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舜进入角色非常快,说了保护谢茂和衣飞石,哪怕衣飞石率先挑衅攻击他,他也没有反击。

直到二人目光交触时换了战书,衣飞石允战之后,容舜才扑了出来。

容舜高瘦精悍,所学搏击技却很小巧,贴身周旋极其悍险。衣飞石这一身肥肉被他粘住了根本甩不脱,干脆就站住了不动,全仗着几十年杀人对敌的经验,带着容舜团团转。

这就像是一个满级大号脱光了装备赤手空拳打六十级橙装,全凭意识周旋。

衣飞石打得吭哧吭哧不住喘气,容舜也是越打越心惊。

二人似是交手许久,过了几百招,实际上,只有短短三分钟。

三分钟时间,足够被保全人死上几百次了。

容舜袖中手枪倏地滑落,用极其独特的方法,0.72秒上膛瞄准,指向衣飞石眉心——

当一声。

一根牙签插在了手枪撞针之上。

衣飞石不知道什么时候抓了一把牙签在口袋里。

容舜满以为耍赖拿出手枪就能结束战局,哪晓得还未占上1秒钟的上风,就被一根牙签打败了。

他从小心高气傲,没见过比自己天资更高、更能打的人,今天居然败在一个胖子手里!倘若是个纨绔,这会儿就该记仇发飙了。可容舜并不是个纨绔。

他重新将手枪上了保险,收回原处,和衣飞石谈条件:“您功夫很好。”

“不过,目前的情况下,您更需要一个安保团队。我的团队可以免费为您和您的家人提供服务。”

这回他说“您家人”的时候,目光仍旧很诚恳地落在了谢茂身上。

衣飞石一瞬间觉得有点气血上涌。就这么承认皇帝是自己的“家人”,好像有点脸太大?不过,这感觉……也太好了。他这会儿的感觉和谢茂一样,觉得眼前这孩子也未免太讨喜,太会讨好人了。

容锦轩觉得牙有点疼。

他才说了免费送一个价值三千万的安保服务,堂侄又要免费送一个。

“我得教你几手?”衣飞石觉得容舜挺可爱的,特别是一板一眼的模样,有点眼熟。

“那当然是另外的价钱。”

容舜恭恭敬敬地鞠躬,“名师难寻。您要是愿意教教我,我给您端茶磕头,再奉束脩。”

衣飞石看了谢茂一眼。

他这些天其实也在琢磨未来该做什么营生,那个“演技被吊打”,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不管是什么,为了供养陛下,反正这份差事得先干着,熟悉这个世界之后,再想辙换个差事。

既然有陛下在身边,他不可能再效忠别的主子,替人冲锋陷阵是不必考虑了。开个武馆,收几个贵族世勋家的孩子做徒弟……这倒是可以的,清贵又无争。

衣飞石对自己在新世界的职业早就有了初步的谋划,不过,他摸着自己腰上的肉,想要收贵族世勋子弟做徒弟,当务之急也是要把身上的肉减下来,把前世的身手找回来。

现在误打误撞的,就有一个挺有钱的孩子自己找上门了,也不在乎他胖。

——虽说,这孩子是个保镖头子,称不上世勋贵族,好在看着还算顺眼。

最重要的是,他若是收了这个保镖头子当徒弟,徒弟那一帮下属他也可以随便差遣了吧?如容舜所说,安保是个团队活儿,今天高速路上的车祸把衣飞石也吓住了。若是他没有抢着打了那一下方向盘,若是皇帝身上没有防摔的符,今天会是什么下场?

谢茂笑了笑,说:“随你高兴。”

反正都已经入局了,多拉一个盟友也不算坏事。至于容舜是不是别有所图——还有人能逃得过他和衣飞石这两只老狐狸的火眼金睛?

衣飞石就冲容舜点点头,没说教,也没说不教。

容舜从小在各地寻访名师,知道不少江湖规矩。花钱就能买来的师父,教的多半都是大路货。徒择师,师择徒,彼此都要十分了解之后,才肯传授杀人技击之术。许多师徒间的关系比父子还要深厚。

衣飞石看上去年纪和他差不多大,就有这样的身手功夫,简直神乎其技。

他怀疑衣飞石是隐逸世家的后人。

这会儿就老老实实地安排了带来的团队,主要认人,顺便重新整理信号通路,询问行程安排。

“今晚要回启平镇。”谢茂说。

傍晚才出了连环车祸,多数人得知他们的经历都要心有余悸,谢茂却坚持要回启平镇。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种试炼。试探对方,也就是容锦轩所说的“杀手小组”,是否还会再出手,另外,他也要试一试容锦轩口中价值三千万的安保服务究竟靠不靠谱。

“谢大师,您今晚……不考虑再看看市一医院住院部的现场?”容锦轩在小本子画了个圈。

“你们找到那个护士了?”谢茂问。

“护士站所有护士的人事档案都调了出来,祖宗八代一家一家的查。没一个和杨守清有关系。”容锦轩说。

谢茂哑然失笑:“方向错了。”

容锦轩猛地一拍脑袋:“哎,哎!”他立刻拨通一个电话,吩咐说:“重新筛查。查那群护士,谁看护的病人里,半夜脑溢血死亡的数量最多。”

“我看你本子上的事儿还没说完?”谢茂问。

容锦轩看着站在衣飞石身边的容舜,苦笑道:“也不着急了。”

谢茂只看了衣飞石一眼,衣飞石就懂了他的意思,留在原地不动。

容锦轩与谢茂进了里边的卧室,锁上门。谢茂不说话,容锦轩则靠窗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我是阿舜隔房的叔父。容锦城……是他亲叔叔。”

谢茂只听不语。

“我大堂哥,也就是阿舜的爸爸,二十年前就死了,阿舜是遗腹子。”

“现在我伯伯,也就是阿舜的爷爷,还在世上。”

“按理说,阿舜是长房长孙,继承家业理所当然。不过,这二十年都是二哥在主持大局,老爷子还在,也没有绕开儿子直接把产业交给孙子的道理。”

“我怀疑……”

容锦轩看着窗外城市绚烂的霓虹,“杀手是冲着阿舜来的。”

谢茂觉得容锦轩真是个脑洞奇大的人才。他觉得杀手是冲着容舜来的,还把容舜往被杀手策划了两次谋杀案的谢茂身边送。这他吗是容锦城送来的卧底吧?专门帮着二堂哥坑堂侄子的吧?

“阿舜身边有最好的安保团队。人力策划的意外,伤害不了阿舜。”

容锦轩的理由也很充分,“只有非自然力量。我们防不胜防。”

说到这里容锦轩也很生气,拍着大腿骂道:“我们家也算国内数得着的人家了,也不知道是撞了哪路神仙的邪,始终和所有隐逸世家都不能往来。唯一能请到的盛大师,还他吗是个玄学界的‘王语嫣’。”

“谢大师,我容锦轩明人不说暗话。”

“我亲爸是私生子,在我四岁时飚车死了,老太太不待见我,我是大哥养大的。大哥死得早,阿舜就是我亲儿子。只要你能保阿舜平安,钱不是问题。多少我都给你。”

谢茂没有问,你怎么就相信我?他听出了容锦轩口吻中的绝望。

很显然,如果谢茂也不能信任,容家也找不出更好的人选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好歹,谢茂还是个被谋杀了两次的“大师”吧?

和容锦轩谈完了他小本子上的最后一件事,谢茂准备连夜赶回顶呱呱食品厂。

价值三千万的安保服务确实很不一般,容舜紧急联络了航线,直接用停在盛世天心大酒店顶层的直升机把他们送到了启平镇。一路上无惊无险,安然到达。

直升机停在了启平镇中学的操场,容舜带着一个小队,护送二人步行到顶呱呱厂区。

——谢茂的行程安排太着急了,容舜能调来直升机,没办法在所有地方都随时调来安全的车辆。

谢茂对此已经基本满意了。

执行力上佳,服从性上佳,资源调配也算上佳,不是猪队友级别。

这一批穿着黑西装,手提密码箱,个个戴着无线耳机,目光锐利警惕的顶级安保成员,跟着谢茂和衣飞石靠近顶呱呱食品厂。

说来,这一拨人也算是见多识广,经常出入蓝星最顶级的安全场合了。

然而,看见顶呱呱食品厂那一排长达一百八十米的电子折叠门,还是被这一股土豪气逼得心口有些气闷。这tm不是十八米,是一百八十米啊!故宫大门都没有这么大的吧?

谢茂已经走进了门卫室。

门卫室里飘散着辛辣咸香的气味,一个油汪汪红通通的火锅要死不活地鼓着泡,保安老何正躺在沙发上打瞌睡,保安科长王勇则无聊地在手机上打斗地主。

听见众人进门的声音,王勇愣了一下,叫了声谢哥,老何一骨碌爬了起来。

“哎哟谢哥!你还晓得回来哟!说夜宵就是夜宵,这都十二点了!电话也打不通,还以为你要放兄弟些鸽子。来来来,哎,恁多人?你们先吃先吃,我去拿筷子,顺便买几瓶香油,搞点蒜泥来。”

“坐坐坐,坐嘛!”老何热情地邀请容舜带来的一队人坐下。

面对眼前这个热情市井的老保安,一群自认蓝星顶尖的安保精英更懵逼了。

……你特么冒着被撞死在高速路上的危险,半夜要求我们舜哥调用直升机,协调各方面关系,终于给你降落在镇上中学操场,就是为了来吃这一顿火锅?

谢茂面不改色地拿了筷子坐下,招呼衣飞石:“来。”

第255章 乡村天王(14)

身为专业的安保人员,当然没有任务时跟被保护人一起吃火锅的道理。

在容舜的安排下,一行人各行其是内外哨位观察,仅留了两个人和容舜一起,站在门卫室里就近戒备。

王勇开了几瓶啤酒送过来,坐下之后就觉得不自在,不住回头看站在后边的容舜三人。

容舜这群人个个都是年薪几百万的顶级安保人员,出门穿着统一的高端手工西服,皮鞋擦得锃亮,腕上戴着价值几十万的战术手表,一件衬衣就能买得下王勇全身上下的行头。

——作为顶呱呱食品厂的保安科长,王勇大小也算个头儿,年薪十万是有的,他一直认为自己也算有钱人。现在看着这群目无表情训练有素的顶级安保,他顿时觉得自己身上的波司登羽绒服和鄂尔多斯羊绒衫都不算牌子了。

现代人几乎没有等级观念。

大会堂前三排下了乡也掀农家的锅盖,和穿着花棉袄的老乡同坐一桌,同吃一席。富豪榜的各位单拎出来随意评价,羡慕钦佩有之,跪舔也多是网络玩笑。境外有雇佣保姆的人家将其称为“佣人”,在国内,哪怕是顶级富豪之家,对家里的服务人员也会尊称一声“阿姨”。

这个时代的人很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与你之间,或许你富我贫,你官我民,但我并不比你低一等。

王勇没有见过太高层级的宴请,就他见过的饭局里,哪怕是去五星级酒店吃饭呢?老板赴宴,主人家也要招待司机助理另外坐一席,只不过是菜色普通些。

那也没有老板在里边吃着,司机助理在一边饿着的道理吧?

何况,这跟来的一堆人,看上去就很金贵派头……让他们在一边看着,有点不得劲哈?

谢茂和衣飞石则完全没有这种不适感。

他俩在谢朝吃饭的时候,多的是人在旁边站着服侍,衣飞石甚至更习惯这会儿的感觉。

三人等着老何回来开席,王勇犹豫着,是不是再一次请容舜他们过来坐下,谢茂则和衣飞石喝了点啤酒解渴。谢茂对酒不怎么挑剔,有点酒精就行,衣飞石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就不喜欢喝酒,这酒还这么难喝。

左等右等,老何始终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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