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飞石想把这个在御前口出狂言、满嘴污秽的贱民扔出去!

谢茂拍拍他的手背。衣飞石就安安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到了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上。

嗯,电视真好看。

“我家里出了点事,要带弟弟回去一趟。不知该向何人递交辞呈?”

谢茂在谢朝待了太多年,一时间要改叙述方式也不大容易。

老何哎呀一声,看了衣飞石一眼,鬼鬼祟祟地问:“谢哥,你是不是也觉得这里不大好?”

谢茂对抓鬼没什么兴趣,造成两界崩塌的罪魁祸首毛绒绒也被他捉住了,按道理说,两界屏障恢复正常,鬼也不应该对人产生影响。顶呱呱食品厂两位高管昨夜的去世,很大概率与鬼神没什么关系。

但,谢茂也不打算对老何打包票。

这是个人与鬼共存的世界,谁能说得好,自己什么时候就撞见鬼了呢?

他冲老何笑了笑。

老何想留下,他这个笑容就是否认厂里有问题,若老何萌生退意,这个笑容就是劝老何离开。

果然老何其实早就有了打算,握着自己颈项上女儿给的菩萨吊坠,说:“小周一扑爬摔死了,勇哥在住院,谢哥你也要辞职……哎,就剩下我和黄有志了,我肯定不能现在走撒,太不仗义了……”

“不过谢哥你现在离职手续肯定不好办,大李总在住院,小李总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趟。”

“你去找办公室的白小姐问一下,叫她给你办——”

说着老何又挤眼睛,“她天天都给你带珍珠奶茶,你去找她办事还不容易嘛。”

谢茂不自觉地挺直了脊背。

正在看电视的衣飞石竖起耳朵,面上不动声色,心思已经不在电视机上了。

老何闲扯了一顿八卦,吃完了面条就离开了。门卫室里,只剩下谢茂与衣飞石两个人。

厂区里通常只有换班和吃饭时间比较热闹,其余时间工人都在车间,来来往往的只有运输原材料、辅料和货物的车辆。作为门禁保安,谢茂应该要检查出入车辆的车厢货物是否与出门条相符。

这么具体的工作,谢茂从没干过,学旧地球史也不可能如此巨细靡遗。

所以,完全没经验的他就坐在窗口,看见车开来了,遥控抬竿升起。

——相熟的司机都不敢惹这个脾气火爆的退伍兵王,见谢茂老神在在坐在屋子里不出来,司机愣神之后,心里骂了一句mmp,面上还得笑嘻嘻地跳下车,拿着单子交到窗口。

“谢哥,今天你值班呀?这是我的出门条。”司机赔笑着递烟,顺便交上条子。

谢茂完全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充当了一回仗着武力欺人的恶霸,收了出门条,没有收司机递来的香烟,很客(大)气(爷)地让对方走了。

短短两个小时,出去八辆货车,司机全都乖乖地开门下车,把出门条从窗户交上来。

到上午十点过,衣飞石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

谢茂正琢磨着反正没人,偷着给小衣拿个新口味的行军饭盒尝一尝。

衣飞石已新奇又嘴馋地去鼓捣电火锅去了——门卫室有个小台子,上面是电水壶、电火锅,下边放着面条、火腿肠、老干妈,是保安科的深夜值班福利。

自从谢茂教了他使用电热水壶之后,衣飞石就对各种家用电器很感兴趣,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在宿舍时,他已经按捺不住把谢茂的鞋子都用烘鞋器烘了一遍。只恨谢茂的原身单身狗又比较穷,家里所有电器加上电灯都没几样。

谢茂就倚在门口,笑眯眯地看衣飞石玩弄电火锅的样子。

叭叭——

门外传来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声。

谢茂手里拿着遥控升起抬竿,只等着对方来交出门条。

“你怎么回事啦?!”

突然有个挑剔又尖锐的年轻男子声音响起,“有你这么当保安的吗?看都不看一眼就抬竿放人,你要是放进去一车子强盗谁负责的啦?我说你,喂?你过来!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

谢茂不疾不徐地回头,就看见一个大阴天戴着墨镜、穿着骚包紫色休闲西服的年轻男人,正趴在一辆看上去就比较壕的小车驾驶席上,恶狠狠地冲着他比划:“过来!听见没?”

衣飞石应声而出。

他肥墩墩的身形此时没有一丝迟疑,尽管是陌生的身体,尽管失去了前世苦练多年的身手。

然而,技巧是不会被遗忘的。

衣飞石行至车前,稳稳扎住马步,两只手一上一下,抓住了车上富二代的领口与衣襟,腰身发力,顺势往外一扯——那倒霉二代平时就很骚包,开车从不系安全带,直接就被衣飞石从车窗里扯了出来。

对皇帝不敬的富二代被衣飞石墩在地上,啪地摔了个狠狠的屁股墩儿。

衣飞石也有些喘。

不过,喘也扛不住他此时的愤怒,敢冲我陛下嚷嚷,你活到头了。

胖乎乎的拳头蕴着穿越了时空的愤怒与力量,狠狠砸向地上狂徒的眉心——

“小衣。”

谢茂提醒了一句。

那一瞬间,足以致命的力道生生顿在李幸额前。

李幸只觉得脊背上爬过一丝幽凉,醒过神时,失去血色的脸上大颗小颗冷汗簌簌齐下。

衣飞石高估了自己这个身体的承受能力。

勉强出拳已是超出了负荷,生生悬停更是将力道积蕴在大小臂流转的方寸之间,覆盖在骨骼之上的肌肉瞬间就是一股近乎断裂的剧痛。

他面色如常地抽手后退,在谢茂身边低头:“是。”

谢茂轻轻替他揉手:“力蹵了?”

……面子。

衣飞石不大想承认,可是,真的很痛。这个身体半点都不耐痛。

皇帝揉两下就更痛了。

二人旁若无人地开始揉胳膊。

地上趴着的李幸也醒过神了,他本想打电话报警,看见衣飞石的衣着打扮就咦了一声,掏出手机翻开微博看了好几遍,惊呼道:“你,肥石,肥石你真的是货车飞人?”

这下子谢茂和衣飞石都不高兴了,肥石?

现代人缺乏对死亡的敬畏心,李幸爬起来就忘了衣飞石险些砸碎他额头的那一拳,拿起手机蹿到衣飞石身边,调出照相模式:“来咱们合个影……”

衣飞石不习惯被人近身,李幸凑近来他就想把这不识相的一手格挡出去。

谢茂死死拉住衣飞石的手。

镜头前,拿着手机兴奋自拍的李幸还比了个大拇指。

转头李幸就发了一条微博。

【@李子杏子核:#货车飞人#捕捉到昨夜轰炸网络的特技高人@大明星肥石真的是肥石!看这衣服,这体型,有木有技术帝来做个对比图?(凑不齐九张,肥石好凶猛)[黑线][黑线]

图一、图二、图三】

这时候办公楼里的两个女员工已经赶了来,一个穿着白色羽绒服的马尾辫姑娘冲谢茂使了个眼色,谢茂脸都绿了——当着我小衣的面,你眼睛拐的什么弯儿?

另一个穿着西装套裙的女孩儿,则一双眼睛扎进李幸身上都拔不出来了:“小李总,您没事儿吧?要我替您叫救护车吗?”

李幸发完了微博,发完了朋友圈,这会儿正在自己的富二代群里得瑟。

【李大财主:昨儿微博上那#货车飞人#知道伐?在我们家厂里。】

随后啪啪啪三连拍图片甩群里。

【刘大财主:……哥,你爹昨儿才没了,你是不是应该……苦大仇深点儿?】

【李大财主:没人管了还苦大仇深,你脑子被僵尸吃啦?[抠鼻]】

【容大财主:我日他吗,肥石这小狗日的跑你那儿去了?昨儿老子辛辛苦苦坐了三个小时车到恒店拍戏,他不见了!害老子跟秦思蔻那个歪婆娘演了半天,卧槽,那婆娘简直了……】

【刘大财主:[捶桌][捶桌][捶桌]】

【林大财主:容二你还真舍得花钱啊,哥听说肥石是业内有名的戏托儿,一场八万不还价,打包五次ng,五次不过,再拍就算另一场的价钱……】

李幸听得有点懵,连忙发了一个语音询问。

【李大财主:什么是戏托儿?】

【容大财主:没有的事,什么戏托儿,扯淡!不存在的!】

【林大财主:(语音)】

“叫什么救护车?你看我像需要救护车的样子吗?”李幸翻了个白眼。

他见多了这样看见富二代就想贴的女人,如果是那种比较玩得开,只需要买买包包化妆品,玩一段时间就分手的,他还有点兴趣。这种直接冲着少奶奶来的职场处女,沾上手就要死要活,他才不想招惹。

他顺手点开了林大财主的语音。

林振宇是他们一群杭市二代的串子,交游广阔,什么都玩一点儿,什么都懂一点儿。

林振宇的声音从手机中放了出来:“这戏托儿,也是娱乐圈里蝎子粑粑,独一份儿。你们都听说过演技吊打吧?听过演技被吊打吗?这肥石就有这么个神奇的功力,不管他跟谁演戏,都能表现出一副被人吊打的状态,还能不出戏。”

“前头他和凌媛媛拍了个《恋爱冰淇淋》,被吊打得观众都以为凌媛媛要拿最佳女主角了。结果那凌媛媛离了肥石,演技瞬间烂得炸裂——”

“肥石就专吃这碗饭。找他配戏就是八万一场,剧组片酬另外算。”

“甭看他长得一身肥肉,十八线特型演员龙套,忙起来赚得比三四线小明星还多。”

“就这还是几个经纪公司的高层绝密,捧新人的时候都得写个胖子小配角,找肥石来拉一拉演技……”

衣飞石听不懂。

谢茂却已经听懂了。难怪衣飞石的羽绒服下边穿着仿古的布衣。

谢茂原以为他是景点或饭店的服务员,原来是小看了他。人家衣飞石的原身是个特型演员,戏托儿,专门衬托别人演技的专业技术人才。

李幸兴奋地招呼衣飞石去办公室里坐:“肥石!你太厉害了!走,去我那儿喝茶!”

突然后知后觉地转过来,“你怎么会在这儿?你认识我公司的保安?……你们是?战友?”

“你就是我哥说的兵王?谢什么来着?”

李幸记不住谢茂的名字,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一个视频,“你们是战友,那肥石能干的你也能干吗?你们当兵的都这么好身手?那你们怎么不去参加奥运会?看看看,看这个前空翻……漂亮。”

“没见过这么灵活的胖子……”李幸不住赞叹,连呼牛逼。

作者有话要说:

衣飞石:他们在说什么?那个女人为什么对陛下抛媚眼?

谢茂:……衣飞石,你五十岁的人了,还长胖了七八圈,你学什么蜘蛛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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