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村民还有话没有说,昨日有个贵人家的孩子到他家橘子树上摘了几个橘子,只是几个橘子就给了半两银子呐。

这话他不会对任何外人说,就是家里的人也再三嘱咐不许往外说。

今天是几个橘子,以后呢?

他们这些贵人在城里见多了世面,反倒是对乡下稀奇得很。

县令又跟村民说了几句才离开,用同样的方式又问了几个村民,得到的答案都大同小异。

这回,他便是不相信也相信了。

沈华柔这人,确实生了一幅菩萨心肠。

要是世上多有几个像沈华柔这样的人,百姓也能好过些。

回想他少年时的凌云壮志,竟在这一年又一年里在慢慢消磨。

不该!不该!

县令大人早起到田地里走了一圈,这事儿没过上午便到了沈华柔耳朵里。

她没什么怕查的,身正不怕影子斜。

县令是下午走的,虽然是说了不让人送,走的时候也十分低调。

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最后还是被众人拥着送上了马车。

沈华柔没有给县令送回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是在为难县令也是在给自己为难。

虽有人的回礼都是准备好的了,等他们回去之后,自会有人送到府上。

县令一走,陆续就有人离开。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闲着喝茶赏景,能得闲的人准备下午登山赏梅。

暖和的屋子住着,有人陪着喝茶聊天看景,谁不乐意享受?

沈华柔他们是估算着日子回家的,怎么也要在于氏和贺元继回来之前回家去,不能在他们到家的时候发现家中无人。

偏偏也就巧了,也是他们日子算得准,回去的第二天贺元继就到了家。

家中人都关心贺元继的人,关心他是不是在外吃了苦受了累,没一人问他科考如何。

沈华柔知道结果,是以她病不是太好奇,只耐心等待就好。

在贺元继回来的第二天,沈家有人来报信,说于氏和于先生夫妇也到了。

沈华柔想着路途劳累,等过几天再回去。

还不等她到回去的时候,报喜的人又到了,是衙门的人敲锣打鼓一路喊着来到的贺家门前。

管家取了早早备好的鞭炮出来放,这一来沈华柔暂时也没时间回去了。

便是他们不说请客的话,村里的族老乡亲也自发的到家里来恭贺。

不过也不是见不到人,贺家做宴的这天作为姻亲的沈家举家都来贺喜。

黄老爷和夫人被请到主桌,他们是贺元继的岳父岳母,今天的这个场合,他们脸上有光,欢喜之意溢于言表。

来时黄老爷还跟自家夫人炫耀自己的眼光,“当年我就看出来元继这孩子是有出息的。”

黄夫人从得知女婿中了举之后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去,便是面对丈夫得意的神情她也能欢欢喜喜的应和两句。

“是,全靠老爷慧眼识珠,早早的就定下了这么好的女婿。”

她家女婿确实本事,可不是她自夸的。

女儿在贺家日子过得舒坦,儿女双全丈夫上进,公婆慈爱妯娌友好,她最是安心了。

沈华柔见着大嫂,拉着说了好一阵话都觉得不够,要不是今天客人太多她都想拉着大嫂就在她的院子里不出去了。

长嫂如母在沈华柔这里十分贴切,她是家中的小女儿,与大哥在年岁上就差了不少,于氏嫁进沈家来的时候她才是个小丫头,于氏对他们几个弟妹向来都疼爱。

这样一忙就又到了年底,到下雪后沈华柔终于才能真的静下心来家里蹲。

过了年,贺元凌就离开一年了。

今年冬日里格外的冷,明明去年她还嫌贺元凌太热的。

大冬天里,贺元凌早上了床比任何汤婆子都管用。

等她收拾好了自己上去,被子里一股子热气。

有时候睡到半夜她还觉得太热,要推着贺元凌离她远些。

今年给她暖被窝的人不在家,沈华柔把脚放在阳春给她准备的汤婆子上取暖。

放在上面就暖和,挪开了一会儿就又凉了。

半夜里,阳春还要来给她换一次,不然后半夜根本不暖和。

是因为冷了才想他?

春日没人帮她剪花插瓶,夏日没人给她驱虫捉蛇,秋日没人给她的芍药剪枝换盆,冬日没人给她暖被子。

夜里,因为汤婆子冷了,沈华柔被冷醒。

迷迷糊糊间她嘀咕,“还不回来。”

这日是玉兰在外间守夜,听到声音后也醒了,还以为是夫人在喊她,外衣都没穿就进来了。

看到玉兰连衣裳都来不及穿,沈华柔便又不抱怨了,只希望贺元凌早些回来。

他在家,玉兰他们也能安安稳稳睡觉。

沈华柔的床上一直都放着两个枕头,就算贺元凌没在家也是放的两个。

平日她都是睡里面,但经常早起时就发现自己睡在外面。

“少个人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床宽,随便如何翻身都不会挤。

嗯……还有我的被褥,也没那么费得快。”

第186章 斟酌

等待的日子总是漫长的,但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上日子也就过得快了。

过了年沈华柔带着雅雅回娘家小住,因为过几日沈伯承要去了洛京,这一去再见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世事无常,很多事都发生的改变,包括钱珠儿的婚事儿。

原本是定好了,在春上的时候两家完婚。

可去年年前李秀才回来之后似有悔婚的意思,媒人来话说的委婉,其实意思就是认为钱珠儿身体弱,怕不好生养。

而李秀才如今是举人老爷了,李家只他一颗独苗苗,要是钱珠儿不好生养的话,岂不是要断了李家的后?

李举人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他哪里能知道这些事,李父也不是那种特意去打听未来儿媳妇私事的人,这个消息还是听隔壁的老婶子说的。

李秀才家境虽是清寒了些,但有功名在身,清俊的模样又是有目共睹,想与他结亲的人不是没有。

最后他偏偏定了个商户女,碎了多少姑娘的心。

以前他只是秀才也就罢了,如今已是举人老爷,不怪乎有人心也活泛了起来。

想知道谁家姑娘小子的消息,找媒人问准是没错的,就没有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有人找上了媒人,想把自己亲戚跟李举人凑个好媒,定亲归定亲,又还没成。

成了又如何?举人老爷还不能有个良妾?

钱员外夫妻俩见着媒人上门好吃好喝好招待,结果是这么个结果,当即就落了脸色。

但还不敢真给媒人脸子看,谁都好得罪,唯独这媒人不好得罪。

他们家闺女这婚事不好,以后儿子的婚事怎么办?

况且,他们又是真心心疼闺女的人,可不能得罪了媒人,再让她出去说自家闺女的不是。

媒人这一张嘴可不得了,轻易得罪不得了。

“李家是良善人家,并不会因为这个就跟贵府小姐退婚,婚期都是定了的,到时候该成婚还是要成婚。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等贵府小姐嫁进李府成了举人夫人之后,再纳个人。

你们放心,那人就只是为了帮小姐生养子嗣的,绝对不会越过了小姐去。

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到时候小姐就把她当个老妈子看就是。”

媒人在来之前就已经得了另外两家的准话,李举人的父亲态度也是摆明了的,若是钱家不同意,婚事便作罢,钱家的东西他们一样都不要。

李举人与钱珠儿并虽是订婚半载有余,但真要说起来的话,并没有什么感情。

订婚之后他与钱珠儿见面相处的次数加起来没个两三次,每次也只是见上一面,互相问候几句。

之后他一心读书,又离家科考,再回来见到钱珠儿的面时甚至觉得有些恍惚,根本就记不清她的模样。

但她身体单薄是事实,那日看着气色就不怎么好。

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言媒妁之言,他自然是听从父亲的安排。

若是钱小姐确实不好生养,已经犯了七出之条。

到时候不说是纳妾,便是送她归家也是应当。

他并不是要悔婚,只要成亲之后她孝敬父亲贤惠持家,他会待她好的。

隔壁婶子的侄女,进了门只是妾,就算日后生了孩子也不会影响到她当家主母的身份。

正是因为确定了李家父子的态度,媒人现在在钱家说话才能说得这么肯定。

一次做了两回亲,何乐而不为?

她在龙泉县做了半辈子的媒人,还怕得罪钱家?你情我愿的事,到哪儿都是正理儿。

钱夫人想摔茶杯撵人,什么良妾老妈子,连身份都分不清楚的人家,能是什么能拎得清事的人家。

亏她还觉得李家是可靠的人家,现在看来都是骗人的假象。

如今才只是得了个举人的名头就敢这般糟践她闺女,以后正要是当官为宰了还不是要把他们这些人都踩进泥里?

“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事也没有这样做的,当初订婚的时候怎么不见他们李家嫌,现在是身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