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那之前,她看见了停靠在车座上的那簇花。指尖一顿,不自觉拂过娇弱的花蕊,下一秒,顾青竹拿起了那张卡片。

【青竹

生日快乐,万事顺遂】

顾青竹珍惜的看了数秒,放了回去。

她想到自己的手术,术前准备和术后恢复,期间至少要半年时间。

在此期间,她一定会消瘦的不成样子。顾青竹不想让应许看见自己不漂亮的样子,如果结局只有一种,她希望留在应许脑内有关顾青竹的记忆,都是年轻鲜活的。

就像被保存的花的标本一样,美丽而隽永。

月色夺目,顾青竹收回目光,取出针剂,正要推入,女声却突然响在耳边,让顾青竹一时间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现实发生的事

青竹?

这是在做什么?

她愕然抬头,应许站在不远处,目露不解。

顾青竹下意识想将针管收起,应许却已经从她手中拿过,认真注视字样,确认是顾青竹常用的镇定剂后,才问:最近吃药了吗?为什么还要靠这个稳定情绪?

顾青竹难以回答,只是出神的望着应许:你怎么就来了?

宋怜珊分明向她保证过,会尽全力说服应许。

人太多,吵起来了。想到适才的状况,应许依旧哑然失笑。几人聚在一起,宛若小型的剧组。

程筠与盛秋雨的关系破裂后难以缓和,却也因为她的到来而大吵一架,旁人再一劝架,自然和应许本身没有多少关系。

顾青竹说:宋怜珊呢?

应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她和我说,可以为我换一副身体。是你安排的吗?青竹。

顾青竹犹疑:你同意了吗?

没有。应许说。

为什么?

不是你说的吗?青竹。应许温声道,我就是我。

顾青竹说不出话,好一会,才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下午吗?应许说,这辆车你开过很多次。

顾青竹或许早已淡忘,但那些记忆却永远刻在应许脑海的某个角落,不会遗忘。

顾青竹没有说话,漫无边际的走着,月色柔和,远处是阑珊灯火,她比应许走的快,应许看着她的背影,问:生气了吗?

没有。

没有生气,为什么不看我?只靠一句话,应许已经下定结论,为什么生气?

顾青竹顿住脚步,应许伸出手,omega却并没有牵。

她顿了顿,又问:要猜一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吗?

语气轻柔,带着某种哄劝,顾青竹意识到,再拖延下去,她一定会开始欺骗应许。

四目相对,在应许平静温和的目光里,她静了好一会,突兀开口:你说得对,应许。

人不可能变成机器。

感情和记忆的确可以塑造出一个仿生的顾青竹,但她一生都只会是机器,变不成人类。

在之前,顾青竹对此毫无顾虑,她自大却又自轻,认为自己没有存在的价值,在应许眼中,她什么都不是。

但事实是,应许认为她是不同的。

顾青竹不懂这种不同的来源,但并不妨碍她意识到,自己先前的想法有多么自私和偏执。

她自己都不愿意接受一个,永远不会变化的仿生人应许。

应许又怎么可能去爱一个真正的同类?

想起自己当时毫不犹豫的提议,顾青竹垂下眼:抱歉,当时那样和你说话。

应许没有接受道歉,她凝视着顾青竹,平静说:我不清楚我说的是否正确,你不用太听信我的意见。重要的,一直只有你想做什么选择。

我做什么选择,你都会同意吗?

这一刻,应许从顾青竹眼中看清某种渴求,她想起omega曾说过的话,温声道:应该不会有选择,比让我看着你去死更好了。

月光洒落庭院,顾青竹望着眼前的路,不知隔了多久,才有勇气组织好字句。

我准备剜除腺体。

手术很危险,我不一定活着。

应许和她一起往前,没有顿住脚步:我和你一起。

顾青竹却说:不用。

我自己也可以,应许。

顿了顿,顾青竹说:程筠说,你被很多人骗过,不会希望我是其中之一。所以,我才来找你。

尾音落下,应许还未回答,顾青竹已经陷入片刻怔然。如若手术失败,这就是二人最后一次见面了。这天之前,她自己都想象不到,某一天的自己不仅会拒绝应许的陪伴,还固执将对方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