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休息?”谢茂打开灯,看见坐在黑暗中喝茶的衣飞石,明知故问。

衣飞石连忙放下茶杯起身,上前给坐在沙发上脱鞋的谢茂拿拖鞋,冷不丁就听见谢茂问:“怎么不开空调?”

衣飞石根本不怕冷。在他回来的途中,片场就发生了主演跑路的奇葩事件,身体没有需求,他哪里还记得要开空调?这会儿穿着衬衣依然身体温热,他解释说:“当兵时习惯了,不怕冷。”

“哦,我记得你以前在常春市当兵?”谢茂背着衣飞石捏造的履历。

“嗯。零下十几度也就穿件单衣,习惯了。训练强度大,根本不冷。”衣飞石不想重复谎言,把谢茂脱下的短靴子放进鞋柜,再从衣柜里拿出浴巾,“老板,我先洗澡。”

洗澡上床。谢茂明白这个暗示,点点头:“洗吧。”

浴室里很快就响起哗哗的水声。

谢茂叼着没点燃的烟,玩了一会儿又放下。

烟草这种东西不可能给修士带来刺激,也不可能伤害修士的身体,可有时候它代表着一种执念。

自从那日在九爷安排的饭局上约炮失败之后,谢茂就总是把没点燃的烟叼来叼去,他不再故意点燃烟草吸入不过肺就吐出,他不喜欢烟草的味道。

可是,每当他看见衣飞石的时候,他就会想起那场饭局之后,他和九爷聊天时的心情。

他对九爷说,算了吧。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那一种认输的心情,无可奈何的心情。

无疑衣飞石对他做了一件不可原谅的错事。这么多天来,他看着衣飞石在他眼皮底下演戏装样,好像很喜欢,又好像很厌恶。喜欢是针对“石丛”的,厌恶则是针对记忆中那个不存在情愫的衣飞石。

一根烟玩来玩去,玩坏了就扔进垃圾桶,谢茂靠在床头躺下。

很快衣飞石裹着浴巾出来了。

“套买了吗?”谢茂翻身去床头柜找东西。

衣飞石有点羞耻。他一直不喜欢用这东西,男女之间是避孕,男男之间也能防止传播疾病。可是他和谢茂都不存在这个问题——修士不可能染病。

可现在顶着“石丛”的壳子,他必须不能有异议。如果谢茂偶尔不肯用,他还得坚持抗议。

“下午去买了。”衣飞石见谢茂没找到,从角柜里找出来两盒,放在床头柜。

谢茂看着角柜里那满满当当的半箱子,差点笑出声:“买这么多?”

衣飞石嗯了一声没回答,气氛暧昧又带了点滑稽的火热。

明明他和谢茂不需要这个,可是谢茂“不知道”他的身份,二人一天要用掉小半盒。买这种东西当然不可能让谢茂去,衣飞石经常开车去市里买成人用品也是够无语的,今天干脆批发了两箱回来。

“新款呐。”谢茂拆了一盒,扔给衣飞石,“喏。”

衣飞石只能老实地上前,帮他武装完毕,准备开战。

……

熊开新带着法务赶到拍摄点时,是凌晨四点半。

谢茂刚刚从衣飞石身上下来,努力假扮正常人的衣飞石也不得不装昏昏欲睡。当然,也没人敢在这时候打谢茂的电话,阿鲁导演安排熊开新住下,因在同一层,隔音不大好的酒店,细碎的交谈声很容易就惊动了还没休息的谢茂。

谢茂起床冲澡之后,重新回到了一团狼藉的床上。这种条件下,讲究不起来。

衣飞石原本侧身躺在残留着他体温的位置,感觉到谢茂回来了,很主动地蜷缩到床沿。

别扭死你算了!

谢茂看着那道孤独的背影,也翻身朝着另一侧睡下。

次日清晨,七点半。

谢茂听着窗外的鸟雀鸣叫声,翻身起床。衣飞石明显是在装睡,他也没有去打扰。

和往常一样,谢茂洗漱之后,在会客厅里点了一炉香,喝了一盏茶,养气定神之后,衣飞石的闹钟就响了——

这时候谢茂就可以开始看戏了。

明明早就醒了的衣飞石佯作惊慌地爬起来,匆匆忙忙穿好衣服,刷了牙擦把脸,出门鞠躬道歉:“对不起老板,我睡着了。”

谢茂慢悠悠地刷着微博,冷酷地说:“扣钱。”

衣飞石还得露出一个“被扣钱了有点肉痛”的表情,继续赔罪:“您昨天……”

“怎么,签合同的时候,规定每天只能做三次?”谢茂恶意地说。

见衣飞石演得太辛苦了,他才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行了,才八点。里边炖着汤,你喝一碗,把其他的装进保温壶,收拾好咱们出门了。”

衣飞石穿着拖鞋去隔出来的小厨房里喝了汤,提着保温壶出来时,解释说:“您昨天说,今天剧组放假。”

谢茂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表错情了。衣飞石会和他开下三路的玩笑,“石丛”绝不会。

这显然是谢茂得意之下的纰漏。和衣飞石在一起的感觉太放松了,他很难生起戒心。哪怕衣飞石曾经毫不客气地冲他紫府里掼一道鬼气。

——好在金主跟包养的小玩意儿说点荤笑话,谁也不会觉得过分。

衣飞石并未意识到谢茂流露的这一点小纰漏。

“戏不拍了,饭总得吃吧?”谢茂笑一笑掩住了这点失误。

这天剧组全体休息,唯一不放假的只有伙食组,依然和从前一样,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烹制早餐。

剧组的厨房是移动厨房,搭建在大拖车上,这会儿就停在酒店后面的停车场。谢茂和衣飞石披上外套出门,一路上都有剧组习惯早起的工作人员去吃饭。没多久,收到大老板现身消息的熊开新,就带着法务匆匆忙忙地追了出来。

“谢总,这是公司法务总监费尔讷女士。”熊开新介绍身边的法务人员。

“你好,费女士。一起吃早餐?”谢茂邀请。

谢茂看上去半点儿都不生气。熊开新和费尔讷都很意外,一夜过去,谢总的怒火已经消失了?

熊开新与费尔讷都是一夜没睡,鉴于谢茂电话里愤怒的命令,费尔讷一整晚都在整理公司和宸育传媒与管宣个人签订的合同,熊开新则嗅见了整件事情的阴谋之处,发动了自己的所有资源,试图掌控目前的局面。费尔讷化了个淡妆勉强能撑住形象,熊开新胡茬都冒出来了。

一行四人散着步往厨房拖车走,离着老远,咖啡与烤肉的香气已经传了出来。

五星级标准的伙食,不打折扣。

四人找了张小餐桌坐下,衣飞石去端了咖啡和豆浆,顺便带回谢茂爱吃的早餐。

谢茂很感谢目前的社会,至少小司机也能捞着一张座儿,搁谢朝,衣飞石目前的身份就得在一边站着服侍了。

“谢总,我跟您汇报一下目前掌握的情况。”熊开新说。

谢茂点点头。

“管宣是去海市录制《慢慢走,姐妹》,据我所知,他们和《慢姐》节目组达成合作意向是在七十天以前,其实,早在去年,宸育传媒就和《慢姐》有合作……”熊开新想抽丝剥茧慢慢说。

“我不关心这个。”谢茂拌了拌碗里的牛筋烧面,香气扑鼻,“说重点。”

“熊制片的意思是,宸育传媒很早就打算让管宣上《慢姐》这个节目,和我们签约之前,新一季《慢姐》还没有开始拍摄,随后,我们和宸育传媒签约——合同中,规定剧组应该给予丙方,也就是管宣先生,不多于总共十五天的事假,用于履行前约,也即合同生效之前的代言业务——”

费尔讷把合同的复印稿某个条款指给谢茂看。

“合同订立之后,宸育传媒再给管宣签下的其他业务,比如《慢姐》,不适用本条款。”

“所以,这算是管宣违约了?”谢茂问。

费尔讷颔首称是。

“我不仅能炒了他,还能让他赔钱?”谢茂再问。

“谢总,我的人已经去拍摄现场拦截管宣了,孩子还年轻,希望您能给他一个机会。”

熊开新一夜不睡都在缠着阿鲁导演了解目前的拍摄情况,他是制片人,阿鲁导演也是他介绍来的,二人私交相当不错,所以熊开新有足够的数据,来说服谢茂放弃换男主演的想法。

不仅仅是谢茂那讲究天时的拍法,已经拍了三十天了,换主演得是多大的工作量?所有和管宣有对手戏的演员都得重来一遍。一部分配角的戏份都已经演完杀青,速度快的已经进了下一个剧组。想把所有人全都召回来重拍,对上各人档期,说不得能从现在拍到秋天。

熊开新说得苦口婆心,谢茂已经吃了小半碗面,衣飞石给他餐巾纸擦嘴。

“你说得对。就是因为换掉他的代价太大,所以,他敢不告而别。”谢茂说。

明知道谢茂说的是管宣,衣飞石依然有一种如坐针毡的难受,这话完全也适用于他的情况。

第443章 乡村天王(202)

不管熊开新如何劝说,哪怕剧组几位主创也都纷纷加入分析利弊的行列,谢茂的态度很一致,你们说的我都听着,你们说的我都明白,甚至我也知道管宣离组的背后有内情——

但是,所有人都要为他自己的行为负责。管宣既然走了,就不用再回来了。

谢茂的态度很坚决。

主演必须换。

和谢茂共事数个月的熊开新识趣地闭嘴认怂,心里把老同学陶蕾骂了个狗血淋头。

费尔讷都没来得及吃午饭,又登上返回京市的飞机,准备和宸育传媒以及官宣商量违约赔偿事宜。

法务问题交由专业人士处理,熊开新则留下和剧组一起商量怎么收拾残局。不管是做布景还是重新选择取景地,都要花费大笔费用,也等于前期做的一切投入全都白费。选角副导演则翻出联络本到处打听已经杀青的配角日程,能够把人家档期定下来的先定,晚半天说不定人家就进了新剧组。

由熊开新临时组建的剧组相当专业,置景组和制片组写写画画就去核算做方案了。

谢茂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领略着山间微寒的轻风,阻止了置景组的忙碌,说:“用不着。这点戏份不出差错加个班六七天就拍完了,场记把素材整理好,艺人统筹那边把需要补拍的戏份标注出来,优先协调已经杀青的演员老师补拍。”

商量到现在已近午时,伙食组的大拖车又发出诱人的香气,昨夜下了一场雨,今天气温有些凉。

谢茂看着山间飘浮的云气,心想,暮春残景,稍微使些手段,压住半旬时日不成问题。

——拼了老命在虚拟游戏里修行,朕也今非昔比。

说到底,管宣的演技实在太为难,不得不一帧一帧地抠出来。换了谢茂自导自演亲自上阵,剧组人员也都是熟练工,拍摄速度起码会快上两到三倍。

剧组众人见他这么胸有成竹,凭着合作一个月的了解,也都信服地遵照他的吩咐各行其是。

只有熊开新还留在谢茂身边,打听道:“谢总已经有临时救场的人选了?”

他知道公司董事长石一飞是容家的私生子,眼前这位和太子家沾亲带故的顶级二代谢总也很彪悍,常常在电话里把容家的长房长孙小容总裁当秘书使唤,这位可谓是手眼通天。就算小容总裁和容氏旗下的盛世娱乐掌权人不是一系,临时要求调个演员来救场,容家二房也总得给徐家面子吧?

容家旗下的盛世娱乐在娱乐圈不能说呼风唤雨,起码也算得上是半壁江山,名导影帝多不胜数。

熊开新想,谢总肯定是要从盛世娱乐找外援救场吧?

就见谢茂点点头,示意了他自己。

熊开新一愣,旋即爆发出灿烂的笑容:“有您在,还要什么小鲜肉呢。”

立项最初,熊开新就误认为谢茂要拍电影玩票,过一过当明星的瘾。到后来发现谢茂只想当导演,他又想了很多:比如谢茂毕竟是太子家的亲戚,玩得太高调了,是不是有点禁忌?

现在谢茂再次被逼上梁山,熊开新作为一个成熟的制片人,也得提醒一句:“您方便出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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