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嗣清平身上的虫甲已经开始皲裂,流出紫色的血液。

谢茂抬头,寻找攻击自己的法器,意外地发现那东西居然来自天外。

最让他觉得微妙的是,他觉得……那东西有点熟悉,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延嗣清平顶多坚持两分钟。

谢茂不知道自己能撑多久,他修行速度再快,从新古时代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三年。谁知道如今蓝星上的修士都熬了多久了?他战斗能力和意识再强,也架不住对方蓝条折叠几十圈吧?

他魂魄中一直有一只元婴能够护主,当即灵识出窍,飞向天际。

他要去看看,天外究竟是什么东西!居然能镇压住他。

谢茂灵识刚刚出窍,陶无极就察觉到了,提醒道:“师哥,他走魂了。”

常思源立马就想爬起来逃跑,通常人走魂之后,肉身是无意识的,敢在战斗中灵魂出窍的都是勇士,这要是被人把脑袋砍下来,直接就兵解转世了。

哪晓得他才动了一下,才闭上眼的谢茂又冷冷地睁开了眼,桃木剑直接刺入了他的胸膛。

“噗——”常思源想说陶无极你骗人,出口的仅有一嘴逆血。

“常仔!”陶无极也吃了一惊,明明走魂了,怎么还能杀人?

常思源被桃木剑钉在地上无法动弹,口中不住呕血,把陶无极吓得脸色如土。明知道打不过谢茂,他依然手持短剑猫着腰杀了过来,想要仗着速度把常思源救出。

谢茂目光冰冷如刀,冷静地等着陶无极闪身亲至。

待陶无极扑到他面前时,他抽出刺中常思源的剑,再次刺下——

这一切就像是安排好的电影情节,分秒不差,分毫不错。陶无极扑过来,抱住地上的常思源,谢茂一剑洞穿二人身躯,将他们钉在了地上。

失去了意识的谢茂历来十分凶残。

连衣飞石都不幸伤在无识谢茂的手里,何况是这两个威胁谢茂安全的陌生人?

眼见二人即刻就要双双毙命,天地间恐怖的压力陡然一松,谢茂修长冰冷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谢茂飞去天外的灵识,回来了。

神魂瞬息之间就能飞纵千万里,去天外寻找镇压自己的法宝,一来一去并不用花费太长时间。

他看着地上快要被刺死的陶无极和常思源,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还真是故人之后。

陶无极抱住呼吸渐短的常思源,艰难地说:“师哥,常思源要死了。他死了,事情很大。”

一道人影从山川烟瘴中走出,原本扭曲不明的影子逐渐变得凝练真实。

来人一袭白衣,长发齐肩,容颜俊秀温雅。陶无极呼唤师哥,她却是个女子,年纪三十往下,嘴角渗血,襟前全是血污,她腰间缠着一道软鞭,一手轻轻按着,看着谢茂眼神凝重:“你是什么人?”

谢茂从天外取走了她的本命法宝,她被反噬得极其严重,几乎无法站立。

谢茂摊开手,手心里赫然放着一只白玉雕琢而成的如意,钥匙扣大小,内侧雕着八个字,景福惟新,千秋万岁。

所以,它能够镇压谢茂,所以,谢茂能够轻而易举将它收回。

原因很简单,这只白玉如意是衣飞石献给徐以方的新年节礼,衣飞石亲手所制。

任何衣飞石祭炼的法器,都会在根源上服从谢茂的命令。经过多年炼制,它拥有了镇压谢茂的法力,却也在根本上依然遵从着绝对服从的指令。谢茂的灵识飞出天外之后,看见它的一瞬间,它就像是久别的游子见到了父亲,咻地脱离了工作岗位,直接飞入了谢茂手心。

“我?”谢茂看着眼前极其眼熟的女孩子,承认道,“我是谢茂。”

第505章 两界共主(19)

眼前的女子将信将疑。

然而,白玉如意安安静静地躺在谢茂手里,这就是最有说服力的佐证。

常思源与陶无极都在流血而亡的生死边缘,这女子考虑再三,将手从腰间软鞭松开,上前屈膝施礼:“弟子容自如,拜见祖师。”

“你是容舜血裔?”谢茂问。

“正是家祖。”

“他在么?”

容自如摇摇头,说:“爷爷已兵解合道。”

她其实没有完全信任谢茂的说辞,毕竟,除了收走她的本命法宝,谢茂没有给出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凭证。之所以先施礼服软,主要还是顾及两个师弟都已经失血过多。

“冒犯祖师是弟子等莽撞,愿领家法。”容自如膝行一步,已经到了陶无极二人身边。

那柄沾血的桃木剑依然贯穿在陶无极与常思源的身上,陶无极勉强能说话,常思源前后被刺了两个洞,后一个伤口被凶器堵着尚且能忍,前一个伤口则汩汩淌血,几乎把身下泥土染红。

她试探地请求道:“求祖师饶命。”

她不是谢茂亲自教养的徒弟,自然没什么感情。

莫说此时不确认谢茂的身份,就算谢茂是货真价实的谢祖师,若他心狠手辣必要制裁两个师弟于死地,容自如也不会引颈就戮。谢茂肯不肯“饶命”,就成了确认彼此关系的重点。

“不知者不罪。”谢茂将剑提起,放两个倒霉小鬼起身。

陶无极勉强能活动,常思源已经起不来了,满嘴吐血,面色煞白。容自如以截脉手法替二人止血,这独特手法又是衣飞石的真传绝学。在新古时代,唯一被衣飞石认真教导过体术的徒弟,只有容舜。

这让谢茂很难怀疑容自如的身份。

他掏出一瓶保元丹,递给容自如:“喏。”

容自如将药瓶里的几枚药丸倒出来,置于手心,看了好几眼之后,说:“多谢祖师。”

——新古时代炼制的保元丹,五行佐使与此时不同。倘若给受伤的两个师弟吃了,非但不能治伤,反而要坏事。

谢茂当然也知道这一点。

他给药丸的原因,主要还是为了佐证自己的身份,表示自己来自于天衡改变之前。

任何一种丹药,能否成丹都要遵循天地间隐藏的规律。谢茂炼制的保元丹来自于天衡更改之前,因此他手里这一部分五行正常的保元丹才能顺利出炉,臻于完美。如今天衡已改,想要再炼制五行正常的保元丹已经不可能了,丹药不在炼制过程中损毁,也会在成丹的最后一刻酿化成毒丹。

容自如将药瓶珍而重之地收好,谢茂正想看她打算用何种灵药术法给师弟疗伤。

这位打扮得极其复古修士的女子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一个医疗箱,打开来,里面赫然是一个代表着目前虫族最高医疗水准的外科手术机器人——

机器人主动扫描判定在场所有人的伤势轻重,随即移动到常思源身边,替他清创缝合。

谢茂无语地点点头,可以的。

虫族有着极其卓越的生物文明,外科手术机器人配合生物疗法,很快就让奄奄一息的常思源稳定了下来。容自如镇定地给他注射了两支针剂,常思源原本苍白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红润。

很快两个小倒霉就恢复了行动力。

常思源和陶无极都忌惮又好奇地打量谢茂,谢茂问道:“你是常家血裔?”

“回祖师,我祖上与阴川夫人同出一脉,高祖是常祖同胞兄弟。”常思源回答道。

谢茂听得满头雾水:“阴川夫人?”

“夫人常氏讳上宿下贞,圣号鬼母元君。她老人家是我家祖师爷的姑母。”常思源道。

谢茂终于听明白了。他心中略觉感慨,这常思源是常燕飞兄弟的后裔,想来常燕飞确实一心向道,并未在尘世间留下血裔。

在一旁的容自如偏过头,用手帕捂住了呕出的鲜血。

法宝脱手造成的反噬无法用外科手术机器人治愈,容自如看着被谢茂捏在手心的白玉如意,也不好开口让谢茂还给她。

“山门近在咫尺,请祖师驾临寒舍,稍作歇息。”

容自如拭去嘴角鲜血,“爷爷不在了,我妈妈还活着。”

谢茂有些意外:“你妈妈是……”

“家母讳苏苏。听她老人家说,祖父祖母的婚礼,还是您亲自安排下的。”容自如解释说。

这种感觉还真是微妙。谢茂将白玉如意还给容自如,说:“我去看看她。”

一直到白玉如意入手,容自如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您这边请。”

容自如恭敬地在前边引路,本命法宝地回归让她受损的真元迅速补全。

交谈中,谢茂和容自如一直都在互相试探,法裔传承这事儿作不了假,谢茂交还白玉如意,大抵上就是承认了容自如的身份,对她释放了善意。

容自如在前引路,陶无极与常思源则互相扶持着跟在谢茂身后,延嗣清平缀在最后。

走进荒山之后,钻了一次山洞。洞内清凉湿滑,透着寒气。

一路蜿蜒前行,朝着地底越走越深,一条不知深浅的地下河横在面前。容自如与陶无极都掏出了一条巴掌大的小舟,释放在水中,很快就变成近三米长的小船。

“请祖师上船。”容自如一手拉住小船,姿态十分恭敬。

谢茂在“未来时代”原本很适应男女平等的节奏,在他那段虚伪的记忆里,全民修真,女人只要足够勤恳聪明,战斗力从来就不比男人弱。在谢朝生活了几辈子,他反倒不习惯让女人做粗活了。

哪怕他明知道容自如修为精深,拉住一条小船不费吹灰之力,依然觉得让女孩子干粗活不太绅士。

然而,容自如显然在众人中身份地位最高,必须由她亲自出面接待谢茂。

谢茂接过她手里的钎索,示意她先上去:“去吧。”

谢茂与容自如同乘,陶无极、常思源与延嗣清平同乘。两条小船在地下河中轻盈前行。

谢茂注意到掏出小船的是容自如与陶无极,常思源似乎没有渡河小船的装备。联想到先前几人的交谈,谢茂猜测,通过地下河前往的目的地,未必是常思源的“家”。

尽管他也称呼容自如为师哥,一口一个我家师哥,但,容自如看上去和陶无极更加亲近。

“如今距离你妈妈出生的时代,有多少年了?”谢茂问。

他和衣飞石掉入时空裂缝之前,容舜和童画的女儿才刚出生,以容自如的母亲作为坐标,两边都能比较轻松的计算时间。

容自如算了算,才回答说:“近六千年。”

“如今用什么纪年?”谢茂问。

“新历。今年是新历104年。不过,这是我们的纪年方式。外界使用虫族历法。”容自如说。

新历仅有一百多年。容自如在计算时间时停顿了片刻,如果在新历之前,人类使用的依然是公元纪年,她根本不必算那么长时间。除非,在新历之前,人类已经使用了别的纪年。

“我错过了很多时间。”谢茂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

容自如知道他想问什么,可是,说起来,真的是:“一言难尽。”

“在我那个时代,曾经推算过虫族入侵地球的时间。应该是在一万七千年之后。”谢茂对此表示不解,“整整提前了一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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