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

燕十六吊尔郎当的坐在椅子上把玩着手里的玉,朝正襟端坐的萧寒打了个眼色,冷笑道:“二哥,那迟青雯既然敢把二哥玉扳指的事漏给苏家,就绝非善类。依我看,即便为了天下人之口,不得已立她为后,也得把迟家这个靠山给我拔了去。”

燕淙元笑道:“还记恨着呢,去年,你可是把人家两条胳膊都打断了,还不解恨?”

几年前,迟青瑜曾当着十六的面,对徐宏远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十六一怒之下,把人打翻在地。当时是出了口恶气,过后却被先太后罚跪了整整一日。

燕十六嚣张道:“我一想到他对阿远说的那些个话,就恨不得把他的一双腿也给打断。”

萧寒冷冷道:“想打就打,又没有谁拦着你,说恨话,顶什么用。”

燕淙元瞧着这两人,竟一个比一个狠,并不阻拦,却笑道:“得了,就依十六说的做,迟家,你们两个帮朕解决。记住了,给朕拔干净些,一根毛都不能留。”

燕十六惊道:“二哥,这么说你真打算立迟氏为皇后。”

燕淙元面色沉静,答非所问道:“昨日傍晚,朕去她宫中,正好听到她在与清儿说话,便站着听了两句。清儿只六岁,且居长居嫡,朕不能让迟氏把他教导成下一下韩王。”

燕十六与萧寒俱吃了一惊,暗道这迟氏胆子也着实大了些。二哥刚刚登基,皇位还没坐稳,她竟想着母凭子贵,若这样的人坐了后位,二哥的后宫只怕……

燕十六心中一动,叹息道:“立后一事,非同小可,家世太好的不行,性子阴狠的不行,野心大的不行,过于良善的更不行。二哥,你后宫那些个,都不行。”

燕淙元冷笑道:“所以,朕依旧打算立迟氏为后。”

燕十六与萧寒心头一动,同时明白了二哥此举的用意。

萧寒反应敏捷道:“既如此,那迟家就得像二哥所说的,一根毛都不能剩。”

燕十六摇头道:“留着一根残的也是好的。”

燕淙元脸色沉了沉,道:“这事,你们拿捏。”

燕十六思虑道:“二哥,既这样,后宫封妃势在必行,只是国库空空,户部也拿不出银子,倒是个难事。”

燕浣元沉吟道:“先帝刚逝,湖广遭灾,朕当以一切从简。”

话峰一转,燕浣元看向萧寒道:“小寒,兵马司这个庙着实小了些,你看看,愿意往哪里动一动。”

萧寒心思转得飞快,垂了垂眼帘,起身恭敬的道:“二哥,我只想在兵马司呆着。”

燕浣元挑眉道:“噢,这是为何?”

“二哥,兵马寺庙虽小,却管着整个京城的治安,我只想踏踏实实的把京城给二哥看住,看稳当,如从前一般。再者说,瑶瑶她素来不喜我高官厚禄,也不喜应酬那些个世家夫人,她说帽子大了,沉得很,也累,倒不如小帽子戴着,既舒坦,又实惠。”

燕十六听得一阵愕然,半天后呵呵笑了两声,道:“侄女跟叔叔果然是一个德性,他的那个户部侍郎也是我好说歹说才同意的,否则,他宁肯回到翰林院那个破地方呆着。”

燕淙元深深的看了萧寒一眼,笑意更深道:“既舒服,又实惠,这话是说给朕听的罢。也罢,既然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萧寒也不称谢,却是咬了咬牙,一脸为难道:“二哥,我有一事相求。”

燕淙元摆了摆手,笑道:“你也不必说,这样罢,西北采邑一事,我再给她十年。西南她若想要,朕也给她。庆丰堂的一半,我给天翔,听说他最近穷得又是叮噹响。宫里的用药,你与天翔商议着办。”

萧寒正在为难如何开口,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喜色,双腿跪地,朗声道:“多谢皇上!”

燕淙元上前抚住了道:“没有外人的时候,朕还是喜欢你叫一声二哥,听着亲切。不过话说在前头,那几百万两银子,朕是不还的。还有一件事,朕要你家媳妇花点心思。”

“二哥,尽管吩咐。”

燕淙元目色暗沉的拍一拍萧寒的肩膀,叹道:“阿远这个户部侍郎我打算过几个月便破格再往上升一升。”

此言一出,萧寒已经明白二哥此话的用意。

先帝的户部成了韩王的天下,通过孙凯源源不断的为其充盈小金库,湖广两次遇灾,户部已弹尽粮绝,交到新帝手上的,是个空壳子。

二哥想让阿远执掌户部,实际上是看中了阿远与欣瑶的关系,想让欣瑶为其出谋划策,只是瑶瑶如今的身子……

燕淙元见其面露难色,不由重重的叹道:“你媳妇的本事,你比我清楚。我这几日思来想去,只有她最合适,你跟她讲,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小寒啊,你是知道的,没有银子,朕也举步维艰啊!”

萧寒沉默了半晌,掷地有声道:“二哥放心,只要孩子落地,她身子无恙,我替她应承下来。”

燕淙元笑眯眯的看着萧寒,轻轻道了句:“好兄弟。”

燕十六脸上浮出了笑意,却肃声道:“二哥,不光是户部,吏部,工部,礼部,兵部,刑部都需慢慢清理起来。那些个皇亲国戚该敲打的敲打,该降爵的爵,该承爵的承爵,省得那些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还以为这京城的天,仍是原来的那片天。”

燕淙元既不摇头,也不点头,只抚着扳指幽幽道:“十六啊,饭需得一口口吃,事情也得一件件做,先帝刚逝,一切以稳为主。急了,反倒不美。西北军中丢了一半的粮食,倒是始终压在我心上,等京城安稳下来,你抽空再给我回军中一趟。”

燕十六目光一凛,正色道:“二哥,臣弟正有此打算!”

……

出了宫门,燕十六朝跟着的人摆了摆手,压低了声,凑近道:“那几百万两银子中,阿远出了多少?”

萧寒伸出一根手指头晃了晃。

“怪不得他说要问我挪个几万两,原是把家底掏空了啊。”

萧寒轻笑道:“他问你挪银子,是为了天翔。瑶瑶把买了回来,正逼着天翔掏银子呢,他掏不出,想打阿远的主意。”

燕十六突然跳起脚起来,一脸恼怒道:“你,你们居然打算开ji院,还敢打阿远的主意?”

萧寒冷冷一笑道:“这里头有阿远的一份,似水如冰他也是占了一股的。”

燕十六脸色变了几变,怒骂道:“他娘的,趁着本王不在京里,暗地里赚银子也不捎上本王。我不管,小寒,回去跟你媳妇说,这两处,我也要占一股。”

萧寒面不改色回了他一句道:“你的,他的,有什么分别?别没事乍乍呼呼。”

燕十六转过弯来,直呼言之有理,却见一内侍模样的人追了出来,气喘吁吁的跑到他跟前,低语了几句,又匆匆跑了回去。

萧寒见燕十六的脸上似叹似悲,阴晴不定,很是古怪,吓了一跳,忙问何事。

燕十六面色阴沉,一字一句道:“天翔说,庆王府今日请了太医到徐府问诊,燕红玉……燕红玉她……怀孕了。”

萧寒打量四周一圈,脚轻捻地上,轻轻叹一句:“也是好事。”

燕十六眼角一冷,眼睛眯成一条缝:“你跟他说,我在别院等他。”说罢,甩袖离去。

萧寒看着燕十六匆匆而去的背景,终是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

东院偏厅里,萧重面有苦色的瞧着行动不便的大奶奶慢慢在塌上坐下,心里直替大奶奶那沉甸甸的肚子捏把汗。

蒋欣瑶刚坐稳,就问:“哪个迟府,哪个刘府,做什么求见我?”

萧重机灵道:“大奶奶,新帝登基前,靖王府的王妃姓迟,侧妃姓刘。”

蒋欣瑶这才明白过了,捧了肚子冷笑一声道:“早上宫里才有赏赐,午后就找到府里来了,这消息,可真够灵通的。”

萧重忙道:“可不是吗,老奴原本不想惊动大奶奶,找个理由打发了也就得了,只是后来细想了想,万一……”

欣瑶出声打断了萧生的话道:“没有什么万一,就说我身子不好,老太爷交待不能见客,需静养着。东西一概退回,谁的也不能收,态度恭敬着些。顺便派人到杜家说一声。”

萧重嘴里的“是”字还没说出口,只见大爷面色不豫的走进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道:“萧重,前些日子我是怎么交待你的?连这点子小事也需劳烦大奶奶费心思,看来府里的总管也该换换人了。”

萧重吓得赶紧跪倒在地,不敢分辨。片刻,厅里丫鬟跪了一地。

欣瑶打量男人神色,笑道:“我瞧着萧总管还算称职,大爷倒是不称职了些,说是好好陪我们娘三一天的,一觉睡起来,连个人影子也看不见,可见是哄我的。大总管,忙去吧。回头记着,该来回我的事,一件都不能少。若不然,我这个当家奶奶岂不是大权旁落。”

萧重哭笑不得的抬头瞅了眼大爷渐渐舒缓的脸色,心道还是大奶奶有办法,遂麻溜的退了出去,须臾,屋里小丫鬟,1152(..)

(蒋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