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风雨声中,谷满仓的声音满是悲怆:“洪水发得急,清河县灾情最重,有至少四分之一的百姓被卷入洪流,剩下的如今被困在高地上,但是知府下令封了我们五个县,再无粮食,几万百姓就得活活饿死了。”

封县,胤禟心头一跳,察觉到了此事非同小可,他道:““寻个地方落脚,让他洗干净了再到爷跟前回话。”他的身份不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暴露,自然不能在大雨中随便问话。

且这事明显三言两语说不清楚。

许是他的气势太足,也或许是己方人马明显比他们强出太多,总之那帮难民在嘀咕了一阵后竟真的跟在了他们身后。

出得密林不久,果然碰上了保镖头子说的客栈,金明拿出三张百两的银票,客栈的掌柜立刻殷勤起来。

谷满仓瞧着胤禟的气势,只觉此人定非常人,他拱手行了个礼:“敢问阁下是?”

“我姓唐,家中排行老九,你只管叫我唐九爷便是。”

“不过一个商人,凭什么让我们大人称你为爷?”跟在谷满仓身边的一个小青年没忍住,当下便开始呛声。

胤禟也不生气,指着一车车被搬进客栈的粮食:“凭这些,够吗?”

小青年顿时熄了声。其实这些粮看着虽多,但对于几万难民来说也只是杯水车薪,但撑得一天算一天,只有活着才有转机不是吗?

谷满仓忙道:“属下不懂事,还请唐九爷不要与他一般计较。不知唐九爷欲将这些粮食卖多少银钱?”

“爷对发国难财没有兴趣,瞧你这样近来吃了不少苦吧,一会吃碗热的,再好好洗个澡。”不是他嫌弃,实在是这群人身上都一股子怪味儿,要不是他们这一行体面人打了头阵,店家根本不会把这群形容与乞丐差不多的人放进来。

这一行大概四十来人,金明一时间也寻不出合适的衣裳,只得紧着谷满仓,给了他一套干净的衣裳让店家带他下去洗漱。

两刻钟后,洗漱干净又吃了碗热汤面的谷满仓被带到了胤禟房中。

“清河县令谷满仓,康熙三十三年恩科同进士,对吗?”

谷满仓有些诧异,旋即点了头:“你怎么会知道?”

“我家夫人爱听说书,关于你的事迹倒也听说了一些,坐吧,跟爷好生说说清河的情况。”

“唐九爷,我瞧得出你绝不是个普通商人,但这事情太大,你若是牵扯进来怕是无法全身而退。你能答应赊借我们这些粮食,清河百姓已经感激不尽。”

“爷一路走来,甘州难民不少,但还没到穷途陌路的时候。离家求生的也多是佃农,怎你们就混成这样了。堂堂县令居然想要拦路劫道,说,你劫了多少走商了?”

谷满仓摇头:“你误会了,我们也刚刚从山上绕下来而已。”

“山上?据爷所知,清河县是个盆地。”

“是盆地,但两面环山,另两边的路已经被知府派兵堵死,我们这些人费了不少力气才翻山逃过来,为的就是将奏折上达天听,求皇上放百姓一条生路?”

胤禟沉默了一会儿:“你们县被封多久了?”

“半个多月了。”

“还能撑多久?”

谷满仓诧异地看向他。

胤禟道:“你的折子呢?”

“唐九爷?”谷满仓再迟钝也觉出不对劲儿了:“您到底是谁?”

“能让你的折子最快上达天听的人。”他掏出了身上的麒麟玉佩,那是皇家的标记,他的玉佩上还写了个九字。

唐九爷,唐九爷,当今九阿哥,名叫胤禟。

谷满仓几乎喜极而泣,朝庭终是没有放弃他们,派来了一位皇子。他深深跪拜,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半晌都不肯起来:“求九爷为清河五县的百姓做主。”

“爷既然来了,自然不会弃尔等于不顾,折子呈上来吧。”

“九爷,下官还有一本账册,是下官任职九年以来,清何县收到的修缮黄河的款项。”

“哦,多少?”

谷满仓的声音充满了心酸悲怆:“拢共四百两银子。”

“啪!”胤禟一掌用力拍在桌子上:“混帐。”

黄河这些年安安稳稳,但每年朝庭拨下的修缮款项都不下于百万。甘州作为最低谷的地段,收到的钱只多不少,可轮到清河县,却仅有四百两银子。

四百两够干什么?怕是那些官员一顿饭就吃完了。

谷满仓留下两本奏折。

一本是五个县令联名上书的求援折子。另一本则按了上万个血手印,那是万名向朝庭求一条活路的血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