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官多如狗,五品遍地走。

纳兰瞻岱一个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自然没有上朝的资格,每日到点去上差即可。

清闲部门一众官员闲得抠脚,偶尔溜个号算不得什么大事儿。纳兰瞻岱掐着时间编了个外出调查的借口,跟上司请示后便匆匆离开了工部。

这个点在平时,五格格也就刚起床。

可结果他到的时候,涂叔都已经套好马车了。一身庄重朝服的沁雅踩着花盘底,正由豆苗扶着上车。

这打扮,显然不是去得意楼。

纳兰瞻岱的那点子害羞瞬间撇到了九霄云外,几步蹿过去拉住沁雅的衣袖:“五格格,你这是要去哪儿?”

朝冠下的五格格妆容厚重而精致,肤若凝脂,唇若点珠,眉峰上挑凛凛不可侵犯。

见惯了她不着调的模样,冷不防见到这般庄严正经,满身贵气的皇家格格,纳兰瞻岱怔愣了一下,脑海中闪过一句诗。浓妆淡抹总相宜,漂亮的人真是怎样都好看。

沁雅见是他,抬起的腿便重新放了下来,调侃道:“昨夜还拉着人家叫雅雅,今儿怎又变成五格格了?”

好了,那个不正经的五格格又回来了。

纳兰瞻岱老脸一红,后退半步小声道:“我,我昨晚喝醉了。”

“啧啧,喝醉了多好啊,酒醉后的你可比平时可爱多了。”唉,早知道他会酒后吐真言,她又何至于与他耽搁这么久,还白白伤心了一场,以为他心里没自己。

纳兰瞻岱:......

沁雅见好就收:“今儿不用上差吗?怎么这时节来过来?”

“我找格格有话说。”

“那,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纳兰瞻岱看着她身上那厚重贵气的朝服,还有珠光宝气的朝冠,又看看已升到很高的太阳:“格格不怕热吗?”

他不说还好,一说沁雅就想擦汗:“算了,你事儿要是不重要的话,就等我从宫里回来再说吧。”

再好看的男人也抵不过六月天马车上的冰盆,沁雅果断打算走人,却又被纳兰瞻岱拉住。她回身拍拍纳兰瞻岱的脸:“乖,我就是去宫里给你求个名份,很快的。”

果然是去请求赐婚的。

纳兰瞻岱叹口气:“格格,咱们还是寻个清静的地方说话吧。

沁雅盯着他看了几息,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淡了下去:“豆苗,就近收拾个清净的地方出来。”

该死的,居然这般不识好歹,想到大清早起来上妆的格格,豆苗心疼不已。不过,事情还是要解决的,亏得纳兰瞻岱还知道有些话不能当街说,否则她非把人打出去不可。

一众下人也跟着松了口气,知道太多是会被灭口的。

清净的厢房眨眼间就收拾了出来,豆苗清了场,将自家格格请了进去,至于纳兰瞻岱,这丫头连个眼神都没给。

昨夜的欢喜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沁雅沉着小脸,开门见山:“纳兰公子有话就说吧。”

纳兰瞻岱咬咬牙:“酒后失言当不得真,纳兰昨夜唐突了,还望五格格海涵。”

“都说酒后吐真言,你这意思是告诉本格格,你与旁人是反着来的?”

“还请五格格再给些时间。”

沁雅给气笑了:“纳兰瞻岱,兴趣这东西也是讲时效的。你昨儿非要本格格去请旨赐婚,今儿一大早又上门说这个,怎么着?耍我玩儿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纳兰瞻岱小声道:“我怕再过几日,五格格会后悔。”

“嗯?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要上一份折子而已。”这件事他想做已经很久了。可入了官场才知道,有些事并不是想做就能做的。他的折子已经写好,可以想见,九爷在看到那份折子后会是怎样的震怒和失望。

说他忘恩负义都不为过。

到时如果五格格和自己有了婚约,那才是真不知如何收场。

他微微垂眸,遮下眼中的眷恋。他打小命运多喘,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这般喜欢他的人,着实舍不得。

可有些事,不做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屋里静悄悄的,沁雅蹙着眉:“你这折子上了会怎样?”

“我也不知道,五格格,纳兰瞻岱心悦你,绝无假意。若介时五格格还愿下嫁,纳兰瞻岱必将风风光光迎你过门。”只怕你到时已经连见都不愿见我了。所以有些心意,必得让她知道。

沁雅越发一头雾水,追问道:“到底是什么折子,我怎么觉得你今儿格外悲壮。”

已经到悲壮的地步了吗?

纳兰瞻岱藏在袖袍里的双手紧握成拳,尽量让自己笑得轻松些:“五格格别问了,过些时日自然会有分晓。”

沁雅不气了,她的好奇心已经完全被勾了起来:“行吧,你让我等我就等等好了,但你总得给个时限吧,本格格可没那么多的耐心跟你耗。”绝世美男虽不多,但也不会只有他一个,大不了她去江南走一遭,还怕寻不着长得好看的?

“最多半月,若半月后五格格还愿嫁我,纳兰瞻岱必然死生不负。”

最后四字铿锵有力地砸进沁雅的心里,她愣了愣,好半晌捂住自己发热的脸道:“瞎折腾什么啊。”

沁雅想左了,以为他的折子胸有丘壑,能让十叔对他刮目相看,甚至给他升官。唉,她明明只是一个只爱美色的肤浅女子,为何还非要证明他有才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