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道然和靳畅同时一愣:“十三爷莫不是在开玩笑么?此处水流甚大,怎可能会有积淤?”

十三其实也不太确定,但根据这些天的观察,那一段该是有的,于是他道:”可能跟水底下的山体走势有关吧!”

秦道然摆摆手:“十三爷别闹了,您若是无聊便出去寻乐子吧,黄河修善工程可玩笑不得。”

显然不信他的话。

十三道:”爷知道几位先生不会信,毕竟此处无论从哪个特征来看都不应存在积淤,但前儿那段淹死了一个渔民。他的尸体浮上来时,指甲盖中泥沙遍布,所以爷觉得,有没有积淤,还是应看过再作商议。”

积淤深重之地根本无法筑堤,为防做无用功,十三觉得自己便是担个多管闲事的骂名也无妨。

靳畅听他说得有理有据,不由信了几分:“十三爷此言当真?”

“爷还能拿这事儿来骗你们不成?”

“即如此,秦先生,不如咱们过去看看吧,这要能疏的话,可比堵的工程小多了。”

一行人说干就干,叫上几个水中好手,扛着工具就去了。

在河边从中午捣鼓到天黑,靳畅满身泥水地从河里走上来,在同样满身似水的十三身上拍了一把:“十三爷厉害啊,这里果然积淤甚深。”

十三在水中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但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倒是咧着嘴笑道:“靳先生不嫌我捣乱就好。”

“叫先生太客气了,十三爷与我年岁相当,不如直接叫我通河吧。”

秦道然笑道:“十三爷您甭搭理他,通河是他的字,他就喜欢别人这般叫他。”

靳畅一点也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哈哈笑道:“我靳家自先祖开始就在跟运河较劲。不让运河堵塞,不叫河水泛滥,我这字儿可是好几代人的希望啊。”

十三肃然起劲。

秦道然道:“此次倒真是多亏了十三爷,要不是他,我们如何能想到此段水下的山体如此曲折,更不会想到此地积淤深重。真要动了工再发现,可就太迟喽。”

靳畅道:“说明十三爷有慧根啊,他才接触河务几天呐,居然就能发现咱们都没发现的问题。”

十三谦虚道:“只是赶巧罢了。”

若不是刚好碰上那具被捞上来的沉尸,他也想不到这个。

“赶巧也要有那心才成嘛,依我看,十三爷就很有心。”

“你也觉得我适合来治河吗?”

靳畅一愣,连忙改口:“十三爷说笑了,您是天皇贵胄,此等粗务怎好沾手?”

十三大手一挥:“九哥不也在干这个吗?”

自打知道太子在此地囤了近百万金子之后,他就一直过得很恍惚。他从小与四哥亲厚,四哥因为给仁孝皇后抱养的缘故成为了太子党,他也就理所当然地为太子效劳。这些年跟在四哥屁股后面,又有皇阿玛罩着,他的差事一直顺风顺水的,见了他的人也多是夸赞。他虽未曾因此而飘飘然,却也真不觉得自己处事天真。

见到那么多金条之后他才开始反省,自己之前做的事真的是对的吗?

太子的确是皇阿玛亲封,也甚得皇阿玛宠爱。可一个能带头给贪官庇护,吞没朝庭黄河修缮款,收刮民脂民膏的太子,登基后若是变本加厉,那百姓会掉进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

这样的太子,他还要继续拥护吗?

如果不再当太子党,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因此,他是一想到回京就头疼,既无法向太子交待,更无法向自己交待。所以便只能甩无赖留在这里,可无所事事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便跟着看了不少水利的书籍,不想到是歪打正着,派上了一点儿用场。

得了靳畅的肯定,十三心潮澎湃,一回到客栈,便兴致勃勃地写了封奏折,请旨要留在西安,兴修水利。他想看看,离了四哥的屁护,离了太子的帮衬,自己是否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十三的言辞甚为恳切,奏折里不能讲太子的坏话,他便将自己的心路历程剖析了一番。写完后检查两遍,甚是满意,他自己都被感动了,皇阿码看后肯定会同意他留下来的。

然,人算不如天算。

他仔细地将信封了口,刚让人送走,就见金明走了进来:“见过十三爷。”

“何事?”

“我家王爷邀请十三爷进府一叙。”

稀奇了,九哥不是一直嫌他烦吗?怎么会突然请他进府?十三想不明白,但还是兴致勃勃地去赴约。这趟出来,他除了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厉害外,也发现九哥和九嫂亦不是他认为的那般模样。

用全新的角度对看待这两人,反倒是觉得,这对兄嫂虽然虽对他没什么好脸,但对他还不错,不知不觉间便生出了想要亲近的心思,他理了理衣裳:“那咱们这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