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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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锦天在行军帐篷前转了几遍,又敲又摸,对这种随身携带的小房子相当惊艳。师父是给了他一个储物空间,可也不能把房子从地基里口口塞进去,用的时候再搬出来啊!
陶亭则在教室里看各种神奇的教具。他是傀儡世家出身,对制作精巧的小东西充满了好奇,恨不得拆开来看看其中到底是怎么个原理……当然,这是谢茂的东西,他多看两眼可以,都不怎么敢伸手碰。
常燕飞是见得多了,早就习惯了。
这货沉浸在拜师成功的兴奋中,一只手里捧着茶壶,一只手里撑着伞,跟马仔一样跟着谢茂屁颠屁颠的,谢茂正在和杨昭介绍情况,简单说了这几天的行程安排,他就跟着时不时捧哏,那叫一个会接梗,要不是口音不对,杨昭都以为他是津市来的。
刘奕则和铠铠在一起玩儿,两人带着傀儡,在沙地里玩沙子。
这三个小孩玩沙子是修真版本,铠铠以灵力控沙成型,筑起一座座云上宫殿,刘奕修行日浅,没有那么多力量可以用,但是他修炼的是大阴阳术,能够沟通鬼神,招了不少沙漠上的孤魂野鬼来帮自己堆沙子,傀儡就在一边拍手傻乐,给两人加油助威。
傀儡并不知道铠铠和刘奕在暗中较劲,铠铠筑起漂亮的大宫殿时,他也跟着啪啪拍手表示欢呼。
被刘奕不大高兴地看了一眼。
于是傀儡就明白了。
下次铠铠再筑起大宫殿时,他鬼鬼祟祟地走过去,假装欢呼,想把铠铠的宫殿踩塌。
——两个开智不到一年的小鬼,哪里比得上活了千万年的附灵铠铠?傀儡原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不小心“踩”坏,哪晓得一脚跺下来,差点把自己的小腿骨折了。
铠铠抱着手嘲讽地看着他,说:“你个小木头,这么小就坏了心肝儿!”
刘奕把傀儡拉回来,护在身后。
铠铠岂会善罢甘休,非要把傀儡捉出来,摁在地上打了两下屁股。
傀儡没有痛觉,奇怪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傻?
铠铠气得跳脚:“他使坏都是你教的!”爬起来就追着刘奕打,同样试图体罚刘奕的屁股。
刘奕平时都不爱跟“凡人”打交道,跟铠铠玩儿也是出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可要他乖乖挨捶,那绝不可能。在他心目中,能够捶他的只有爸爸妈妈和老师。
一个要揍,一个不肯被揍,两人很快就追逐厮打了起来,闹得沙地上一片狼藉——
衣飞石站在远处,看着刘奕被铠铠追逐的身影,神色有些复杂。
刘奕在后世不叫刘奕,叫刘叙恩,也就是鬼府中失踪的刘大判,小仙口中的刘帝君。
刘叙恩是衣飞石非常看重的心腹弟子,出生却远不如旁人那么光明正大。他原本是鬼府里一缕不肯轮回的游魂,因心怀怨愤,日日指天喝骂。搁你家里有个天天骂街的神经病也受不了吧?便有鬼将捉住刘叙恩,再三劝说不听,许诺多给福慧资粮下辈子投个好胎不听,上窜下跳要报仇。
问题是他的仇人早就死了几百年了,轮回好几世了,他自己也知道,还跑去仇人的现世看了一眼,发现仇家变成了一个天真浪漫还挺善良的小女子,报仇也下不去手啊?可心里还是很气,就跑去鬼府骂娘骂天,反正我没有报仇,我很气,我就要哔哔!
把当时负责地府庶务的死源帝君都气笑了,尼玛个大奇葩!你要是有冤无处伸跑来骂街就算了,仇家都找到了,你自己下不去手,怪我咯?
好说歹说不管用,刘叙恩就是要骂街。死源帝君将他判入地狱,受拔舌之刑,先判了一天。
一天之后放出来,还是不管用,人家继续骂街。
死源帝君又判了五天。
……
最后刘叙思被判了二十年,放出来了依然一刻不停地骂街。
衣飞石查过刘叙恩的生死簿,他这人命是很苦的,生于离乱之世,爸爸是个离国逃难的大帅哥,被颜值不大高的妈妈捡回家,注册结婚之后,爸爸获得了和平国度的公民身份,很快就消失了。他的妈妈也是个奇葩,天天去捡逃难的难民帅哥,后来被移民署当蛇头判了刑。
刘叙恩出生之后没有经过登记,父走母囚之后,就开始在街面上流浪,很艰难地长大。
后来他开始混街头社团,眼看着有了小弟、有了生意——虽然是不怎么合法也不光彩的生意——人生稍微有了一点起色,结果被自己的好兄弟背后捅刀,一起打江山的兄弟伙大部分死在械斗之中,他自己则被栽赃贩毒,判了五十年重刑。
他这个好兄弟兀自不肯放过他,没能让他死于国法,就开始买通监狱里的看守和犯人,试图让他“意外”身亡。刘叙恩此后十多年过得可谓是惊心动魄,随时准备应对冷箭暗杀,被监狱看守霸凌欺辱,在监狱内的各种势力中辗转求存……
等他做足五十年牢出狱时,已经是个快八十岁的老头儿,仇家早就度过了风光的一生,寿终正寝。
刘叙恩新死之时怨气虽大却没有什么能力,追杀不了刚轮回的仇家。等他修炼了几百年变成个大鬼之后,仇家已经轮回了好几世,早就不复旧时模样。
刘叙恩怨气虽大,却对轮回后的仇家下不了手,这也是鬼府啧啧称奇的原因:怨鬼大多数脑子都不清醒,看见仇家就想啃,哪怕是看见跟仇家相似的无辜人都会忍不住想下手,这个只会骂街的大奇葩居然还有理智?
衣飞石亲自去见了刘叙恩,问他“你如此念念不忘,不能过去,恨的是仇家,还是自己?”
刘叙恩絮絮骂天正骂了个间歇,正蹲在地上休息,闻言如被雷击。
他确实很恨仇家,可是,内心深处,他责怪的一直都是自己。
如果他没有轻信,没有踏入陷阱,甚至开始就没有带着那帮兄弟去搞什么社团生意,那么,那群年轻人根本就不会死在械斗中。他们和自己不一样,有很多都有家庭父母,因为叛逆、刺激或是贫穷才出来混社会。
刘叙恩心中一直背负着很沉重的罪,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他并未理解自己的痛苦从何而来。
衣飞石将刘叙恩斩去前尘,送他入了轮回。
没多久,谢茂就把轮回后的刘叙恩送到了衣飞石面前,让他收归门下,传以道统。
——刘叙恩有一种很适合鬼道修行的特质,那就是他不会因执念失去理智。这种清醒在修炼鬼道时简直等同于开挂。须知道鬼修最可怕的弱点,就是执念。
衣飞石私底下其实不怎么想收刘叙恩为徒。
刘叙思做人不错,做徒弟也行,可是,做他的徒弟并不合适。
他是君上的侍臣,负责替君上处理庶务、打理治下。在他的位置上,心慈手软是个贬义词。刘叙恩这种对仇家下不了手、只会责怪自己的脾气,做人是好人,做事却是坏事。
只是君上已经把人带来了,衣飞石也不能说我不要,这才养在身边,打算慢慢地教。
后来果然出了事……
衣飞石隐约记得刘叙恩的尸身被送回来的画面。
他有些恍惚。
死了吗?
可是,下界之前,明明把玉翡剑留给刘叙恩,让他在遭遇大变故时唤醒自己?
……
衣飞石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他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也出现了问题!
然而,仅仅是一瞬间,当他的目光落在谢茂身上时,情绪不知不觉地趋于平静。
刚刚才兴起的惊觉和念头,都在刹那间被遗忘了。他的意识自动回避了刘叙恩相关的一切,两种不同记忆间产生的冲突便消失了。
※
谢茂带着杨昭在沙地里待了半个月,遇上杨昭这么一个同道中人,分享教程不亦乐乎!
短短半个月时间,原本的沙漠就已经生出小片绿植,这地方灵气非常浓厚,对杨昭这种粹道灵修而言,简直就是修炼种地的绝妙之地。
谢茂在冒着绿茵的地上巡察,和杨昭说:“以后这里做一个粹道的灵修教室吧,单给你的师门弟子用。”
谢茂建立的修真大学面对全天下招生,各种功法秘籍不藏私随便学。
杨昭对此也是无可奈何的。谢茂不需要他的传承秘本,照样可以在修真大学里公开灵修的秘传。若想阻止谢茂公开——他阻止不了。既然阻止不了,那就顺势合流。谢茂原本想聘他做种植系讲师,他干脆申请把灵修课也一起教了,遇到可心的苗子,好好培养亲近,不是照样跟自家亲近么?
谢茂对他的识时务非常满意,这不,马上就给杨昭投诚福利了。
这是准许杨昭在修真大学之外开辟小课堂,专门带比较有天分和亲近的弟子。
——也可以理解批准了杨教授的研究生招生资格。
给了福利之后,谢茂又给差事:“我在国内联络了一个水土流失治理项目,您这边有空,带着家里弟子们去看一看,配合一下。”来毛里塔尼亚是因为这里灵气浓厚,适合杨昭修行学习,等技术成熟之后打算惠泽天下,谢茂第一个考虑的依然是华夏。
华夏目前的环境并不好,水土流失、污染严重,前者政府一直在大力治理,每年都会投入巨额资金,钱砸出来的效果并不差,沙地治理颇见成效。后者则是太子掌权之后开始重点清理。然而,污染这个东西,涉及的方方面面太多了,强权之下依然力不从心。
谢茂提这件事也是顺手为之,让杨昭带着弟子们去练练手,环境状况也能改善,何乐而不为?
要知道粹道灵修可谓是世间瑰宝,他们汲取灵气之后,自身炼化,再反哺天地,整个就是一个大功率的灵能过滤器,治理环境恶化的大杀器。
从前粹道灵修极其稀少,主要是因为修法有缺憾,难以形成完整的修行阶梯。
现在谢茂不止教了杨昭如何种田,还给了一整套灵修解决方案,只要杨昭教得卖力,今后数十年,粹道灵修的数量绝对会呈几何倍数增长。
杨昭已经把家里各种师兄师弟一堆师侄的名单交给了常燕飞,容舜在京负责给办签证,他要把整个师门都搬到非洲来,先学种田。
“这没问题呀。刚好去练练手嘛。”杨昭这几天每天都是红光满面,看上去气色极好。
他如今走了大气运,当然喜气洋洋,洋溢在身边的全都是吉祥欢乐。每天都笑眯眯地,看什么都慈祥和蔼。营地里外人都走光了,他就撸起袖子,亲自给这么一大帮子人天天煮饭,脾气好得不行。
“我这几个孩子,你看看有合适的么?”谢茂问。
“都合适的嘛。”
杨昭绝不会说句话拒绝的话。
开玩笑,不是谢主任的徒弟,就是小老大的徒弟!哪个不好? 哪个都必须好!
“天资都好,若是肯修粹道,必然是粹道高修。我是很想他们都留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乐不乐意学?修法终究还是要契合自己才是正道。”杨昭满眼慈爱地看着正在地里蹲着,研究绿茵灵力走向的花锦天、陶亭等人。
常燕飞对种田没兴趣,这几天也不跟着拍马屁了——谢茂嫌他太烦了,当惯了皇帝,习惯了说话没人打扰,常燕飞这种喜欢捧哏的实在不讨好。所以,常燕飞现在歪在教室里打游戏。
“我看他们都挺喜欢这儿,恰好我和小衣有事耽搁几天,先让他们在这儿巩固巩固知识点。”谢茂强行让徒弟们“感兴趣”。
杨昭呵呵笑:“好的,好的,你和小老大放心,我肯定把孩子们照顾好。”
谢茂要去哪儿呢?
他在毛塔有栋小别墅,目前已经扩建成小庄园。
回国之前,他打算和衣飞石一起去度个假。劳逸结合懂不懂?
第576章 两界共主(90)
谢茂对未来经历的一切守口如瓶。
衣飞石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一次,谢茂假装没听懂,衣飞石也就不再问了。
谢茂可以大喇喇地对他说,有事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他没法儿说。那一次旁敲侧击就是衣飞石所能主动的极限。先生不肯说,必然有先生的考量,我不能强行问。
二人在毛塔的小庄园里小住了近十天,每天就是吃吃饭,喝喝茶,做点情人间的蜜事。
谢茂很明显是通过这段时间疗伤。不止于他在未来所受的神魂震荡,大约还有些心灵创伤。他每天都会用很长的时间抱住衣飞石,不说话不交流,就那么静静地抱着,仿佛要确认衣飞石的存在。
衣飞石不知内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越发地千依百顺、寸步不离。
所幸谢茂也没有发疯很久,预计的休假时间到了,他就带着几个徒弟回了国。
容舜照例亲自到机场迎接。
他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刚得了一个生得白嫩可爱的闺女,别人爱不爱的他管不着,他是真的爱得不行。谢茂和衣飞石上了他的车,黑色内饰的车厢里居然挂着粉粉的玩偶,这典型女儿奴的作派把谢茂都逗笑了:“孩子在哪儿?”
“在家呢。童童生了她身体还行,在医院住了半天就闹着要回家。”
容舜简单地说了一句,似乎很努力地想要忍住自己的倾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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