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国内顶级服务业有断层,现在主要提供高端居家贴身服务的几家企业,引进的都是英国贵族服务标准,从国外的管家学校挖了不少精英。

容氏家大业大,服务业也是重要产业之一,从钟点工到住家保姆、月嫂、助理、管家……从入门级到世界顶级,该有的全都有。

然而,吃一套的人不少,不吃这一套的也很多。大部分赤脚打拼的富一代,并不习惯被人跟手跟脚地伺候,也不放心把所有隐私都交给训练有素的陌生人。这涉及到一个习惯和信任问题。

出于这种考虑,容氏旗下有高端管家服务,容舜在签合同的时候也没想过给老师配一套服务人员。

——万一被误会是送盯梢刺探的眼线,那就不大好了。

“明天就送人过来,您挑几个。”在容舜看来,这都是小事情。

衣飞石的电话又响了。

“石一飞你到哪儿了?”苏建康气急败坏地问。

衣飞石看着车窗外一闪而逝的霓虹,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在哪儿?

“我在去你家的路上。”

石一飞从前都喊苏建康“康哥”,口吻亲切乖巧,从不像衣飞石这么冷静。苏建康立刻就听出了他话里话外的“不尊重”,小肥肉居然敢不跪舔老子了!他大怒:“你知道我家里座机。”

可惜衣飞石听不懂。座机?那是什么?

“你一言不合就关掉手机失踪六天,你不应该向我道歉吗?”苏建康愤怒地问。

衣飞石没常识不代表他智商下线。电话打不通怎么道歉?何况,刚才是苏建康自己说不听解释。这个经纪人明显就是和他发脾气,要他去哄。——这世上除了谢茂和他亲爹,他也没哄过谁。

谢茂已接过他手里的电话,顺手按了结束通话。

衣飞石听不懂,不代表他也听不懂。发脾气把小衣的电话号码塞进黑名单,还要小衣打他家的座机去道歉?这就是摆架子拿乔。除了衣尚予,还没人敢这么欺负他的小衣。什么鬼经纪人。

“容少爷。我们需要一位律师。”谢茂说。

容舜早在听见第一通电话时就安排好了:“我已经通知法务部安排人员今晚飞杭市,十一点到。”

谢茂很满意。这孩子察言观色的能力,搁御前也使得了。

苏建康又打来电话。

衣飞石挂断。

再打。

再挂。

……

容舜心想,我该不该告诉老师,手机有一种功能叫阻止本号码来电?

低调稳重的豪车一路穿城而过,从城东到了城西。

石一飞的经纪人苏建康住在一栋新修不久的电梯高层里,a栋是写字楼,b栋是住宅楼,苏建康就住在b栋32层09室。商住楼管理通常都不很严格,三人很容易就进门上了电梯。

容舜按了按门铃,大门很快就开了。

一个戴着茶色眼镜、漂染着红毛的中年人气咻咻地探出头来,刚想开喷,发现站在门前的是个高挑俊朗的陌生俊男,满腔怒火瞬间就变成了惊艳:“你好,你好,你找谁?我是唱演国际的高级经纪人苏建康,小帅哥呀,有没有兴趣进演艺圈啊?这么好的外形,我给你包装一下,马上当明星!”

背后谢茂才转身从折廊走来,苏建康的眼神就更加惊艳了,嘴唇不住翕动:“仙品啊……”

紧跟其后的,就是足有两个谢茂那么宽的衣飞石。

苏建康一瞬间就从仙境落回人间,攀着门对着衣飞石大骂:“石一飞,你个死胖子,你敢挂我电话,你他吗别想混了,老老实实等着接传票。违约还敢这么嚣张,老子不把你告到倾家荡产,苏建康三个字倒过来写!”

容舜状若无意地碰了大门一下,刚好夹住苏建康的手指,他顿时尖叫起来:“嗷——”

“我母亲在哪儿?”衣飞石问。

苏建康看着自己迅速肿起来的手指,瞪着容舜。容舜很诚恳地说:“我付医药费。”

“……医药费就不用了,小帅哥,你和石一飞一起来的?你们是朋友吗?他是不是答应你,带你做明星啊?不是我康哥自夸,我们唱演国际是华夏最大的艺人经纪公司,这方面非常专业,你要是跟我签约,我带你,不到半年就爆红。”

他说着又忍不住回头看谢茂,那样子活似饿狗见了鲜肉,喃喃不断:“天降紫微星啊……”

衣飞石再问了一遍:“我母亲在哪里?”

苏建康才白了他一眼,指了指外边的楼梯间:“你那个妈,你不清楚吗?属乌龟的。咬上了就不撒手。那天你自己跑了,不上工也不回家,她晚上十一点来敲我的门,前天干脆带了个铺盖来我门口打地铺……”

他一边挥舞着自己肿起的手指头,雪雪呼痛,一边推卸责任。

“我一个单身男人,也不可能让她进门。睡我门口,邻居都不答应,她就去楼梯间睡了。”

衣飞石跟去一看,只见逃生梯门廊口铺着一床陈旧的棉被,一个中年妇女昏沉沉地睡在那里。苏建康说话骂人声音都不低,几次大喊“石一飞”的名字,这妇女竟然浑然不觉,这就很奇怪了。

他蹲身看了看,这妇女竟然满脸瘀伤,似乎被人重殴过,已然陷入昏迷。

他还记得谢茂跟他讲过的常识,救护车可以把病人送到医馆去。立刻掏出电话,拨打了120。

刚才还很客气的容舜拽住苏建康肩膀狠狠一搡,苏建康就整个贴在了通道门上,眼镜都摔了下来。

不等容舜说话,他立刻喊冤:“不是我啊!我和她无冤无仇的,这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我打她还得赔钱停工,对不对?真要是我打了他,警察早把我抓走了!”

“那是谁?”容舜做安保工作的,一眼看出这妇人脸上都是新伤,四十八小时之内。

“看你这话说的……”

苏建康才想赔笑,啪地一声,又被容舜整个摔在了通道门上。

他再不敢嬉皮笑脸,连忙回答说:“她老公。她老公打的。昨天,不,前天他老公来找她,问她怎么没去上班,客人都打电话到女儿电话上问了,她说要在这里守着石一飞的消息,两口子拌嘴,吵着吵着就动手了……”

谢茂微微皱眉。

容舜已经知道他们对石一飞的情况不大了解,借机递话:“她守寡十多年了,哪来的老公?”

“同居男朋友啊!住了七八年了,不是老公是什么?石一飞都管那男的叫爸爸。”苏建康说。

衣飞石已经挂了电话,说:“救护车五分钟就到。我先送母亲下楼。”

第269章 乡村天王(28)

救护车将昏迷的中年妇女送到附近的市七医院,容舜出面办妥了手续、开好卡,衣飞石才知道原身的母亲名叫岑秀娥,今年41岁——不是他想象中的近天命之年。

医生开了诊断证明,多是软组织损伤,没有太大的妨碍。之所以昏睡不醒,是感冒发烧外加营养不良……这个时代居然还有营养不良的症状,急诊大夫也是很惊讶。这可是在杭市。一般除了迷信朋友圈养身这不吃那不吃的老头儿老太,很少见到营养不良的症状。

看着胖胖的衣飞石,医生觉得,这家庭条件应该不错吧?

不过,岑秀娥的伤势一看就是打出来的,检查时,医生也见了不少陈年旧伤。

营养不良见得少,这种殴打造成的软组织损伤,他就见得太多了。刚工作的时候,医生也义愤填膺嚷嚷着要报警,现在实在见得太多了,更遭遇了不少一言难尽的奇葩事情,几次把自己带累下水,所以,医生做了基本处理,问问要不要住院,别的一概不多问。

打了退烧针,挂上点滴补液,没多久,昏沉沉睡着的岑秀娥就醒了。

衣飞石就坐在病床边,用一个小热水袋捂着她扎针输液的手背。她一骨碌坐起来,又气又怕地拍了衣飞石胳膊两下,眼泪就出来了:“你个死孩子,你跑哪儿去了?电话也打不通……死孩子!”

坐在一边看手机的谢茂倏地站了起来,含笑上前:“阿姨,您醒了,哪里不舒服?需要叫医生吗?”顺势把衣飞石拉扯到一边。他知道妇人轻轻拍两下不疼,不过,谁也不能拍。

谢茂这样英俊漂亮到刺目的容貌,任谁见了都不可能忘怀。

岑秀娥不认识他,迟疑地问:“你是……”

“我叫谢茂,是小衣的朋友。刚认识不久。”谢茂说。

岑秀娥脸色瞬间就变了,操起背后的枕头就往谢茂头上砸:“我飞飞就是去找你了对吧?什么狐朋狗友,教唆人家孩子离家出走,几天不回家,电话都不打一个……”

枕头当然不可能砸到谢茂头上。衣飞石上前拦住,谢茂也迅速后撤。

不过,岑秀娥这战斗力把谢茂和衣飞石都弄懵逼了,什么情况?一言不合就开打?

刚好有点空闲,正在门外和容舜吹牛的医生闻声冲了进来,厉声呵斥:“干什么!这里是医院!”

岑秀娥才醒过来比较虚弱,两眼发花地坐在病床上,见衣飞石站在谢茂身边,愈发觉得扎心,哭得老泪纵横:“我这么辛苦是为了什么啊,我的命好苦啊,一把屎一把尿把孩子养大,到老不消停,现在都学会离家出走了……”

谢茂见多了这样的妇人,心知这辈子还是得让小衣离她远一点,这脑子是拎不清的。

容舜不得不上前解释:“岑奶奶……”

岑秀娥泪眼一横,奶奶?

那边衣飞石也微微摇头,暗示不要透露师徒身份。

容舜立刻改口:“岑阿姨,这两天石老师参加了一个封闭拍摄,收缴了手机,所以没法儿和外界联系。事情很突然,来不及通知家里,不过,他的经纪人苏建康知道这件事,怎么没告诉您?”

这随口栽赃的本事,不用衣飞石教,容舜就可以出师了。

岑秀娥将信将疑,不过,儿子好端端地回来了,那个苏经纪人又一向看不起她,面前这个说话的小帅哥斯斯文文,穿得妥妥帖帖,一看就是工作很好的精英人才,她就信了大半。

“哦,那对不起哦,误会你了。”

岑秀娥把枕头捡起来,拍拍放回病床,根本不觉得自己随便打人有什么不对。

掉头就开始数落衣飞石:“我怎么会在医院?还输液。”

“我跟你说呀,现在这医院,干什么都是挂瓶输液,有病没病挂上再说,一挂就是几十上百块,就是想多赚钱……这挂的有什么好东西吗?都是水。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在家吃点阿司匹林啊,扑热息痛就行了……”

她利索地把自己手上的输液针拆了下来,指着剩下的半袋子液体,问站在门口的医生:“这能退吗?我没输完。还剩多半呢,给我退一半钱就行了。”

医生见多了这样的奇葩,板着脸摇头:“退药不退钱。”

“你们就是抢钱呀!”岑秀娥又坐了回去,朝着护士嚷嚷,“不退钱给我扎回去,还剩大半袋子呢……我花了钱的!闺女,快来给我扎上,我输完了走。”

岑秀娥这一番操作把在场几个人都镇住了,临床送急性肠胃炎来急诊的家属都憋不住噗哧。

护士来给岑秀娥重新扎针。

再次挂上点滴之后,容舜点的外卖也送到了。

听说师奶奶营养不良,容舜点了二百多份营养粥,给病区所有病人、家属都送了一份儿,另外给医生护士买了些不脏手的开封菜、金拱门。

衣飞石端着营养粥喂岑秀娥,岑秀娥根本不吃这一套,自己拿着勺子吃:“味道有点淡。”

“您随便吃一点儿,回家给您另做。”衣飞石恭敬地说。

他对原身的妈妈略有一点儿憧憬,也都被刚才岑秀娥砸向谢茂那一枕头彻底砸没了。

说到底,衣飞石殉死之前也五十好几的人了,不会再像少年一样妄想母爱。上辈子的遗憾,这辈子有了一个新的开局,他也会想着能不能弥补一下?然而,他和岑秀娥原本就是陌生人。

若没有枕头砸谢茂那一出,衣飞石还能耐着性子培养培养感情,现在也就只剩下义务了。

——他不会和一个肆意冒犯挑衅谢茂的人有感情。

“那个小容,他是谁?也是你的朋友?”岑秀娥偷偷问。

衣飞石还没说话,岑秀娥就嘀咕了:“这么多汉堡包啊,起码得好几百吧?平白无故就送给别人吃。那医生服务态度又不好,黑着脸,给他吃,哼,吃不死他!——还有这个粥,这菜粥肉粥的,三块钱一碗,几百碗……加起来一千块打不住。真是有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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