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看躺在病床上的李德生,她现在都自身难保,怎么帮他?

“德生,我们认识几年?”沈宛心沉吟片刻,决定打亲情牌。

李德生沉默,真要说认识,少说也有十五年。

他抬头迎上女人依旧精致的妆容,十几年前他刚进华盛,第一眼看到跟在方金雄身边的沈宛心时,只觉惊为天人。

他从没见过这么有气质的女人,不说她有多美,光是那身温婉高贵的气魄就甩那群国际巨星好几条街。

所以在他心目中,沈宛心曾是他的女神。

可女神身边已经有了金主,他这个乡下来的穷小子只能远远的看着,偶尔被她匆匆一瞥,便觉得无比幸福。

而当方金雄死后,他认为接近她的机会来了,于是极尽全力的辅佐当时对公司业务一窍不通的沈宛心,之后的七年,他甚至甘愿当她的一条随传随到的狗。

可是这么些年的付出他换来了什么,在她心目中他从始至终也只是一条狗。

“应该有十几年了吧。”他感慨,面前的女神已老,俨然由一个娇美的人妇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老贼婆。

沈宛心笑了起来,她一直知道李德生对自己的感情,他一共有过两任妻子,不是性格像她就是长得与她神似,这么明显的爱慕,她没可能瞧不出来。

所以她并不着急,她知道这个傻男人一定舍不得背叛自己。

“德生,我让律师研究过这个案子,你的情节不算严重,而且我会向股东们求情,只要他们不起诉,任那贱人再怎么闹腾也没用。”

李德生听着,心里冷笑不止。

沈宛心把他当傻子利用,用完一脚踢开,回头挣了钱全是她的,出了事他就得全责顶上。

他默默瞥了面前的女人一眼,如今在她脸上的是再昂贵的化妆品也遮掩不去沧桑,这样一个老糙皮,还真把自己当成十几年前的女神了?

李德生心里虽这么想,面上却不动声色,嘴上连连答应,谁知等人一走,立即拨通了明雅的电话。

——

彼时,明雅正与儿子一起在床边欣赏卓然的刀工。

看他对着小苹果手起刀落,切出一只只精致的小白兔,拍了拍手。

母子两开始闲聊。

“爸爸还会切什么?”晓渔同学心里还存着点期冀。

“爸爸只会切兔子。”方妈妈很不给面子,一针见血的指出。

“喔……”小家伙明显失望了。

卓然抽空抬眼,温煦的目光与她对上,末了,他笑了笑:

“张嘴。”

明雅挑挑眉,心想这个小肚鸡肠子的男人八成是被她说中,生气了,正拐着弯子的逗弄她。

思及此,她眼眸蓦的一亮,依言张嘴。

卓然没想到她会配合,眼中笑意更深。

修长的指尖夹着苹果递到她唇边,却见她蓦的凑上前,这下他再想收回手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吮上他的手,柔软粉嫩的小舌头甚至调皮的刮了刮他的指腹,而后犹如一只偷了腥的猫儿,叼走水果。

卓然动作一滞,手臂维持这刚才的姿势悬在半空中,目光火辣辣的盯着她的脸,连儿子的呼喊都没听见。

明雅咀嚼嘴里果肉,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最后由衷的赞叹:

“真甜。”

卓然又是一僵,瞥到她眼中的盈盈笑意,知道自己上了她的当,却不生气。

视线落在自己的指腹,他唇瓣微勾,突然收回胳膊,将她刚才舔过的地方放进嘴里,抿了抿,眼瞅着她蓦然大睁的瞳眸,他笑得更暧昧:

“嗯,真甜。”

明雅怔怔的望着卓然的动作,小脸蛋“轰”的一下便烧了个彻底。

猴子怎么斗得过如来佛啊……

明雅红着脸起身,又听他说:

“还吃吗?”

明雅僵了下,怒了:

“不吃!”

话落,她钻进厕所里洗了把脸,听着父子两的交谈声,又跟没事人似的走出去。

而就在这时,她接到了李德生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隔着话筒,李德生对她说。

“方小姐,你当初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明雅点头:

“当然算数。”

挂断电话之后,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不需要任何言语,对方也能知晓这条大鱼上钩了。

——

临时召开的股东大会就定在这周三,卓然虽然行动不便,可是身为股东,还是拄着拐杖出席。

明雅扶着他走进会议室,这时候人已经到齐。

张臣民多看了她一眼,对于这次的会议,明雅可谓是刷尽人情牌。

明雅大致扫了眼在坐数人,在沈宛心发言前说:“在会议开始之前,我有话想对大家说。”

沈宛心脸色一变,冷静的道:“你要说的事是有多重要?需要各位股东们在百忙之中配合你?明雅,我念在你是我的女儿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可其他股东们不同,假如仅是因为你的个人私欲,或者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耽误大家宝贵的时间,我保留追究的权利。”

明雅看着她,冷笑:“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当然不会是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首先,我想请问董事长,如果有人以一己私欲,连续七年挪用公司公款,金额高达数十亿,这件事难道不应该向股东们交代?!”

一句话,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在她身上。

沈宛心咬牙切齿:“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挪用公款?你在咬人之前最好有真凭实据。”

明雅冷笑:“我当然有证据。”

她回过头朝助理耳语几句,对方便上前,将早前她收集到所有关于李经理挪用公款的证据,包括经销协议,交易明细,各种单据统统呈交到股东面前,任由他们翻阅。

明雅上前说明:

“在这七年间,李德生利用职务便利,要求客户将钢材销售货款汇至其私人账户,用于买卖股票、期货、外汇等,到公司对账时,再将货款从股票账户上退出来转入公司账户,其中,我查到有几笔账务可疑,经过详细调查后发现,在08年期间,李德生因为炒外汇亏了数百万,不能及时归还被挪用的货款,于是开始伪造库存单来应付公司对账。”

明雅看向沈宛心,言语犀利:

“董事长,我有一点疑问,有几张单据上的印章是你的专用章,照理来说,李德生挪用公款长达七年,在此期间你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沈宛心被她这么一问,竟然没表现出任何慌张,反倒冷静的执起面前的单据,一张张的细看,看完以后摇头:

“我对这几张单据没有印象,大家都知道,这几年我为了公司奔波于慈善事业,根本没时间打理旗下的钢材生意,没想到就这么让人钻了空子,对此我感到万分抱歉和难过……”

沈宛心说得扼腕不已,演技十足,一下子便把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毕竟这些年,经手人一直是李德生,她极少接触公司里的生意,就算明雅揪着她不放,她也能推脱成不知情。

股东们皱起眉,先是张臣民说:

“居然有这种事,沈夫人,李德生是你的人,不管你知情与否,我们决不能放任他继续留下。”

李老附和:“我同意,既然证据确凿,我们要求他把当初亏本的金额如数归还,另外保留起诉的权利。”

起诉?

沈宛心脸色一僵,这就是她最担心的事,她不能让李德生坐牢,毕竟两人现在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是把这条狗逼急了,难保不会把她一起拖下水。

“大家稍安勿躁。”她听着下头议论纷纷的声音,劝道,“在我手下出了这么一个人,我也很痛心,可我还是希望大家念在李德生替公司效劳十几年的份上,给他一次机会,我保证,他一定会如期将从前亏欠的货款归还,并且离开公司,往后不会再替华盛带来任何损失。”

这一番话,难免令人觉得妇人之仁,可谁让她是董事长,华盛最大的股东,所以尽管其他股东不认可她的“仁慈”,但是只要不伤及自身利益,他们对许多事可谓是宽容的。

可董事会放弃起诉李德生?

明雅脸色一沉,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她就是要他狗急了跳墙,最好把主人咬了。

“沈夫人,你如此维护李德生,难道另有隐情?”一直没说话的卓然这时候开口。

明雅眼瞅着沈宛心阴测测的脸色,打蛇随棍上的说:

“董事长有什么隐情,我相信有一个人比我们更清楚。”

她拍拍手,会议室的大门顿时被人推开,李德生手上缠着绷带走进来。

沈宛心一下就被震住了,铁青着脸色,一时竟不知如何应对。

李德生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答应了她吗?

股东们瞧着李德生进门,脸色纷纷一沉,张臣民眯起眼,说:

“正好当事人来了,李经理,你本人给我们解释一下吧,这几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亏了多少,我们要知道一个准确的数字!”

李德生转过脸,看了沈宛心一眼,直接把这几年挪用公款的过程和沈宛心参与的内容,包括去年她大费周章转卖股份的内幕也一起曝出,直将她气得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沈宛心“嚯”的站起身,指着他的鼻尖不停发颤:“李德生,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亏我刚才还在股东面前替你说尽好话,你怎么能含血喷人?”

李德生腰杆挺得笔直,听她歇斯底里的指控。

“说,是不是有人指使你?那个人是谁?你不要害怕,说出来,我会替你做主。”

话落,矛头直指一旁的明雅。

明雅心想,假如沈宛心的眼睛会烧人,她身上八成已经被她烧出了两个窟窿。

股东们面面相觑,这会他们已经不知该相信谁,但是方家内斗却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李德生冷冷一笑:“没人指使我,我刚才说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沈宛心的脸色瞬间拉了下来,她恼羞成怒:“证据呢?无凭无据,空口说白话谁不会?你最好斟酌自己的用词,小心我告你诽谤!”

李德生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谁说我没证据?”

明雅听到这话心头一跳,死死的掐上自己的大腿。

她手心里全是冷汗,已经记不清等这一天到底等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