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茂勉力扛住她一道虹光,她再次发出尖啸,又是一道虹光飞出。

“我去。”谢茂勉强拿住第二道虹光,空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坍塌。

如果女翻译再来一道虹光,谢茂必然就要扛不住了。然而,女翻译双手紧握,想要再次发出啸叫,口中却发不出任何声响。

——如果说修士是被天道所讨厌的下凡“小仙女”,女翻译这样的神器器灵也是一样。

大道无我。

一旦某件重器生出了灵慧,拥有了自我的意识,它就成为一个能够兴风作浪的bug了。

她无法发出第三道虹光,是天道在制约她,也是天道在保护她。

如果她的力量超越了某个临界点,劫雷劈她照样没商量。

谢茂控住两道虹光,就拿住了她的所有的攻击方式。

“小衣,竹笛。”

倏地,一支阴阳笛灯飞出。

衣飞石随之飞跃而出,书灵天赋禁阵展开,女翻译瞬间被封入阵中。

谢茂方才放开两道几乎轰塌空间的虹光,风中传出两声闷响,两个吻兽在坍塌的世界屏障中被吸走,谢茂一把抓住同样差点被吸走的衣飞石,仓促念咒稳固两界屏障。

“天长秋叶青,浊浊无疾走。飞鸟归其林,云霓归上清。”

不止被虹光轰塌的屏障迅速被恢复,连纷纷活动的吻兽壁兽等神鬼侍卫,也都恢复了平静。

谢茂与衣飞石已经潜入了太子的住所。门外的哨兵丝毫未觉。

谢茂看着屋脊上消失的两只吻兽,微微摇头。他知道太子身边有自卫之力,不过,居然是一位上古器灵,这就让谢茂失算了。原本想兵不血刃,意外中还是丢了两只护主的吻兽。

这一切都没有惊动太子。

他睡得很沉。

富有四海,难逃三尺。生不过三尺榻,死不过三尺茔。

白天威风赫赫的太子,晚上也不过是睡一张床。床边放着一张轮椅。

太子被女翻译推醒的时候,谢茂与衣飞石已经离开了。

“……阿舍?”太子打开台灯,外面天还没有亮。

阿舍是上古神器射日弓的器灵,本体深埋在秦皇陵中,她行走世间也不过几十年。

至于为什么她会跟着太子……她倒是想跟着徐先生,天子身边的老前辈太多,她挤不进去啊!当然,跟着太子时日愈久,她觉得太子也挺好的。这会儿她闷闷地看着太子。

太子不禁和她开玩笑:“给你买包包?”

阿舍阴着脸站起来,指了指床边的小沙发。

太子腿脚不方便,有时候会在寝房里接见比较亲近的心腹,床边就有待客用的沙发和茶几。

幽幽的台灯照耀下,太子抬头一看。那地方显然被人使用过,茶几上还有未饮尽的茶水,使用的却不是他的茶具,沙发上的靠枕被挤压过,显然,在他睡觉的时候,有人在沙发上舒舒服服地坐着,近距离地喝着茶,看着他,姿态十分悠闲自在。

这让太子心头一突。

哪怕他脸色未变,心里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哨兵不曾被惊动,来推他的是器灵阿舍。阿舍有多强呢?太子亲眼见过阿舍横扫一片鬼魅妖怪。那是能够把太阳从天上射下来的上古神器!连阿舍都防不住的敌人,强到什么地步?

对方就那么悠闲地坐在他的床前,将他的性命持于一手之间。

“来的是谁?”太子问。

阿舍闷闷地说:“表弟。”

太子居然还愣了一下,心想,阿舍的表弟是谁?下一秒他才醒悟过来,是他的表弟。

这让太子心底大为恼火。

他知道谢茂有了某种奇遇,在修行上有了建树。但,玩游戏是要讲规则的。生活在世俗之中,就要遵循世俗中的礼法。世俗帝王统治华夏数千年,岂会没有制约隐修世家的办法?真把统治者惹恼了,发一道公文,把修者供奉的祖师爷从神庙中抬出来,不许供奉祭祀,直接就能灭一系道统。

在华夏社会,神权君授可不是说着玩儿的,它已经被执行操作了数千年,拥有着丰富的经验。

不过是碍于目前华夏是无神论国家,发这道公文比较政治不正确。然而,就目前而言,华夏也是有宗教局专门管理各种教派信仰,并未听之任之。

正所谓,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作为修者,仗着身手好就闯进太子寝室,表示我随时能割了你的脑袋,这能不让太子愤怒吗?这一瞬间,太子对谢茂切切实实生起了一丝杀心。

“嗯?”阿舍很意外地看着太子。

太子面色波澜不惊,但实际上,他确实很不爽。他想杀了谢茂。

直到他发现阿舍的异常:“看我做什……”

一句话没说完,太子也呆住了。

他是个腿脚不方便的残废。这并不是天生的,在他很小的时候,出过一场车祸。

那时候徐先生的处境不好,缺医少药,保住他这条命就很不容易了,腿没能保住。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坐着轮椅。作为一个残疾人,他吃了很多苦,遇到过很多不方便,至今也不怎么喜欢和妻子同住。

现在,他站起来了。

他居然站起来了,寻常自然得就像和呼吸一样。

站起来的感觉前所未有的好。一直沉在胸腹间的郁气似是消散了,双腿刚健有力的肌肉支撑着他的身躯,他呼吸到了一米八高的空气,他看见了阿舍头顶的发旋,他就像是一个巨人,俯视着整个大地。

这种高度,新奇得让人感动。

太子脑子里浮现过谢茂淡淡的笑脸,他那个不听话的表弟,能够治愈人的痼疾旧患。

曾经太子也想过让谢茂替他治腿,考虑到目前的政治生态,他选择继续残疾。——华夏目前的政体不应该有“太子”,他既然做了隐形的太子,就必须有着无法“登基”的弱点。

太子为了大局着想选择继续残疾,不代表他不渴望健康。

在这么一个猝不及防的夜里,谢茂闯进中南府,坐在太子的床前,舒舒服服地喝了一盏茶,给太子治好了腿,扬长而去。

“臭小子……”太子僵着腿走了两步,口中低低咒骂。

这代表着谢茂依然还守着规矩。尽管,他这晚上所做的一切都狠狠警告了太子,我遵守世俗的规矩,是因为我不想惹事,因为我目前的身份,因为我们是亲戚。但是,他依然是守规矩的。

他给他和太子的玩法中划了一道线。只要太子不过线,他也不会过线。

太子不会容忍一个不受控制的暴力存在,谢茂用行动告诉他,我很暴力,但我受控制。

——只要你别疯狂惹我。

这个前提让太子心头的杀意在逐渐舒畅的行走中消散,他在屋子里走了半个小时,恋恋不舍地坐在床上,告诫阿舍:“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腿好了。”

阿舍依然闷闷的。

被太子的表弟打了,还被关起来了。

太丢脸。

……嗯,想跟书灵妹妹玩儿。

第415章 乡村天王(174)

谢茂与衣飞石一起出门,回家时就只剩下衣飞石一个人。

——谢茂躲在随身空间里。

擅闯中南府暴揍吻兽璧兽囚禁器灵,他所做的一切引来了天道化身的瞩目,哪怕他最后一道玉符治愈了太子的伤腿,天地之间的那一道玄机依然发生了微妙的流转。

带着衣飞石溜出中南府之后,谢茂迅速遁入随身空间,叮嘱衣飞石快回家。

三五天,七八天,十几二十天,随便多少天吧。只要天道化身还盯着谢茂,他就绝不会从随身空间里出来。反正特事办的差事被停了,第一翻译和第二电影也纷纷停摆,外人要是认为他“得罪”了太子逃之夭夭,也是刚好给太子一个台阶下。

谢茂对太子的敲打点到即止,只要他不打算造反,太子就绝不能得罪死了。

反倒是衣飞石对太子的行事颇为不耐烦,无非一个太子,死了难道就没有别的皇子继位了?

——衣飞石真正长着一根反骨的人,敬德行不敬身份。他对华夏黎庶毫无感情,也不觉得死一个太子就会天下大乱,见谢茂费尽心思去和太子“讲和”,心中就生了一股嫌隙。只因谢茂能屈能伸行事从容,他不好越俎代庖,只在心里狠狠记了一笔。

接下来几日,谢茂都在随身空间里处理材料。

太子居处的吻兽璧兽扔了无数好东西,都被谢茂一一接住,放进车间里批量处理。

材料都是通用的,既可以用于炼器,也能制药,按照不同的手法处理成各种半成品之后,谢茂将之归类装匣,打算留给衣飞石练手。他读书的时候就是全系制霸,没有不会的修真专业,现在教衣飞石也不藏私,炼器要教,炼药也要教,通常一个修士就是一座移动堡垒,拳打脚踢什么都会。

他在车间里处理材料,衣飞石也会进来陪他,偶尔也学着处理几样。

大多数时候,衣飞石还是在公寓里跳格子,希望能早日赶上谢茂的进度,从消除游戏到末日生存去陪伴谢茂。

在不同人眼里,谢茂的失踪有着不同的解读。

徐以方以为儿子向太子服软,年轻气盛自觉失了面子,所以不肯见人。她也不敢去找谢茂,只让衣飞石提着饭菜回去,好好陪着——若非顾忌宿贞,她差点就想让衣飞石别来吃饭了,就在家陪着茂茂吧。

太子处则认为,谢茂夜闯中南府,怕被太子找来质问激化矛盾,故此避而不见。

太子嘴里骂着臭小子小混球,到底还是让底下人把针对谢茂的安排都收了。

太子的心情相当复杂,谢茂的夜闯真正震慑了他,所以他才会狂怒生起杀意,随之而来的健康,既让他意外,也让他松了口气。如谢茂这样层级的对手,没有人能够不惊怕。太子嘴里不说,心中也知道自己低估了谢茂的能力。何况,这其中还有他对徐以方的恻隐之心在萦绕。

徐以方与父亲徐老爷子之间也是一笔烂账。

当初徐老爷子不许徐以方下嫁谢润秋,徐以方仗着人在国外留学,根本不听父母教诲,与家门决裂之后,母亲病逝时也没能回家——徐老爷子不许任何人通知徐以方。徐以方实际上知道母亲病死的消息,不过,她当初和父母闹得很凶,也怕回家之后被扣住,恰好怀孕不到三个月,愣是没回家奔丧。

这让徐老爷子极其痛恨徐以方的不孝,才有其后徐老爷子趁着谢茂生病,狠毒拆散徐以方母子,把谢茂送回谢润秋老家的事情。

父女二人本是至亲,因谢润秋与谢茂反目成仇,直到徐老爷子去世,父女二人也未能原谅彼此。

徐老爷子的丧仪,葬礼,每年祭拜,徐以方都未出席,那架势是妥妥的不到黄泉不相见。徐先生与太子怜惜她的遭遇,她又是个疯子,也不能狠劝她原谅徐老爷子,只能对她的无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谢茂夜闯中南府之后的第二天,徐以方就乘机去了徽州,给父亲和大妈扫墓祭拜去了。她亲手打水擦拭了墓碑,在坟前磕头道歉。听到这个消息,徐先生专门把太子叫到办公室,让太子不要太欺负表弟,伤了姑姑的心。太子心里想,奶奶个腿儿,谁欺负谁?

甭管怎么说吧,谢茂与徐以方并未商量,但二人打了个默契的高爆连击,让太子选择了退让。

围着第一翻译和第二电影不放的相关部门,一夜之间都消失了。

第一翻译那边还好,衣飞石撂挑子不干了,那边一直都处于找不到正主儿的状态,鬼差们留守厂子,工人们领了两年工资,正在老家愉快地抠脚,衣飞石暂时也没空去招呼复工。

第二电影这边就不一样了,被国字头的部门揪住调查洗钱问题,涉事员工全都吓得呆若木鸡,连胡导都抖了抖,觉得自己这回肯定进去了——他认识不少人,多方打听,回馈给他的消息都是极其不好。太子想弄你,你能好得了吗?谁的面子也捞不出来啊。

没抖上两天,雨过天晴了。胡导出来的第一件事是联络吴悠:“快快新闻发布会!”

这么大的事都能摆平,这么粗的大腿得抱紧啊!以后电影过审肯定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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