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和苍澈称兄道弟的老余被这一声“叔叔”打击的不轻。

但是他转念一想,自己四十多岁,被一个小姑娘叫叔叔也大差不差。

说到底还是苍澈这人太禽兽。

没救了。

老余:“那什么,你不用上课吗?”

姜周摇摇头:“我和老师请过假了。”

“那也行。”老余为难地看了苍澈一眼,正纠结着自己要不要走,却突然发现这位老哥的睫毛颤了一颤。

老余:“……”

紧接着,他又看见苍澈搁在被子后的另一只手伸出了一个小拇指,飞快地动了那么一下。

多年的好友,默契就在举手投足间展现。

老余瞬间明白苍澈的意思——他是让自己把姜周带走。

“那行,你留在这吧,”老余松了口气,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从床头柜的果篮里掰了一根香蕉下来,“叔叔我,就走了。”

第38章 “我的理想,是做一名医……

老余刻意咬重了“叔叔”两个字, 就跟怕别人不知道他年纪大似的。

苍澈暗骂一声,心道他只是睡了一觉,老余怎么就把姜周给招来了?

本来屁大点的小事, 但到小丫头这里, 估计有的麻烦。

苍澈在丸子床上烦躁, 而另一边,姜周还陷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没有走出来。

她捂着苍澈的手,心疼的直掉眼泪。

刚才老余在这她没好意思哭, 现在人走了,姜周的眼泪就像是下雨似的,“啪嗒啪嗒”全打在了苍澈的手背上。

她轻轻地哭,像是怕打扰到苍澈, 就连抽气都不敢抽的太厉害。

苍澈听着小姑娘细碎的哭声,最终还是没忍心睁开了眼睛。

“别哭。”他嗓子哑得厉害,听得苍澈自己额角都是一跳。

姜周立刻放开他的手, 有些慌乱地抹掉自己脸上的泪:“我,我没哭。”

苍澈头还有点晕,用手肘艰难地撑起上半身。

姜周手忙脚乱地扶他,又慌里慌张地整理枕头。

“没事, ”苍澈坐起身子, 自己把枕头放好,“别担心。”

“怎么突然就住院了,”姜周声音哑哑的,带着一点委屈,“你都不告诉我。”

她低着头,替苍澈把被子在胸前掖好。

“没大事,”苍澈手指抵着额头, 闭眼长舒了口气,“老毛病。”

“贫血吗?”姜周微微弯腰,像条小狗似的歪头去看苍澈的脸,“我也贫血的。”

“你俩贫血可不一样。”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带着笑的女声。

这个声音太过熟悉,姜周只稍这一句,就能听出来人是顾欣妍。

她转身看去,果然是当初接走苍寒的女人。

“姐姐。”苍寒比顾欣妍快上那么一步,跑到了的姜周面前。

姜周许久没见苍寒,小男孩的个头长高了不少,已经快到她胸口了。

“你怎么哪都能插上话?”苍澈看了一眼顾欣妍,只觉得头痛欲裂,“停。”

顾欣妍没搭理苍澈,她拎着饭盒,走到床边十分粗暴地一搓这位病号的脑袋:“他这可是贫血升级版,海洋性贫血。”

说完,她又加了一句:“会遗传的那种哦~”

苍澈烦躁地偏头躲开,这么猛地一晃,他头更疼了。

“哦。”姜周声音闷闷的,听不出来什么情绪。

顾欣妍说的那些她听得半懂不懂,只是最后一句她明白意思。

苍寒还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姜周,姜周突然就想起来她曾经说过的话。

他和苍澈都是陈叔捡来的。

两个人,都是。

只是苍澈太过独立强大,让她都忘了这个男人曾经历过和苍寒一样的童年。

是因为…这个病吗?

“你又做的什么玩意儿?”苍澈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闻的我头疼。”

“鸡汤!”顾欣妍把饭盒往苍澈眼前一递,凶神恶煞道,“给姐喝!”

苍澈接过鸡汤,用勺子搅了搅。

他像是有些担忧,小声说道:“这次不会再把味精当盐放了吧…”

苍寒按着床沿,认真地摇了摇头:“我…看着的。”

“老娘八百年难得进一次厨房,你还敢跟我嫌弃?”顾欣妍一个脑瓜崩弹到苍寒头上,“还有你,看着你爸喝!没喝完姐姐就揍你。”

苍寒委屈地撇了撇嘴,不明白这关自己什么事。

顾欣妍一来,病房里的气氛就开始活跃了起来。

她和苍澈似乎格外熟络,说的每一句话都显得随意又舒服。

相比之下,姜周则生疏的像个外人。

她在这个房间里格格不入,连说话都不知道要接哪一句。

“小妹妹,”顾欣妍递给姜周一个茶叶蛋,“吃吗?”

姜周后退半步,摇了摇头。

她本能地去抗拒,却又觉得自己的做法错误。

顾欣妍这样开朗的大姐姐,按理来说应该是姜周最喜欢的那种。

可是她们中间隔着个苍澈,因为自己那点隐约的嫉妒,又不一样了。

一向待人友善的姜周并不能接受自己对顾欣妍那股莫名其妙的敌意。

她开始反思自己,然后借着去卫生间的由头暂时离开了病房。

走廊很长,姜周闷着头往前走了一截。

大概是她低落的样子格外惹人注意,中途被护士拦下询问怎么回事。

“我…去卫生间。”姜周愣愣道。

护士给她指了个相反的方向:“卫生间那外边。”

姜周道了谢,转身原路返回。

然而在到达苍澈病房门口时却停下了脚步。

她压根不想去卫生间,或者说,她压根不知道要干什么。

她不知道也不了解,苍澈的病,还有苍澈这个人。

“别骗小孩呀!”顾欣妍的声音隐约从病房里传来,“我看她就是当真了。”

姜周手指微动,抬手将指腹贴在了走廊外的墙壁上。

而屋里的顾欣妍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苍澈你说你禽不禽兽,未成年都不放过?小女孩玩得过你吗?还不是一撩一个准?”

“行了吧你,人家高考没你还考不上大学了?你也太把自己当根葱了。”

“再说…你别告诉我你一点都没想过啊,你要是不想,谁能黏的上你!”

后面的话姜周没听太真切,她也没胆量继续听下去。

医院的气温适宜,可她却觉得手脚发冷。

一路浑浑噩噩走去医生办公室,姜周在门外闭上眼睛做了几次深呼吸,敲门进去。

“啊…这个病啊,”医生翻了翻手上乱七八糟的病历,“好好治疗预后一般还是可以的,不是多大的病,不用担心。”

姜周手指捏着桌角,整个人还是有些紧张:“是,是遗传的吗?”

“有一定遗传可能,但几率不高。”医生道。

姜周极其缓慢地点点头:“谢谢医生。”

她腿上像是绑了沙袋,每一步走得都非常艰难。

“咯吱”一声,办公室的门被关上。姜周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不知道要不要再回去。

她想见苍澈,可是不想见顾欣妍。

她为自己的嫉妒感到愧疚,却又无法抑制这种情绪积累增长。

浓浓的无助感像是席卷了姜周所有感官,她在脑海中回想着医生的寥寥几句,发现自己压根什么都不懂。

刚才竟然还用自己的贫血和苍澈做对比,真的是笨到家了。

姜周用手指戳着走廊墙壁上贴着的瓷砖,自己和自己生气。

“还不回去?”

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问句,把姜周吓了一跳。

她抬眼看去,苍澈正乱着一头黑发站在他的身边。

“苍澈…”姜周揉揉眼睛,像个犯错了的孩子一样立正站好。

苍澈拍拍她的脑袋:“都快高考了还往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