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甲族受太平洋之王统治,从未与谢茂照面。

城市的灯光太过明亮,闪电逝去,再没有人能看见云上属于至高海印的阴影。

华夏南海。

一颗毛绒绒的球球在清澈的海水中漂浮着,仰头望天,咂吧咂吧小嘴。

听见深海里愤怒的咆哮,它在海浪中惬意地摇曳,思考一个问题:怎么才能吃到烟水世界里的大鱼呢?门儿也没有了,进不去呀。

遥远的牵甲印与卧屠印开始厮杀时,它咕噜坐了起来。爸爸呀,天上好大两条鱼!

两枚至高海印在华府上空厮打起来。

谢茂总共有三枚至高海印,分别来自于古菲亚和古卓浪两兄妹。古菲亚的至高海印代表着权力和智慧,古卓浪的卧屠印则是一枚战斗海印,谢茂最常使用的,也就是这一枚卧屠印。

卧屠印与牵甲印打了起来。

“谢茂,他没有死。”谢润秋依然没有怀疑身份问题,他的目光落在了傀儡上。

衣飞石没有和谢茂靠近,故意朝着傀儡靠拢。谢润秋亲自持枪,朝着傀儡头上连开两枪,明知道那是傀儡,按照计划,这具傀儡也是谢茂的陷阱,衣飞石还是下意识地护了护——

谁会在马上就要打起来的关头护住一个饵料?

衣飞石下意识的动作反而迷惑了谢润秋,他上前想要察看傀儡谢茂究竟如何,傀儡坐了起来。

与谢茂一模一样的傀儡睁开眼,双眸炯炯有神,带着哭泣的泪眼:“爸爸……”

谢润秋看着傀儡的眼睛,被傀儡下唇的金痕扣住心魂,有了一瞬间的失神。下一秒,傀儡发出尖啸声,钉住了他的灵魂!

居白衣大惊失色:“定魂金钩!”

谢濮不解:“什么?”

居白衣已匆忙上前,似乎想要把谢润秋拖回来,哪晓得他的手刚刚碰触到谢润秋的肩膀,一道飞剑就从胸口中透体而出,直刺谢润秋眉心。

修行之人,要害不在咽喉心脏,而是紫府丹田。

紫府即在眉心往内一寸处。

谢润秋的魂魄被定魂金钩捆绑在躯壳之中,不得脱出,居白衣这一剑若刺实在了,谢润秋必然魂飞魄散。

谢润秋身边不少懂得修行的高手,这会儿都扑上来抢救,全都防备着衣飞石与傀儡,乃至于不远处的谢茂,谁都没有想过居白衣这个自己人会骤起发难,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谢润秋眼神木了一瞬,即刻醒了过来。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掰,轻而易举地夹住了居白衣的飞剑。

“居白衣,该死!”谢濮怒吼。

谢润秋将居白衣轻轻一带,送离了谢濮、陆蒟子的攻击范围,淡淡地说:“与他无关。”

“老板!”

“秋哥,他真的偷袭你。”

谢润秋指着天上已然占领上风的卧屠印,说:“是海印的操控。”

谢茂放了第二枚至高海印上天。

他放出了古菲亚的权力海印。卧屠族战斗力原本就比牵甲族更强,再有权力海印镇压督阵,牵甲印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何况,谢茂还有没上天的第三枚海印,智慧印。

不过,谢茂并没有操控至高海印对居白衣进行迷惑。

至高海印操控阴影下的人类是需要某种条件的,必须使用药物催眠,才能接受指令。

他显然没有机会这么做。

那么,居白衣为什么偷袭谢润秋?为了钱还是为了爱?

“秋哥,你怎么样?”谢濮急切地问,他觉得谢润秋吃亏了。

“定魂金钩?”谢润秋用手指抚摸傀儡的下巴,那一点儿金痕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他发出不甚愉悦的嘲讽,“我以为是嗜兰之毒,原来是定魂金钩。看来你是不打算让我过年了?”

谢濮至今没弄懂定魂金钩是什么东西:“是毒药吗?”

陆蒟子低声解释:“把人的魂魄钉在肉体上的东西,中了定魂金钩的人,一旦肉身死亡,魂魄也会随之消亡。修界中只有深仇大恨、必要对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时才会使用,很歹毒的东西。”他也是叹息,“没见过这样的定魂金钩,防不胜防啊。”

谢濮就松了口气,说:“那就好。只要不死不就行了?”

居白衣和陆蒟子都忍不住摇头,都用上了定魂金钩,岂能善了啊?

第479章 乡村天王(238)

直到此时,谢润秋才知道傀儡并非真人。

他看了谢约翰一眼,目光重新在人群中巡视,想要找到跟随谢约翰一起进门的金发保镖。

他根本没有把谢约翰放在眼里。谢约翰的所有修法都拜他所赐,乳虎发威有什么可怕?无非抱着人的小腿嗷呜一口,小虎牙且不如狗厉害。目前最大的对手是隐藏了身份、手持至高海印的谢茂。

牵甲印确实敌不过卧屠印。然而,至高海印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在至高海印分出胜负之前杀了谢茂,无主的至高海印就会落入深海之央,哪里还顾得上和他的牵甲印打架?

这时候想要找到谢茂却不那么容易了。

刚才发生了两场打斗,前有居白衣飞剑现世,后有谢润秋险被暗算,围观群众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场中,尤其是居白衣险杀谢润秋一幕,惊动了所有人,一直放在谢茂身上的注视目光都回到了谢润秋身上。对谢润秋的心腹来说,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谢润秋的安危重要。

趁着这一瞬间,谢茂已迅速解除了伪装,恢复黑发黑眼的华夏人模样,随意往人群中一站,竟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今晚是谢宅的除夕宴,来赴宴的除了华府本地高管,还有许多原本在海外经营生意的成员,因各人负责的生意路线不同,谁也不可能认识所有人,因此,彼此间对陌生人的警惕本身就比较少。

再加上谢茂化了妆,戴上帽子,施展一个混淆咒术,很多人自动就把他忽略掉了。

血缘间的感应丝毫没有用,谢润秋扫视几眼都没能发现谢茂的踪影,命令道:“清场。”

立刻就有保镖在门前划出六条单人通道,疏散人群的同时,一一核查身份。宾客之间无法彼此相识,保镖则不同。他们熟知今日过府的所有宾客名单和身份,照脸认人,绝不会错。

让人意外的是,现场几乎所有人都被清离之后,依然没有发现谢茂的踪影。

在谢润秋就有十多名称得上当世一流的修士,紧紧盯着四周的一举一动。不管谢茂是逆行离开,或是朝着四面八方的建筑躲闪,都逃不过这群人严密监视的双眼。谢润秋也听着院子里的风吹草动。

如此严密的监控之下,还有保镖盯着刚刚开启的摄像头,却都没有发现谢茂的下落。

“莫非……”谢濮指着坐在地上的傀儡。

傀儡栩栩如生,在谢濮指着他的时候,还眨了眨眼。

唬得谢濮提着室外凳上前猛砸:“我让你装神弄鬼!我——”

傀儡揪住凳子一跃而起,隔着凳子一连在谢濮胸口踹了十七八脚,反骂道:“我让你装神弄鬼,我让你装神弄鬼,我让你……”

谢濮被揍了个猝不及防,堂堂修士,竟然被生生踹断了肋骨,吐出血沫,呼吸艰难。

“你,你……”你居然是真的,不是假人。

见谢茂把谢濮踹得节节败退毫无还手之力,居白衣立刻放出飞剑,抢救下快被踢断气的谢濮,往他嘴里塞了一颗药:“怕是断骨伤了肺,别说话,试试呼吸?”

谢濮呼吸已经不太好了,捂着自己的胸口,倒在居白衣怀里。

“快送二十一爷去医院。”居白衣把他推给保镖。

谢润秋身边高级修士并不少,平时深居简出,安然修行,主要负责保证谢润秋的安全。这时候自然倾巢而出,陆蒟子与杨守进、向晟三人合围,将傀儡困在方寸之间,背后还有苏勉、秦则个、端木向安等几个修士在旁掠阵。

明明有七八个人,为什么不一起上?这里面也有门道。修士各行其道,同门师兄弟都未必能结成道侣,可见在修法上多么地独。越是修为精深,越是自迷己道。这群修士都已经到了当世一流的境界,只信自己的道,对别人的“异见”毫无兴趣,彼此间虽是同僚,关系未必多好,也根本配合不了。

陆蒟子、杨守进、向晟三人平时走得比较近,三人合围不显得太繁杂,打起来不会乱套。

这要多塞两个人进去,不用对方下手,发招的同时可能就误伤友军了。

衣飞石一只手捂着胸口,伤口缓慢地愈合。

所有人都确认了傀儡就是谢茂,陆蒟子等三人纷纷交出杀手锏,试图将谢茂制服。

轰隆——

天穹之上,再次撕裂开一道雷电。

纯阳之力从天穹上倏地倾泻而下,照着谢润秋的顶门百会穴劈落。

在场所有修士都感觉到一种本能地颤栗,连正在打斗中的陆蒟子几人都纷纷放弃了围攻傀儡,转而各自拉扯开护身法宝、符咒,陆蒟子手持纯阳盘,打了个哆嗦:“……天劫。”

整整七道劫雷,照着谢润秋的脑门当头轰炸。

那是被谢茂所收服的那条劫龙。当初谢茂杀入中南府找太子“道歉”,被天道盯上,哐哐被砸了七道天雷,谢茂没有将天雷放回地下,一直收在体内循环,后来被他慢慢收服。

平常这条劫龙都老实地盘踞在电脑主机上,充当散热的风扇,现在被谢茂放了出来。

天威不可犯。

若是换了旁人,七道雷劫硬生生劈下,只怕早已魂飞魄散。

谢润秋却怒吼一声,将天上牵甲印唤来。扁平的大鱼呼啸而下,硬生生地扛住了雷劫。

没有人敢在雷劫发威的时候靠近谢润秋。衣飞石嗅见风中纯阳之气与海水的腥气交杂一起,他依然找不到谢茂身在何处,不过,这已经是最好的时机了。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阴阳笛灯倏地破空飞出,衣飞石在虚空中吹奏,指尖轻抹,一朵阴火飞向谢润秋。

与此同时。

傀儡如炮弹般冲出人群,扑向正在被雷劈的谢润秋,轰隆一声,触之即炸。

谢润秋看着抱住自己炸得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傀儡,吐出一口鲜血,嘿然笑道:“嘿嘿,我这个小儿子,倒是比大儿子聪明。雷劫,阴火,桃花瘴……”

他眼中多了一丝迷茫,伸手轻轻抚摸着傀儡仅剩脑袋的脸颊,仿佛看着最心爱的东西。

“以方……”

一道人影从屋檐之上,轻飘飘地落入雷火阵中。

所有修士都发出轻微的吸气声,如今天上雷劫未退,地上阴火围烧,傀儡炸开之后,整个雷火阵中都是能够惑人心神的桃花瘴,这么一个触之即死的险恶之地,陆蒟子、居白衣都远远地站着不愿靠近,居然有人敢这么轻飘飘地跃进去。

衣飞石也吃了一惊,悬于虚空的阴阳笛灯倏地持于手中,往前赶了一步。

踏着遍地阴火的谢茂微微摇头,示意他放心。

谢润秋半个脑袋都已经被劫雷劈开了,全仗着天上的牵甲印死死帮他抗住另一半雷劫。

牵甲印与剩下的三道劫雷正在僵持拉锯之中,胜券则掌握在谢茂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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