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炼如血的云层万悬挂在西部荒野的天空,太阳永远躲在云层后散发灼热的高温,大地上的空气在高温下扭曲变形,如火炉上的气流,颜色同天空一般鲜红的围墙挡住了高峰远眺的视线。

缓缓收回视线,围墙后是外面的世界,他只能和没成为勇士的少年一起远眺围墙,幻想外面的东西,只不过,西部荒野的少年幻想有天能成为部落勇士走出去,而他想着躲在狭小.逼仄的房间里找回真正的自己。

原木搭建的巨大房屋,那脱落外层露出红色沙粒的墙壁,忙碌在各自家门口的健壮奴女,偶尔趾高气扬走过的部落勇士,构建出生动的画面,让他这个局外人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沿着部落垃圾和畜生粪便的碎石路向前走去,不时躲过迎面而来长相古怪的家畜,心中已经不像一个月前那样惊诧,他冷漠地向每一个朝他打招呼的人点头,竟可能和梦中的自己表现的一样,不想别人察觉出心里的惶恐与茫然。

一阵微风从身后吹拂,搅动萦绕身边的热气流,高峰第一时间躲开脏兮兮的手掌,扭头看到同他一般大小,头发枯黄,没了两颗门牙的少年,少年长相普通,没有高峰这暴戾凶悍的气质,唯一能让人高看一眼的是,少年灵动的眼睛,多了几分生动的活力,与荒野人的麻木苍凉不一样。

“三爪,一起走。听说没有,奎土准备将大长老的奴女拿出来卖……,可惜我没有尨角,要不然我一定选个屁股大的……。”

自来熟一般,少年不顾三爪冷漠,自顾自地说起所有少年都感兴趣的东西,高峰像以前那样从不轻易开口,避免言多必失,或许这具身体以前的主人就是沉默少言的家伙,少年也不在意,而高峰心中却异常厌恶这个脏兮兮,满口黄牙的家伙,更厌恶他的话题,奴女。

荒野人审美观念和高峰不一样,他们喜欢健壮的女人,越是和熊接近,他们也喜欢,只有健壮的女人才能生出健康的男孩儿,才能在西部荒野的贫瘠之地活下来。

高峰一向认为,若荒野的女人超脱了熊的境界,达到猪的范畴,一定是整个荒野男人的梦中女神,所以在这里,越魁梧,越像个男人般健壮的女人价值越高,幸好三爪从小没见过自己的母亲,要不然高峰不知道怎么去面自己魁梧的母亲?

“大爪昨天钻进石头的窝,搞了他最心爱的奴女,今天石头去找黑爪理论,黑爪给了他二十筐沙枣面,三爪,你也可以试试,反正你是黑爪的儿子,就算被抓住了,也有黑爪……。”

“豁牙,闭嘴,别给我提这些……。”高峰终于忍不住了,对这个叫做豁牙的少年训斥,他不想在这里表现的另类,不意味着去接受除了健壮之外,长相身材全不在乎的奴女。

豁牙有些委屈的闭嘴了,以前的三爪不是这样的,与其他的少年一样,偷偷跑去别人的屋顶去看能让他们血气喷涌的另类战斗,很多次还是高峰拉着他去,要不然他也不会整天想着这些东西,三爪怎么啦?

高峰不知道自己的古怪行为引起豁牙怀疑,此刻他们已经到了演武场,这个训练随侍战斗技能的地方,在他们前面,已经有了数百年龄不一的少年和孩童在学习,一声声稚嫩的叫喊声中,木头雕刻的刀枪在漫天的红色沙尘中挥舞。

高峰和豁牙没有参进去,直直走进演武场的大房子里,大房子能容纳数百人跪坐,是部落里最大的建筑之一,一根根巨大的原木支撑着宽阔的大厅,圆木之上刻划着象形的小人挥舞武器战斗。

大厅并不精致典雅,实际上粗犷而雄浑,那陈旧的木料上颜色斑斓,有着无数年历史积存的沧桑与沉淀,很多地方都有陈旧的缺口和浑浊而乌黑的污渍,证明这里曾经也遭受过战火的洗礼。

豁牙是个动嘴多于动手的人,一路上嘴巴没停过,不是讲谁的奴女屁股大,就是讲谁的奶.子圆,仿佛脑子里就只有女人的屁股和奶.子,可当他走进坐了百多名少年的大厅,立刻变得肃穆庄重,犹如虔诚的信徒,小心的和高峰走到边缘找地方坐下。

大多数人是和高峰,豁牙差不多大的少年,整整齐齐地坐在大厅一言不发,犹如木雕,高峰和豁牙也是其中之一,在部落中,部落勇士都是统一的光头,而少年们则是统一的中长发披在脑后,放眼望去,犹如一个模子浇灌出来的,同样穿着裤衩赤裸肌肉初显的上身,同样散乱披肩发,还有他们同样肃穆的表情。

陆续有新的少年走进来,高峰暗自打量大厅的陈设和众人神色,少年们不说,最外围站立了一圈儿部落勇士,鼓涨的胸肌心口与其他勇士不同,黑色涂料印出利爪图案,与部落名称一样,部落就叫做黑爪部落,真正能被称之为黑爪的只有一个人,部落里最强大的勇士,也是独一无二的首领,高峰的父亲,黑爪。

黑爪高坐首领宝座上眯着眼睛,如打盹的雄狮,眼缝中偶尔闪过的寒光让每一个偷偷向他张望的少年深深低首,少年期是叛逆期,每一个少年都有着自己的梦想和狂妄,他们可以嘲笑其他勇士,因为他们相信,自己也有一天能成为勇士,但唯独不敢轻视黑爪,因为黑爪是部落中独一无二的庇护者。

与别人不一样,高峰可以堂堂正正地打量黑爪,因为那不只是首领,也是他身体名义上的父亲,黑爪是部落勇士中,唯一留着长发的勇士,他不用害怕脑袋受伤需要剃掉头发,那雄狮发鬓似的长发有着和高峰一样的微卷,英俊的面容却有着高峰没有的成熟与沧桑,高峰就像黑爪的年轻化。

气势如渊的黑爪最让人心悸的不是他散发的气势,而是他与常人迥异的右臂,那是支畸形仿佛兽爪的手臂,每一根指甲都像是利刃闪现隐晦的金属光泽,这就是黑爪能成为首领的真正原因,黑爪……。

当所有人都到齐,黑爪猛地睁开双眼,威严而凌厉的眼神缓缓地从每一个少年脸上扫过,在这如同实质的冰寒中,每一个少年都不由地收紧菊花,快要被这蕴含着威严和力量的眼神吓尿了,不少人甚至微微颤抖起来,但没有一个人敢躲开那双威严的眼睛,这是他们考核的第一关。

黑爪的目光在与高峰对视的一刻,高峰与三爪的记忆重合,回到了三爪十二岁那年的生死抉择,前方是沙狼阴冷凶狞的眼神,黑爪站在地坑之上,用最冷漠的眼神俯视亲生儿子与沙狼决斗,儿子的颤抖让他冷漠眼神多了些厌恶。

瞬间的记忆重合,高峰分不清是自己还是三爪的情绪,不由地抖动着身子,却让黑爪眼神中闪过微不可查的失望。

“你……,你,还有你……,出去!!!quot;

爆喝从黑爪嘴里不容质疑的吼出,宛如惊雷,在这惊雷中有人欢喜有人愁,被他点了名的少年瘫软到地上,雕像般站在外围的黑爪勇士提着长刀走进少年中间,将每一个被淘汰的少年抓住头发拖出去,那些少年脸色煞白,甚至有人再被拖走时,身下地面还有一道道水线,但他们不敢哭号与求饶,在西部荒野,眼泪,哭号,求饶,还有怜悯与同情都是没用的东西。

高峰脸色同样煞白,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会被拖走,是因为黑爪审视他们时,因恐惧而下意识颤抖,但唯一的例外就是他,他也是颤抖中的一员,或害怕那怪兽似的黑爪识破他不是三爪的真面目,或害怕自己通不过将要带来的考核。

就在高峰暗道侥幸时,一道恶意眼神从他对射过来,抬头看到一个大一两岁的少年正嘲讽地看着他,那个少年有着与他一样的中长卷发,但脸颊却刚硬如石头雕刻,隐约有着黑爪的影子,在那石头般僵硬的脸颊上,两个对等的伤疤丑陋狰狞。

看到伤疤,高峰不由地紧握左手,掌心中有着同样疤,那少年就是他名义上的大哥,大爪,大爪脸上的伤疤是以前的三爪留下的,而在这之前,是大爪先用骨刺穿透三爪的掌心。

“红云消失后出发,三个红云后的荒人部落是你们考核的目标,得三个人头成为部落勇士,大爪,二爪,和三爪要取得五颗人头,不管是我的儿子,还是其他随侍,完不成目标,都将贬为契奴,好自为之……。”

黑爪没有废话,三言两语交代了召集少年的目的,下一刻,所有少年同时俯身行礼,无声地起身,相续向门外走去。

心中忐忑的高峰死死地握着双拳,恍恍惚惚的向外面走去,他到这个世界唯一了解的东西就是,黑爪不会因为他是三爪就会网开一面,就像三爪十二岁不会因为是黑爪的儿子,就不用与沙狼搏杀……。

黑爪犹如大山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阴寒冷漠的眼神从他的几个儿子身上一扫而过,最终留在三爪的背影之上,心中不由地涌起怒气,内心脆弱的人不配称为他的儿子,真想剥夺三爪唯一的考核机会,随即又想到那个淡雅静怡的女人,那个让他一辈子痛恨,一辈子懊悔,一辈子追思的女人。

“不管怎样,他还是我的儿子,也是她的儿子……。”

黑爪重新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默,仿佛万兽之王打盹般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