紧,“远周,说到底,你就是要保这个女人了。”

周围寂静的只有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对话声,许明川撑着上半身坐起,他手掌捂在心口处,表情痛苦。

许情深已经明白了蒋远周的意思,两个人走不掉,还不如保住一个人再说。

她朝旁边的弟弟看了眼,如果把他留在这,怕是真有可能会被活活打死,她喉间轻滚了下,“东西是我放的,和我弟弟无关。”

“姐!你胡说什么?”

蒋远周一个眼神扫过来,万鑫曾忽然笑着,咬牙切齿道,“远周,听见了吗?许小姐可是亲口承认了。”

许情深知道蒋远周为她好,她也不是不识好歹,但她只能这样做。

“东西是我放的,”旁边的许明川朝着许情深肩膀一推,“我做这些事也跟你无关,姐,你不需要为我承担。”

“明川,闭嘴,别再乱说话!”

许明川脸上开了花,肿的一双眼睛只能看见两条缝,“我是方晟哥邀请来的,但万小姐连敬杯酒都不肯,我一时气不过……”

“你算什么东西!”万鑫曾恨得牙痒痒,“凭什么让我女儿给你敬酒?”

“是,我也知道错了,你们先把我姐姐放了吧。”

蒋远周重新审视着许明川,在他的印象中,这个男孩的身影一直都很模糊,他是许情深后妈的亲生子,从小应该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过的越好,就越是衬出了许情深的悲惨。

所以,蒋远周对他没有太多的好感,说不定,他打小就没少欺负过许情深。

而方才他的几句话,倒还算有担当。

只是许情深一听到许明川这样说,整个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她视线狠狠朝他剜了眼,“你想死是不是?”

“姐,从小到大你为我收拾得烂摊子够多了,你走啊,你快走。”

……

房间外,门铃声再度响起,有人将门打开,有侍者拿了酒和杯子进来。

许情深看到他替蒋远周和万鑫曾各自倒了一杯,这才退出去。

这算什么?真拿他们当犯人审,然后还要喝酒助兴?

蒋远周端起酒杯,细而长的手指在杯沿处轻抚,眸光慵懒地落向两人,“商量好了吗?东西究竟是谁放的?”

许明川挺起上半身,“我!”

许情深的那个我字被他大声盖住,她抡起拳头朝着他肩头捶去,“我让你逞能。”

许明川朝她拉开抹怪异的笑来,“姐,别打我了,疼。”

许情深眼泪一下没忍住,滚烫地淌出了眼眶,她双手抱紧自己,手指触碰到了兜里的手机。她没有立即取出来,她往后轻挪了步,躲在许明川的身后,再慢慢将手机掏出。

解开屏幕锁,许情深刚按出110,手指还未按上通话键,手腕处猛地一阵疼痛袭来,她的一举一动都没能逃过旁边人的眼睛。

腕部被踢中,手机也飞了出去,正好掉落到蒋远周的脚边,男人只是扫了眼,然后将手机又一脚踢开。

许情深按住自己的手腕,痛得冷汗涔涔往外冒,老白见状,拧紧眉头上前,他走到踢人的男子跟前,挥手一拳重重砸在对方脸上。

万鑫曾扫了眼,也没多说什么。

蒋远周轻啜口酒,嘴里低唤,“老白,放肆。”

“蒋先生,许小姐是您的人,您还没开口,别人倒是动上手了。”

蒋远周将酒杯放回桌上,拿起另外几个空酒杯,一字排开,“老白,将许小姐带过来。”

“是。”

老白弯腰将许情深搀扶起来,带到了蒋远周的面前,男人看都没朝她看一眼,眸子只是睇向对面的万鑫曾,“万伯父,我让她给你赔礼道歉,毓宁受到的伤害,理应让她承担。”

万鑫曾看到许情深,自然是怒火中烧的,要不是她,蒋远周现在说不定还是他的准女婿。

他狠狠瞪了眼许情深,“怎么,你舍得下手?”

蒋远周一抬头,这才正眼看着许情深,她杵在原地,脸上早就没了害怕的神色,反而是视死如归般,听天由命了。

“万伯父要是能消口气,我当然舍得。”

万鑫曾冷哼声,“那我倒要看看。”

蒋远周拿起桌上的酒瓶,将全部的杯子都倒满,酒瓶放回桌上的一瞬间,许情深猛地被他扯住手腕往前一步,她趔趄着坐倒在地上,男人拿起一杯酒凑到她嘴边,另一手擒住她的后颈,被迫让她张开了嘴。

这不是喝酒,这分明是灌酒。

许情深来不及吞咽,一杯酒被滑过了她的喉咙,蒋远周也没给她喘气的机会,他紧接着拿起第二杯。

她酒量并不好,平时也就能喝点啤酒,这烈酒犹如火焰一般烧过她的喉咙,许情深痛苦地摇晃着脑袋,“不,不要……”

她明显被呛了口,玻璃杯沿抵着她的唇角,许情深双手用力推向蒋远周,但男人力道比她强了不知道多少,第二杯酒下肚,许情深抱住了肚子,难受地直想吐。

不远处的许明川见状,飞扑着要过来,“你们混账!一个个都是聋子吗?我说了这件事跟我姐姐没有关系,要罚就罚我!”

后头的人朝着他背上狠狠踹了脚,许明川扑倒在地,然后被人踩着后背起不来了。

蒋远周显然还没住手的意思,他单手换成卡住许情深的下颔,然后往上提了提,她眼神迷离,表情痛苦不堪,右手无力地落到男人手腕上,“不要,我喝不下去。”

“喝不下也得喝。”蒋远周拿起第三杯酒,他轻晃下酒杯,目光攫住许情深后,一字一语道,“万毓宁是谁,你弟弟敢惹,那后果你就得担下来。”

话音刚落,蒋远周一杯酒往她喉间灌去。

酒倒得很满,以至于倾倒出来时蒙住了许情深的鼻息,她剧烈挣扎起来,头发早已散乱不堪,老白站在身后看了眼,眉头锁紧后将头别开,连他都看不下去,想来亲自执行的蒋远周心里,肯定不好受吧?

许情深嘴角被坚硬的玻璃杯压磕到,淌着血丝,烈酒穿肠而过,蒋远周松开手,她摇摇晃晃地看不清跟前的人影,只是听到许明川一直在喊,“姐,姐——”

她忽然往前栽去,脸压在蒋远周的胸口处,耳朵能听到男人咚咚的心跳声,她脑袋在他胸前拱来拱去,难受到不行。

蒋远周垂首看着她的头顶,许情深一口口呼吸落在他心头,男人眸色微动,她喉间有破碎的声音溢出来,蒋远周抬起左手,落到她脑袋上,轻轻揉了两下,忽然又一把将她拉开。

她的胃已经到了承受的极限,蒋远周看在眼里,却仍旧执起了桌上的酒杯。

许情深下意识往后退,男人扣住她的下巴将她拖到跟前,一杯酒接着一杯灌进去,许情深起初还会挣扎,到最后只能听到自己的吞咽声,灵魂像是从体内被剥离出去,飞到了半空中,低头就能看到这可悲而无力的一幕。

“姐,你们放开她——”

“蒋远周,你不能这样对她——”

许明川撕开喉咙在喊,“放开我姐姐,要灌就灌我——”

“她不是你女朋友吗?你不该救她吗?”

“我揍你大爷的,蒋远周,我杀了你!”

许明川的嘶吼声,在这样的氛围下显得相当无力,万鑫曾冷眼旁观,许情深就在他的跟前,她来不及吞咽,酒渍漫了胸前一大片,她跌坐在那里,狼狈且像个弱者般落在蒋远周的手里,她是无力反抗的。万鑫曾本来就喜欢这样的感觉,高高在上,凌驾于众人,又能将他们狠狠踩在脚底下。

“远周,干得好,你早就该这样了!”

许情深迷蒙间睁开双眼,男人的五官已经看不清楚,她觉得人之将死,充其量也就这样折磨而已吧?

她嘴角轻扯抹弧度,眼睛朝着头顶的天花板望去,意识越来越模糊,实在撑不住了,嘴里浓烈的一口酒喷出来,喷在了蒋远周的脸上。

酒渍顺着男人坚硬冷峻的侧脸往下挂,他眸光内透出阴鸷,手掌一松开,就看到许情深瘫软着往后倒,躺在地上后就再也动不了了。

“姐!”

蒋远周将酒杯放回手边,搭起修长有力的长腿,抽出纸巾将十根手指一一擦净,“万伯父,不知道您还满意吗?”

万鑫曾面无表情,但也知道蒋远周能做成这样,已经是给万家最好的交代了。他故作勉强地点下头,“好,你带她先回去吧。”

蒋远周没有动,却是冲着老白吩咐,“把许明川送到星港去。”

“是。”

万鑫曾一听,连忙制止,“慢!远周,这臭小子可不能放!”

“为什么?”

“你没听到吗?毓宁小产就是他害的,我怎么能这样轻易饶了他?”

蒋远周面色发冷,眼瞅着神情肃然,周身的空气也冻凝到一处,“我听到了,毓宁就是他害成这样的。”

“所以,你可以把许情深带走。”

蒋远周轻笑,音调中夹杂着满满的嘲讽,“万伯父,我想您是搞错了。这件事跟许情深一点关系没有,许明川是她弟弟,所以我让她代过。她是我的女人,也是我亲自动的手,人都搞成这样了,你跟我说不行?”

万鑫曾瞪起一双眼,“远周,你可没跟我商量过。”

“你要不同意,刚才怎么没说?”蒋远周如黑曜石般的眸子朝许情深看去,“你以为她这样,我心里好受?”

“但我们万家损失的,可是一个孩子!”

蒋远周依旧是稳如泰山的气势,犹如坐在谈判桌上,与最强劲的对手争锋,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错,“这件事,各自都有责任,我不相信一口芥末就能要了一个孩子的性命。万伯父,我该让的都让了,来日方长,莫伤了蒋万两家的和气。”

万鑫曾目光死死盯向许情深,“这姐弟俩的话,没一句能信的,她不还说人是她害得吗?”

蒋远周一把视线睨向许明川,“说,究竟是谁?”

“我,是我!”许明川将他们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忙开口应道。

“万伯父,这人我都罚完了,您如果现在告诉我您不接受,那接下来的事,您教教我,应该怎么收场?”

万鑫曾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许情深这顿教训并不轻,蒋远周刚才的样子连他看了都要忌惮三分,不放人肯定是不行了。

万鑫曾推开椅子起身,不平之色难掩,“毓宁还在医院里头,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好,您请,不送。”

万鑫曾的人跟着往外走,蒋远周径自起身走到许情深跟前,他一边吩咐老白,一边将她抱起身,“把许明川送去星港。”

“是。”

蒋远周抱着许情深走出去,她极其难受地嘤咛两声,长长的走廊上,蒋远周一眼望去,似乎望不到头。

真是死心眼。

活该。

她要不是放不下许明川,他若不是看着许明川有些骨气和担当,她何至于变成这样?

蒋远周来到酒店外面,万家的宾客还有些未离开,老白安排了人将许明川送去星港医院。

许情深被抱进车内,老白示意司机开车,蒋远周将她按在怀里,刚开出去一段路,她就睁开迷蒙的双眼要吐,“呕——”

“停车。”

车子靠边停稳,老白下去替许情深开车门,然后架着她往外走,蒋远周从另一侧下来,许情深蹲在地上不住干呕,可就是吐不出来。

老白朝蒋远周看眼,“蒋先生,您看要不要去医院?”

“家里有醒酒药,难道还能去医院洗胃不成?”

许情深蹲在那,抱住双膝,头一点一点的,整个胃里面在往外冒火,“明川,明川……”

两个男人在她身后站着,蒋远周掏出根烟点上,老白在旁担忧地看了眼,“蒋先生,万小姐敬酒的时候我看到了,只是杯牛奶而已,里头是放了芥末不假,可万小姐也不至于尝到口味道就跌倒在地吧?”

“但这确实是别人看在眼里的真相。”

“而且偏偏那么巧,万小姐居然流产了。”

蒋远周薄唇轻启,白色的薄烟在精致嘴角处蔓开,“都有可能,万毓宁也许就是被那么一口芥末给呛得没站稳。又或者说,许明川正好撞在了枪口上,毕竟万毓宁的身体状况,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老白想到敬酒之前发生的一幕,“万小姐和许小姐向来不和,却借着方晟生病为由,将她骗去休息间。”

“所以,”蒋远周面无神色地轻掸下烟灰,“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老白心领神会,许情深嘴里还在嘟囔,“明川,许明川……”

蒋远周朝她看眼,几步过去,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提起身,“许明川没死,走。”

他将许情深重新塞回车内,半路上,蒋随云的电话也打来了。

蒋远周跟她说了没事,那头才挂断通话。车子很快开到九龙苍,蒋远周抱着许情深下去,“老白,你去星港跑一趟,许明川这一顿打可不轻。”

“好。”

许情深浑身觉得不对劲,难受到煎熬,可就是吐也吐不出来,蒋远周将她放到床上,替她将上半身的衣服都脱掉,“许情深,醒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帘,“我难受。”

嗓音软的似能掐出水来,许情深伸手拉住蒋远周的衣领,他将她前额的碎发拨开,“我知道你难受,起来吃了醒酒药就好。”

“不要……”

蒋远周放开她,拿了瓶醒酒药倒入小碗中,他伸手将许情深搀扶起来,碗沿刚碰到她的嘴,她就将脸别开,哭腔浓重,“别再让我喝了,我真的喝不下去。”

“乖,这不是酒。”

许情深干脆将碗推开,蒋远周试了几次,她却咬紧牙关怎么都不肯开口。

看来,方才真是把她灌出心理阴影来了。

许情深躺回大床内,蒋远周刚起身,一片衣角却被她攥在掌心内,“蒋远周。”

他以为她醒了,回头一看,却见许情深闭紧双目,摇摆着小小的脑袋,“为什么不管我?为什么不肯管我?”

蒋远周轻拉扯下,“松开。”

“我以为你能拉我一把的,他们是要杀了我吗?”

蒋远周坐回床沿,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我要不救你,你和许明川还指望见到明天的太阳?”

许情深忽然坐起身,身子朝着旁边倾斜,正好躺在蒋远周的腿上,她不住干呕出声,他倒希望她能吐出来,至少那样能好受不少。

许情深用前额撞击着蒋远周的大腿,她俏脸通红,这种难受无法得到排解,她就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作。

她张开嘴咬,可就是不用力,两排尖利的牙齿不住磨,弄得蒋远周深色的西装裤上一滩口水。

再然后,她就用手指抠,这边挖两下,那边挖两下,蒋远周都不知道,她将他的腿当成什么了。

再再然后,许情深抬起脑袋,脸凑到他身前去咬他的衬衣扣子。

蒋远周轻推下她的肩膀,“许情深!”

“疼,疼!”许情深咋咋呼呼惊喊。

蒋远周定睛一看,这才注意到她肩胛处一块淤青,是在房间里头被人给踢中的。“好了,不许再闹,不喝醒酒药也行,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他还未起身,一颗脑袋就凑到他身前,她张开嘴,利齿精准地咬住他第三颗扣子,蒋远周的衬衣,哪一件都是做工精良,许情深有些恼,牙齿左右磨动,再一使劲,果真就把那颗扣子咬下来了。

她凑过去,还要对付其它的扣子,眼睛却透过敞开的布料,看到里头那颗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的粉色‘扣子’

这一颗,跟刚才的颜色好像不一样。

许情深凑过去,但它藏在里头,看不真切,她抬起双手拉住蒋远周的衬衣,猛地一个使劲,上下的扣子迸出去,大片小麦色的胸膛露出来。

原来,这粉色‘扣子’有两颗啊,一左一右。

许情深张开小嘴过去……

蒋远周浑身一阵紧绷,如电流般袭至四肢百骸,他右手攫住许情深的下巴,扣着她的面颊不让她使劲,“这可不是扣子,你要真敢咬,我对你不客气!”

许情深小嘴嘟着,伸手拍他,“放开,放开,我要吐。”

蒋远周手一松,脱下身上的衣服起身,刚走出两步,想了想后又走到床边,将许情深弄进浴室洗了个澡。

洗完澡将她放到床上,许情深安静多了,只是还不舒服,一个劲在床上滚来滚去,蒋远周被她弄得也是睡意全无,他披上浴袍走到阳台上。

老白的电话很快过来,“喂,蒋先生,我已经安排许明川住院,皮外伤加骨折,养养就能没事了。”

“嗯,知道了。”蒋远周想了想,问道,“万毓宁那边呢,怎么样了?”

“万小姐在仁海医院,需不需要我现在过去趟?”

蒋远周脸色在暗夜中微沉,“不用了,方晟和万家的人都在医院,也不缺我们这边。”

“好。”

仁海医院。

安排完酒店那边的事,万鑫曾夫妇来到医院。

阿梅还没走,方晟坐在床沿陪着万毓宁,一见到爸妈进来,万毓宁眼眶咻地又红了,“爸。”

“毓宁,不哭啊,爸爸来了。”

方晟起身,万鑫曾过去坐在了他原先的地方,万毓宁眼眶湿润,“爸,他们把我孩子害死了,你有没有把他们怎么样?”

“放心吧,爸不会轻饶了他们。”

方晟闻言,眼里暗潮涌动,目光朝着万鑫曾扫了眼,万毓宁激动地握紧父亲的手臂,“那许情深现在在哪?”

她想问的,自然也是方晟想知道的。

万鑫曾轻拍下女儿的手背,“远周将她带回去了,不过,他也没让她好受,灌了一瓶多的烈酒说是给你道歉。”

“什么!说的轻巧,她把我孩子害死了!”

“毓宁,你别激动,”万鑫曾轻哄着这个宝贝女儿,“毕竟犯事的是她弟弟,远周要带人,我也不好不放啊。”

“那她弟弟呢?你把他怎样了?”

“打得不轻。”

“然后呢?”

万鑫曾看了眼万毓宁,知道她受了不小的刺激,“你别想这些事了,快躺着休息。”

“也放了是不是?”万毓宁瞪大双眼问道。

“行了,真想把自己的身体折腾到废了,是不是?”万鑫曾扶着万毓宁的肩膀让她躺回病床内,“乖,你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爸,今天本应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可我的婚礼被毁了,孩子也没了,你跟我谈什么以后?”

万鑫曾轻叹口气起身,万太太也在旁边抹着眼泪,方晟见状,伸手在万毓宁头顶轻抚,“毓宁,现在不是耍脾气的时候,你难过,爸妈不比你好受。还有,怎么不能谈以后?就是要想着将来的事,才能更快忘记现在的痛苦。”

万毓宁似乎也只有方晟的话能听进去一二,再者,这件事怕是只有她心里最清楚,许明川和许情深都是她拉来垫背的,而且垫的很成功。

见女儿不再声响,万鑫曾总算松口气,朝着方晟看了眼,他的视线随之落回万毓宁身上,“之前你不是想让方晟管理制药公司吗?我答应你,现在你们也结婚了,以后方晟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万毓宁僵硬的面色总算缓和了下,“谢谢爸。”

方晟也轻附和道,“谢谢爸。”

他看眼躺在病床上的万毓宁,轻声说道,“爸、妈,你们先回去吧,这儿有我陪着就好。”

万太太轻拭眼泪道,“不,我要在这陪着我女儿。”

“妈,待在这,毓宁难受,你们也难受,况且明天就能回家了,”方晟拉过万太太,跟她借一步说话,“家里还需要妈操劳收拾下,毓宁买了不少育儿类的书,我不想她回到家触景生情。”

万太太轻点头,“好,还是你想的周到。”

万家夫妇在这坐了会,然后由方晟将他们送出去。

回来的时候,阿梅还在,方晟见万毓宁睡着了,他压低嗓音道,“阿梅,你也回去吧,今晚辛苦你了。”

“不,不辛苦。”阿梅起身,男人走到她跟前,高大的身影压过她的头顶,“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我安排司机送你。”

阿梅对上男人的视线,她虽然跟方晟还不熟,但他的这双眼睛,她却是看一次,移不开眼一次。

方晟这个人,藏得很深,万毓宁绝对不是他的对手。但他对万毓宁身边的人,从来不刻意接近或讨好,他清冽而高冷,有他独有的一种气质在。

“好,”她轻应声,“谢谢你了。”

“你是毓宁的闺蜜,跟我不必这样客气。”

方晟打了个电话安排车,然后将阿梅送出病房。

回到病床前,方晟将卧室内所有的灯都熄了,他站在那,一动不动,耳边能听到万毓宁淡淡的呼吸声,哭过、闹过、吵过,精疲力尽了,所以睡得很安稳。

方晟从兜内掏出手机解锁,然后打开一个私人文件,将里面的照片再解锁出来。

那是一张女人的遗照,笑容温婉,眼角柔和,方晟记忆中的妈妈,她从来不会大声说话,更不会发火,她真正诠释出了女人如水四个字

只可惜,她走得太早,远远等不及自己的儿子成人。

他将手机放到床头柜上,靠着装满水的水杯让它立在那里,屏幕的亮光里,衬出了后面万毓宁躺在病床内的那张脸。

万毓宁睡得安稳,方晟单手插在口袋内,他视线落在手机上,妈妈的脸逐渐暗了下去,最后变成一片黑色。

他隐在暗夜中,无尽的悲伤只有在此刻才敢无遮无拦地涌出,今天是他和万毓宁新婚之日,但他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方晟知道,妈妈不会原谅他,但万毓宁,他是非娶不可的。

没有孩子,万鑫曾不会松口让他们结婚,但这个孩子,方晟是不会让万毓宁生出来的,他也不能有孩子。

所以,每天给万毓宁滋补的汤中,是他下了药。

这场婚礼,于他来说是煎熬,是折磨,他也不会让万家人好受,他掐准了药的用量,就是要让这个孩子在今天离开。

只是没想到,许明川会撞在枪口上。

万毓宁以为是她自己疏忽大意,所以情急之下咬住许家姐弟不松口,她估计想破脑袋都不会知道,亲手扼杀她腹中孩子的,居然是方晟!

她的老公,孩子的亲生父亲!

方晟拿起手机将它放回兜内,薄唇轻启后默念道,“妈,您的孙子过来陪您,您就不会寂寞了。”

以后,还会有万家的人,一个接着一个!

方晟知道他已经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难以回头,这样走下去,终有一天他会越来越残酷,毫无人性。但他显然不在乎了。

九龙苍。

许情深醒来的时候,是后半夜了,头痛得像要裂开般,一双手臂抱在她身前,更加令她难受。

她睁开眼看了看四周,这才发现是在九龙苍。

许情深推开蒋远周的手臂坐起身,胸口还是闷堵得难受,她恍然惊醒般下了床,“许明川!”

嗓子早就哑了,喊不出多大的声响,许情深弯腰去推床上的男人,蒋远周刚睡着不久,他两道剑眉微蹙,并未立马睁眼,“吵什么吵?”

“许明川呢,我弟弟呢!”

许情深得不到回应,心急如焚,毕竟万鑫曾昨晚撂下过狠话,蒋远周要带的话,只能带走一个。

“蒋远周,明川人呢?”

男人这下也睡不着了,他睁开眼帘后坐起身,“在医院。”

“他有没有怎么样?”

“放心吧,死不了。”

许情深不亲眼见到,哪能放心?“我要去看看。”

“你管好你自己吧。”蒋远周没好气地凑近她跟前,“许情深,你当初要真进了那间休息室,你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你,你怎么知道的?”

蒋远周唇角溢出冷笑,“你对方晟的那点心思,真是藏也藏不住啊。”

“我对他没有别的想法,那人说他身体不舒服,我才想去看看。”

蒋远周起身,拿过手机看眼时间,“你弟弟这会应该在休息,你还想去?”

“想。”

“穿衣服。”

许情深将卧室的大灯打开,尽管洗过了澡,可她总觉得身上还有股浓浓的酒气,跟着蒋远周来到车库,男人亲自开的车,车子犹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九龙苍。

“万家的人,为什么忽然肯放了我弟弟?”被灌醉之后的事,她真是一点都不记得。

“别高兴的太早,这件事也许还没完。”

许情深眉头微拧,“什么意思?”

“万家想要捏死一个许明川,比踩死只蚂蚁还要容易。”

许情深听到这,小脸布满凝重,两人很快来到星港医院,老白给许明川安排的病房自然不会差,许情深站到门口,隔着一层门板都能听到里头传出去的动静。

“哎呦,痛死了——”

“混蛋,王八蛋——”

许情深推门而入,许明川立马噤声,看清楚了来人后,他脸色明显一松,“姐,你没事吧?”

“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许情深来到病床前,仔细看眼许明川,满目疼惜藏都藏不住,“被打得跟个猪头似的,我看你还怎么去学校。”

“这也不是我自己打的啊,他们下手太重了。”

蒋远周站在床尾处,狭长的凤目一抬,视线就自然而然落到他身上。许明川却被这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惊,被子底下的两条腿都在发抖。

几个小时前,蒋远周灌许情深酒的那股子阴狠劲,怕是已经在他幼小的心灵上刻下了抹不去的烙痕。

“姐,你真没事吧?”他小心翼翼问道。

许情深摇头,“我还好。”

“我当时以为你能丢半条命。”

许情深紧紧盯着他看了眼,“我当时以为,你这条命就要没了。”

许明川躺在床上不敢动,那帮人将他当成沙包一样踹,哪儿容易痛就踢那里,绝对长了一双狗眼,“姐,你快谢谢你男朋友吧。”

“说什么呢你。”

“要不是我姐夫,我真要被打死了。”

许情深感觉到有股热源正从她下颔处往上蹿,半张脸似乎都红了,她板着脸,瞪了眼许明川。

“真是姐夫,要不是他灌你酒,我就出不来了,你看着越惨,我被带走的机会才越大。”

“你被揍成这样,也是你活该!”

许明川眨着一双黑亮的眸子看她,许情深弯腰查看下,还好,不算太严重,她脸上余怒未消,“你要听了我的话,会挨这一顿揍吗?”

“我就是看不惯万毓宁啊,她心肠坏,孩子掉了活……”

许明川最后的该字还未说出口,就被许情深厉声打断,“闭嘴!别乱说话。”

“怎么了?这儿都是自己人。”

许情深头也没回,所以看不到蒋远周的神色,“蒋先生可是万小姐的前任,还差点成了未婚夫。”

许明川闻言,一手提起被子,盖住了自己鼻子往下的半张脸。

蒋远周嘴角勾扯出抹弧度,看不出是在笑还是动了怒,毕竟万毓宁流产,这是不争的事实。

许情深望眼窗外,天色尚早,她在床沿坐了下来,“为什么还不睡?”

“痛得睡不着。”

“痛是肯定的,忍着吧。”

许明川一声哀嚎,“你是不是我亲姐姐啊?”

“妈打过电话来了吗?”

许明川脸色往下垮,“当然,我骗她参加婚礼还给安排住的地方,说明天回去。”

“你看看你这张脸,明天怎么办?”

“妈看到我被揍的这么惨,难道还能骂我不成?”

许情深朝他手臂按了下,“躺着,睡吧。”

许明川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姐,你今晚陪着我吧,你说会不会有人要来医院,往我药水里头加点毒药啊。”

许明川的是VIP单人病房,旁边就有张宽大的沙发,许情深知道他受了不小的惊吓,“好,我陪着你。”

他刚要咧开嘴笑,视线接触到蒋远周,唇瓣处的弧度又收了回去,他朝蒋远周指了指,“那姐夫……”

许情深听得头疼,她站起身来,蒋远周先她一步开口,“酒量不错,倒是生龙活虎了?”

“还好,没大碍。”

蒋远周抬起腕表看眼,“那你在这陪着,我去仁海走一趟,看看万毓宁怎么样了。”

许情深神色微顿,眼里一抹暗色往下沉,她点了头。“噢。”

男人抬起长腿往外走,直到他掩上房门,许明川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指了指,“姐,你听到了吗?他去看那个蛇蝎女。”

“我长耳朵了。”

“那你怎么不制止啊?”

许情深走到沙发前,将外套脱了下来,“明川,蒋远周今天能伸这一把手,就已经是我们的万幸了。”

“姐……”

“睡吧。”

蒋远周知道这会时间尚早,所以并未直接去仁海,而是回了趟九龙苍。

清晨时分,佣人过来敲门,“蒋先生。”

蒋远周正好要往外走,他一手打开房门,“怎么了?”

“蒋小姐来了。”

蒋远周来到楼下,蒋随云裹着披肩坐在沙发内,此时天色尚早,佣人泡了茶放在茶几上,蒋随云一口未动。

听到脚步声,蒋随云起身,“远周。”

“小姨,你怎么这么早?”

“睡不着,总担心万丫头那边,你呢,要跟我去一趟吗?”

蒋远周轻揽过她的肩膀,“走吧。”

蒋随云带了个食盒,里头都是一早起来赶制的点心,蒋家的厨师手艺精湛,之前可是出了名的。

来到仁海医院,万毓宁还未出院,时间尚早,万太太已经到了病房陪着女儿。

蒋随云和蒋远周进去,万毓宁正在发火,“我说了不想吃,没有胃口!”

“你刚小产,不吃东西怎么行?”

“妈,你非要揭我伤疤是不是?”

万太太没辙,只得轻声道,“方晟不是去买了吗,想吃什么你倒是说啊。”

“万丫头。”蒋随云进去,嗓音轻柔唤了声,“看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好吃的来了。”

蒋远周亲自提着食盒,万毓宁扭头看到两人,嘴巴紧闭,神色复杂万分。蒋远周将食盒放到床头柜上,万太太见状,赶紧支起了小桌子,蒋远周取出一道放到桌上,“鱼味春卷。”

“蟹黄烧麦。”

“水晶虾饺。”

“枣泥拉糕……”

蒋远周将筷子递给她,还有精致考究的小碗以及汤匙,“还不想吃吗?”

万毓宁夹了个水晶虾饺,嘴角流出笑来,“从小,我就喜欢吃你家的东西,每回吃了还要打包回家,我以为以后再也吃不到了呢。”

“胡说什么呢,”万太太接过话,冲着蒋远周和蒋随云轻笑,“蒋家,于我们来说永远不是外人。”

蒋远周坐到旁边,蒋随云看她肯吃,眉头也就舒展开来,“多吃点。”

“小姨,谢谢你。”

蒋随云笑了笑,万毓宁一口气吃了好几样东西,还有保温杯里的粥也喝了大半碗,万太太将东西收拾好,扶着女儿躺回病床内。

“毓宁这没有大碍吧?”

“还好,就是可惜了孩子……”

蒋随云轻拉过万毓宁的手,“别太难过,回去好好养着身体。”

万毓宁朝旁边的蒋远周看去,“许情深还在你那吗?”

“毓宁!”万太太一听,赶忙制止。

蒋远周手指在腿上轻敲两下,“在,怎么了?”

“她都不觉得对我有愧疚吗?”

蒋远周手指一顿,目光对上万毓宁,“医生有没有说,孩子是怎么掉的?”

万毓宁握了下手掌,“就是被她弟弟害得,你就没问她,是不是她授意的?”

蒋随云手指轻抚下太阳**,伸手握住万毓宁的手掌,“别动怒。”

“小姨,他有心偏袒那个女人!”

“许小姐的弟弟是顽劣了些,但也吃过苦头了,许小姐不像是能做那种事的人。”

万毓宁咬了咬牙,难以置信地盯看向蒋随云,“小姨,你跟她很熟吗?为什么要替她说话?”

“我只是就事论事。”

“她跟蒋远周在一起才多久,就把你也买通了?”

蒋随云一下说不上话了,蒋远周面色往下沉,“万毓宁,小姨起个大早来看你,不是来接受你盘问的。”

“现在是我的孩子没了,我的心情你们能理解吗?”万毓宁伤心欲绝,几乎又要哭出来。

蒋随云见状,忙出声安慰,“好了好了,别想了……”

蒋远周挺直起身,一把拉过蒋随云的手臂,“小姨,我们走吧。”

“远周,别这样。”

“走吧,人已经看过了,没事就行。”蒋远周态度强硬,放在旁边的食盒也没拿,蒋随云只得起身,“毓宁,我改天再来看你。”

万毓宁盯着两人的背影,想要挽留,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没说出口。

万太太真是恨不得缝上万毓宁的嘴,“你啊!”

星港。

许情深眯了会就醒了,许明川拿着个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她神色恼怒地走过去劈手夺走,“不要命了是不是?”

“姐,你要吓死我。”

许情深坐向床沿,将手机还给他,“你这样,今天肯定不能出院,还是给家里打个电话吧。”

“我瞒也瞒不过去啊,我妈管我那么严,今晚再不回去,她肯定要我好看。”

“你就算回了家,也得在家养一段日子。”

许明川抬了抬自己受伤的手臂,再指了指自己的脸,“就我这样,估摸着没有个十天半月是恢复不了的,还能瞒着家里那么久?”

“那行,我一会送你回去。”

“姐,你就别管我了,你送我回去,还得被妈说一顿,犯不着。”

许情深拉过被角,手指无意识地在上头搓揉着,“你是我弟弟,我就得管你,我亲人不多了,在我身边的也就你和爸了。”

中午时分,许情深打算趁休息时间送许明川回去。

她刚将许明川搀扶起身,病房门外就传来阵敲门声。

“请进。”

老白推门进来,“许小姐,出院手续办好了。”

许情深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出院?”

“在星港医院,还能有蒋先生不知道的事?”老白笑着上去搀住许明川,“小子,年轻就是好啊,居然没被打残了。”

“要说单挑的话,他们一个都不是我对手。”

许情深朝他瞥了眼,“不吹牛会死啊?”

许明川抬着一条腿往外蹦,将他送到车内,许情深见老白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她忙开口道,“我原本是想打车的,既然这样,就劳烦司机送一趟,不过你不用跟着了,这也不是多大的事,我一个人可以。”

“许小姐不用客气,这是蒋先生的意思。”

许情深闻言,反而不好多说什么。

车子停在许家的楼下,许明川上楼不方便,是司机背着他上去的,老白在楼下等着,许情深开了门走进屋内,许旺和赵芳华都不在。她让司机将许明川背进屋,然后小心翼翼放到床上。

“谢谢啊,你去楼下等我吧。”

“好。”

许情深替许明川将窗户打开,“一会妈就要回来了,正好给你做中饭吃,我走了。”

“你赶紧走吧,趁着她还没回来。”

许情深随手替他将桌上的几本书收拾好,刚要出去,就听到外面有动静传来,赵芳华见许明川的房间门敞开着,“明川啊,是不是你回来了?”

许明川赶紧拿过挂在墙上的帽子,“啊,是,妈。”

赵芳华几步走来,看到许情深时满脸的意外,“情深,你……”

“妈,我回来一趟,拿点东西……”

赵芳华朝儿子看了眼,“大白天的躺床上做什么?”她三两步走过去,“在家还用戴帽子?”

赵芳华伸了手,帽子刚摘掉,许情深就听到她惊呼出声,“这是怎么回事啊?谁打你了?”

“没有!”

“还说没有,你的脸都快成猪头了。”

许明川不耐烦地踢了下被子,“我摔跤了。”

“摔跤能摔成这样?”赵芳华说什么都不信,她朝边上的许情深看了眼,“昨天不是去参加方晟的婚礼吗?你打架了!”

“对对对,跟人打架了。”

赵芳华又气又心疼,手指对着许明川狠狠指了指,“好好参加个婚礼,你打架是不是为了情深?”

“你别什么事都往姐身上扯。”

“不然呢?你给我个理由啊!”赵芳华瞅着自己儿子的脸,这白净的脸蛋,她自己都没打过几下啊,她视线扫到许情深身上,“你说——”

“许小姐。”

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稳稳的声音,赵芳华记得她门是关上的,许情深回头一看,见到老白穿着黑色的修身外套站在那。

“蒋先生吩咐了,医院下午还有事。”

“噢。”许情深松口气,大步过去,“走吧。”

到了车上,许情深面露疲倦,闭起双眼往后靠,“老白,谢谢你啊。”

“许小姐真要谢,就谢蒋先生吧,他想事情向来比我周全。”

许情深没有应声,嘴角绷紧了起来。

万毓宁当天就出院了,万家夫妇和方晟一起将她接回家。

男人将她抱上楼,动作小心,从医院出来就没舍得让她下地走一步,这些万家夫妇都看在眼里。

万太太喊过旁边的保姆,“多备些吃的,给小姐好好补补身体。”

“方先生昨晚就吩咐过,我今天一早就出去买好了,您放心吧。”

万太太闻言,更觉欣慰。

吃过中饭,万家夫妇回去了,方晟上楼,万毓宁坐在床上用餐,他挥手示意保姆先下楼。

万毓宁胃口还算不错,吃过饭,方晟将小餐桌移到地上,再端来热水让她洗了手。

“这些事,让佣人做就好了。”

“我不放心她们。”方晟拉过她的手掌,“而且现在是你最难受的时候,我能做的却只有这些。”

万毓宁倾过身抱住他,“方晟,那你从今天开始多陪陪我好吗?”

“好,”方晟在她背上轻拍,“你好好养身体。”

“嗯,养好了身体,我们再要个孩子。”

男人身体一僵,眼里涌出异样,但他还是极好的隐藏了起来,“是,以后还有机会。”

许情深下班后走出医院,兜里的手机骤然响起,她掏出一看来电显示,是蒋远周打来的。

她接通后放到耳边,“喂。”

“我在门口,上车。”

许情深走出去几步,就看到了蒋远周的车,司机下来替她打开车门,许情深弯腰坐进去,男人一语未发,即便再豪华的轿车,私人空间都很有限。

她很快觉得尴尬,手指刮着自己的膝盖,喉咙口毛毛的,她轻咳两声。

“昨晚的酒,彻底醒了么?”

“好多了,今天偷了一上午的懒。”

蒋远周忽然倾过身去,“我昨晚灌你酒,你当时有没有想宰了我?”

许情深起初没想到蒋远周那是为了救许明川,她避开视线,“没,没有啊。”

“撒谎就没意思了。”蒋远周两根手指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向自己,“说实话。”

“有。”

蒋远周轻哼一声,“忘恩负义的东西。”

“蒋先生这话说的不对,我当时没想到你要救明川。”

男人收回自己的手指,“我是没想救他,要不是他哭着喊着承认,我真不想管。”

“不管怎样,你救了我们。”

“明白就好。”

许情深朝身侧的男人看眼,这是东城蒋家的一把手,外人说他手握重权,许情深平日里体会不深,但两次涉及生死的大事,却都是蒋远周替她摆平的。

她不再言语,蒋远周侧首朝她看眼,“你嘴上说一句,就完了?难道不知道要表示?”

许情深一下正襟危坐,“怎么表示?”

“你自己想。”

“蒋先生什么都不缺……”

蒋远周斜睨她一眼,然后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她好几圈,“我缺女人。”

这话真是够直白了。从悬崖村回来的那一晚,他是把她折腾的够呛,但后头的日子就再没碰过她。许情深顿时觉得口干舌燥,“蒋先生,我喝了太多的酒,身体还没恢复好。”

“上班能上,床就上不了?”

许情深喉间轻滚,这简直是直白到令人撞墙啊。

蒋远周一把拉过她的手,“听到许明川叫我一声姐夫了吗?”

“他还小,不懂事。”“那你呢,你懂不懂事?”

“我……我比他懂事一点。”

蒋远周嘴角勾起抹愉悦,“那好,刚才的意思你能听懂就好,回去后,我期待看你的表现。”

“……”

回到九龙苍,吃过晚饭,许情深先上了楼,蒋远周有运动的习惯,许情深洗完澡刚坐下来,保姆就敲响了房门,“许小姐。”

“进来吧。”

许情深擦拭着湿发,保姆进来后直接去了衣帽间,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条白净的薄毯,“蒋先生说,让您送下去。”

“他在做什么?”

“游泳。”

许情深瞥了眼,“你给他送去吧。”

“蒋先生肯定会让我滚开。”

许情深朝她看了眼,伸手接过薄毯,她穿了身藏青色的居家服走下楼,蒋远周游泳的地方就在主楼旁边,许情深穿过半边院子,推开了厚重的玻璃门进去。

走进游泳馆,里面空无一人,地上沾满了水渍,泳镜也被丢弃在旁边。

许情深从未来过这,她轻喊两声,“蒋先生,蒋先生。”

回应乍现,空旷的可以,许情深往前走了几步,隐隐听到水声从不远处传来,她穿着拖鞋过去,这才听清楚了蒋远周应该是在里面冲澡。

许情深经过一个转角,然后站定在那,“蒋先生?”

“进来。”

她以为里头肯定有隔断,至少也要有扇门吧,许情深抱着薄毯往里走,一眼看去,那抹脱净的古铜色躯体清晰而强势地映入她眼中,她惊得脚底下一个打滑,差点摔跤。

蒋远周听到动静,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渍,他扭头朝许情深看眼,“拿过来。”

“我,我放这边了。”

“拿过来!”

许情深只得往前走,蒋远周关掉花洒,她将手里的薄毯递向他。水珠顺着男人的短发往下淌,他整张脸的轮廓似乎被柔和不少,浓密的睫毛难得遮去了眼里的犀利冷光,蒋远周并未直接伸手接过,而是随手翻动几下,“内裤呢?”

“你没让我拿。”

蒋远周抬起眼帘朝她一看。“你是喜欢看我什么都不穿的样子?”

许情深的小脸被热气氤氲出一层粉,她本身皮肤就好,这会简直是白里透红,听了蒋远周的话,她解释一句,“这是保姆整理好了给我的,说你就需要这么一件。”

“我最贴身的,当然要你准备,她好意思提醒你?”

“那我现在去拿。”

蒋远周伸手拿过薄毯,一手撩起她颊侧的头发,“洗过澡了?”

“洗过了。”许情深转身要走,“我先回去了。”

男人劈手摘下花洒,水位开至最大,强劲的水力冲到许情深头上、背上,她下意识抱住脑袋,“啊——”

蒋远周替她上上下下冲刷了一遍,她伸手挡住脸,水冲到鼻尖,几乎没法呼吸,许情深只得背过身躲开,“蒋远周!”

男人将花洒挂回去,看着湿透的布料包裹出一具玲珑有致的身子,还是这样好看,充满诱惑力。他两手掐住许情深的腰,将她推倒在墙壁上,许情深好不容易睁开眼,这一下看去,满眼春光。

他狭长深邃的眸子犹如染了层艳色,鼻梁坚挺,立体的五官衬着一张好的面皮,许情深的目光落到他唇上,刚要细看,他就猛地凑过身来。

一口惊呼咽回去,似乎还有温热的水流。

许情深不明白,蒋远周怎么喜欢在有水的地方做这种事,他双手轻易将她托举起,选了个自己最为满意的姿势……

这地方是敞开式的,只是没有蒋远周的允许,除了白天的打扫外,谁都不能踏入,他自然就可以肆意妄为。

脚下的水生出花来,一把柔媚的嗓音化解了室内微微的凉意。

半晌后,许情深的双腿才落到地上,她按着大腿内侧,有种被撕裂的痛觉传来,好像一根筋绷直了。

蒋远周打开花洒,随意冲洗,许情深拿来的那条薄毯湿哒哒躺在地上。

脚边还散乱着她的衣物,许情深撑坐起身,“你带手机了吗?衣服都湿了,我们怎么出去啊?”

“没带。”

许情深面露懊恼,“那怎么办?”

蒋远周甩了甩头上的湿漉,自顾往前走,许情深比不得他,她捡起地上的薄毯,拧干后先裹着再说。

不一会,蒋远周穿着整齐回来,手里还捧着套衣服递向许情深,“穿上吧。”

“哪来的?”

“休息间长期备着的。”

“那你还让我送……”

蒋远周嘴角勾起戏谑,“玩你呢,不行?”

行,当然行,他蒋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

万毓宁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后,就躺不住了,只是方晟管得严,他尽管没有二十四小时在家,但特意叮嘱过保姆,一定得把她看好了,不能随意走动。

同样,许明川也请了病假,身上的伤倒是好的差不多了,爸妈在的时候,他装着乖乖养病,等他们出了门后,就是他驰骋游戏的时间了。

许情深过了休息时间后,继续看诊,放在桌上的手机调成振动,当嗡嗡的声响打断许情深说到一半的话时,她就开始有种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电话是赵芳华打来的,而她一般没事不会找她。

许情深冲着对面的病人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喂,妈。”

“情深,不好了,你爸摔坏了……”

“什么?摔得怎么样了?”

赵芳华在电话那头哭哭啼啼的,也说不清楚,“当时他在搬货物呢,被车上掉下的货给砸伤了,站都站不起来。”

“送医院了吗,人呢?”

“我让他同事给送往星港了,情深,你在那里吧?我马上过来!”

“好,知道了。”许情深挂上电话,急得手掌心冒出冷汗,她回到座位跟前,先替那名病人开了药,再将导医台的护士喊进来,待安排好一切后,她快步走出门诊室。

许旺被送来的时候,情况比许情深想的还要严重。受伤的部位是在脊椎,而且做手术的风险很大,稍有差池,就有可能终身瘫痪。

许情深请了周主任下来,许旺很快被推入手术室,她拉着父亲的手,边走边安慰道,“爸,您别担心,周主任是我的老师,在全国都是出了名的。”

许旺痛得只能点头,说不出话。

赵芳华过来拉开许情深,“情深,我来陪着你爸吧。”

这时,跟许情深之前也有过接触的一名护士过来,手里拿着大大小小的单子,“许医生,您快去办理下住院手续吧。”

“好。”许情深急得把这一茬事给忘了。

许旺已经被送入手术室,家属只能在外等候,许情深快步走向赵芳华,“妈,爸这边需要交一些钱。”

赵芳华目光中有躲闪,从长椅上站起来,“需,需要交多少啊?”

“先一万吧,不够再说。”

“什么?”赵芳华吃惊,“情深,你也知道的,之前你外婆看病我们花了不少钱,要不你跟医院商量下,欠着行不行?”

又来了。

许情深眼底露出深深的疲倦,“医院没有这样的规矩。”

“你是他女儿,你不能想想办法?”许旺出事的地方离星港并不近,赵芳华舍近求远,目的自然是明确的。

“我刚来不久,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说话间,周主任戴着口罩从里头出来,他伸手将情深叫过去。赵芳华缩在旁边没有上前,许情深可以不管别人,可许旺是她亲生父亲,她还能不管吗?

赵芳华看着许情深在点头,很快,周主任又进去了。

许情深面无表情回到她跟前,“脊椎受伤需要安装钢板,这是医保不能报销的,需要六万块钱。”

赵芳华心里吓了一大跳,但嘴上却说道,“一定要用的话,也没办法。”

“妈,爸平时攒的钱都交给你了,你拿出来吧。”

“你怎么说话的?”赵芳华瞅了眼跟前的许情深,“你们两个上学不要钱,开销不要钱?”

“您先垫出来行吗?爸是工伤,可以赔偿……”

赵芳华打断她的话,“情深,不是我不拿出来,是我真的没有啊。”

许情深知道纠缠下去也没意思,她转身大步离开了。

赵芳华在后面喊了句,“情深,你找你们领导商量商量啊。”

她脚步急促,其实根本不知道该去哪,走到住院部的休息区,许情深屈膝坐了下来。赵芳华吃定了她不可能不管许旺,所以有恃无恐。

而她呢,其实只需要心肠再硬那么一点点,很多事就轮不到她犯愁了,可她做不到。

许情深双手捂住脸,她总想和别人处在平等的地位相处,可生活从来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从兜里掏出手机,许情深能想到的人只有蒋远周。

电话那头很快接通,懒懒传出一阵男音,“喂。”

许情深话到嘴边,却还是难以启齿,蒋远周问道,“这个时间点,你不是在上班吗?”

她深吸口气,攥紧了手掌开口,“蒋先生,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说。”

“我……我能预支一年的工资吗?”

蒋远周轻笑两声,许情深极为敏感,听在耳中觉得那笑带了抹嘲讽意味,男人紧接着说道,“不行,星港还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许情深闻言,哑口无言,也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把遇上了什么事告诉我就成,钱的事你不用操心。”

“我爸摔伤了,刚进手术室,周主任亲自操刀。”

蒋远周嗓音淡漠,“那不是挺好的吗?无非就是费用问题,你不用管了,我让老白过去。”

“不用,蒋先生,要不您借我……”

“不行,”蒋远周想也不想地拒绝,“借钱和预支,我都不答应,要么,你就老老实实花着我的钱。还有,以后不要叫我蒋先生。”

那边已经强势地挂上了通话,许情深看眼手机屏幕,五指紧紧将它攥在手心内。

万家。

万毓宁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阿梅来的时候,她正在翻看奢侈品店新一期的杂志。

“毓宁。”

“你怎么才来!”

阿梅挎着包几步上前,“你老公呢?”

“他去制药公司了,我不是让你四点半到这里吗?”

“还不是为了你交代的事?我跑了趟星港,果然是的,许情深的爸爸这会还在手术室,伤的不轻。”

万毓宁坐起身来,“看来星港的那个小护士没骗我。”

“那不是好事吗?许家的报应,”阿梅坐向床沿,“不过,许情深好像还为了医药费跟她继母吵了一架。”

“许家那穷酸样,还指望他们拿得出钱来?阿梅,你手里资源好,赶紧给我找几个人,把许情深住九龙苍的证据拍下来。”

“你要做什么?”

万毓宁掀开被子下了床,“做点文章喽,一个小医生一步步往上爬,艰难吗?一点不艰难,只要能陪蒋远周上次床,什么都能搞定,就连自家人住个院都能全免。”

“毓宁,你这文章,可是要把蒋远周一起拉进去啊。”

万毓宁手掌心摩挲着自己的小腹,愤愤出声,“拉就拉,他要真怕,就做不出那种事。”

阿梅轻点头,“好,我这就安排。”

“你说,许情深的家人知不知道她这些事?”

阿梅掏出手机,漫不经心答道,“肯定知道吧,她一个小医生能有几个钱,他爸这次的手术费可不低啊。”

“有可能,许家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等她爸转到病房后,找个人给他点拨下,女儿这么伟大,舍身筹钱,他总不能一点不知情吧。”

“行,这些事你就不用操心了,交给我。”

万毓宁嘴角挽起笑,她回到床边,拿起那份宣传册递给阿梅,“等过几天陪我去逛街,你先看看喜欢什么,到时候我送你。”

阿梅欣欣然接过手,“好。”

一直到晚上七点左右,许旺才被推出来,手术做的很成功,许情深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定。

赵芳华知道医药费的事都解决了,所以特别殷勤,坚持让许情深今晚回去休息,明天再来换她。

蒋远周在星港的地下车库等她,许情深上了车,司机和老白都不在,车子缓缓驶出地库。

很快,一辆黑色大众紧随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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