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他们要么去当乞丐,要么去当贼寇。

为什么不改成海运?

不仅仅是朝廷里有不少人觉得海运路线不够成熟,还因为漕运这门生意牵涉到许多人的钱袋子以及成千上万失地百姓的生计。

彻底没了活路,这一部分失地百姓很可能就揭竿而起了。

所以,他们为什么没有地?

脑壳痛,脑壳痛,这可不是他一个八岁小孩该考虑的事!

不如回去吃点好的!

文哥儿把信交给守铺的人,踱着步子与金生一同踏着夕阳回东庄去。

与此同时,文哥儿前头的信才刚送到京师,因为还没开始玩,所以主要是给他娘及祖父母一封、给以他爹为代表的翰林院师长一封、给谢豆为代表的小伙伴一封,再给老丘单独写一封。

前三封都是讲讲沿途见闻以及报个平安。

到了老丘那封他才稍微透露了一下可能去参加岁试的事,表示自己是想去积累一下失败的经验,让老丘千万不要给别人讲。

尤其不要给李东阳讲。

丘濬:“………”

虽然各路提学官确实有不少偷奸耍滑的,不过江浙一带的提学官一般都很积极,绝对不会拖到六七月。

丘濬算算日子,这边再送信过去,估摸着岁试都快开始了。

丘濬暗自琢磨了半天,接着分别抽空去国子监和顺天府学视察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和夫子们聊了聊近些年乡试的情况,接着又顺便踱步去各个书铺转了一圈,挑拣着采购了一批最新的乡试辅导书。

平时丘濬是看不起这些玩意的,觉得这些书一点意思都没有,且有让学生走捷径的嫌疑。不过人不在身边,又不能手把手地教,只能筛选几本还算过得去的书送过去了。

丘濬带着书回家,正好瞧见他那怎么考都考不过乡试的儿子。

……真是白瞎了入国子监读书的名额。

丘濬道:“来书房,给我把这些书念一念。”

丘濬儿子接过书一看,全是乡试辅导书,很有些感动。过了这么多年,他爹终于关心起他这个儿子的乡试情况了吗?

他跟着丘濬去了书房,把书一本接一本地念给丘濬听。

丘濬到底是当过好几年国子监祭酒的人,筛选辅导书的眼光还是不错的,很快选出几本适合的书挪到一边,准备回头托人连着信一起送去苏州。

丘濬儿子:“……”

好像有哪里不对。

丘濬看了眼有些傻眼的儿子,想了一会才想起自家儿子也是个准考生(考了挺多轮的那种)。

丘濬沉默了一会,把挑好的书挪回来对自己的亲儿子说道:“这几本书编得挺好,你记一下书名,回头去买来看看吧。”

作者有话说:

老丘儿子:早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我又何苦一往情深~

文哥儿:老丘,你这样不行!

*

注:

急逓铺的分布:参考《姑苏志》

翻译过来是不是就是快递店!

第295章

也不知是不是儿子的神情过于幽怨丘濬晚上居然做了个梦,梦见儿子前些年那场病没有挺过来,他四十多岁才得来的儿子先他而去了。

接着他与王恕不知怎地起了冲突,等到刘文泰攻讦王恕闲居家中印的书有诋毁先皇之嫌疑、王恕不得不致仕归家所有人都认为刘文泰是他指使的一度翻出他过去的言论来批判他。

哪怕他身为阁臣在朝中依然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他一气之下,也病倒了。

先是眼疾加深。

接着是根本下不了床。

才过了年没多久都没等到春暖花开他便随着儿子撒手人寰了。

算算日子,这梦中竟也是弘治八年的二月!

梦中这最后几年显得很漫长,等丘濬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天还没亮。他坐起身来想着梦中之事胸口依然堵得厉害,以至于等他穿戴整齐去上朝竟忍不住多看王恕几眼。

王恕这惹人嫌的家伙还在朝中,说明那都是梦!

唉,老天非要他多看几年这张讨人厌的脸就多看几年吧。

王恕:“…………”

总感觉怪怪的。

与此同时,李东阳也从王华那读了文哥儿给他们的信很是感慨地对王华说道:“少了这小子翰林院着实清静了不少。你也真够放心的居然让他跟着匏庵跑那么远。”

王华道:“这小子从小就惦记着出去玩不让他去他会更闹腾。”

到了外面闹腾的就是别人了他这个当爹的眼不看为净!

众人传看了文哥儿写着沿岸见闻的信,都颇为羡慕文哥儿的逍遥自在甚至都想着要不要去争取一下今年去南直隶当乡试考官。他们这每日闷在翰林院编书写文章安逸久了感觉自己都废了大半。

其实一般来说大家也是不爱吃舟车劳顿的苦头的不过他们先读了王守仁他们合著的《敦煌游记》又读了文哥儿寄回来的书信,莫名就给这王家兄弟俩挑起几分出行的向往来!

李东阳听了翰林院同僚们的讨论,笑着说道:“这有何难?我听说丘阁老他们有意让十三道的乡试考官都由京师直接派遣京官担任,一来考官可以代朝廷去看看地方上的文教情况,二来也可以防着地方上的人弄虚作假协助作弊。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想法,我们不如找机会寻丘阁老他们聊聊,最好今年乡试就试验试验。”

只要这事儿能落实下去,那可就不止南直隶一个机会了,十三道都能去!

远在苏州的文哥儿必然羡慕哭!

只是这就有点碰运气的成分,要是去了两广云贵什么的,路途可就有点遥远了。怎么看都得是年轻力壮的人才能去啊!

大伙一讨论,都觉得还不错,哪怕落到自己头上的是不想去的地方,也不是不能推辞的。毕竟当今圣上一向和他们有商有量!

李东阳听同僚们皆有此意愿,便借着礼部侍郎的职务之便把这事儿递了上去。

科举本来就是归礼部管的!

既然有了改革意向,就该赶紧行动起来,好的改变宜早不宜迟啊!

今年就安排!

现在距离乡试还有半年时间,搞定这事绰绰有余!

李东阳递完折子,才从旁人口中听说丘濬昨儿去视察国子监和顺天府学的事。

甚至还不小心得知了丘濬跟国子监博士们的聊天内容。

没办法,谁叫他朋友多,有的人私底下就把这事儿给他讲了。

对方还给他说起丘濬在国子监和顺天府学外头的书铺里流连半天,买走老多本乡试辅导书的事。

主要是感慨丘濬一片慈父之心,即使是七十五岁高龄了,依然牵挂他儿子的科举大业。

不过李东阳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丘濬儿子每次下场总考不过,据说丘濬都打算让他以后直接荫官算了,怎地今年突然关心起来?

不对劲,不对劲。

李东阳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这么多后辈之中,有哪个是能让丘濬这么上心的?

李东阳不动声色地去找王华聊天,问王华他儿子这次去苏州有没有回余姚的打算。

按照文哥儿翰林秀才的身份,回老家是可以参加今年岁试的。过了岁试,那就有参加今年乡试的资格啊!

王华不明所以,想了想说道:“就那小子坐不住的性格,应该会回去的吧。”

王华闭起眼睛都能讲出文哥儿的心路历程:都到苏州了,去南京和扬州逛逛不过分吧?南京和扬州都去了,去松江看看钱福这个老朋友不过分吧?南直隶都跑遍了,回余姚瞧瞧不过分吧?都回余姚了,去杭州玩玩不过分吧?

所以说,这小子陪吴宽守制并不需要一年半载,在江南一带撒丫子乱跑绝对是需要的。

不得不说,王华这个当爹的对亲儿子还是非常了解的,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把文哥儿的想法揣摩了个七七八八。

李东阳听王华这么说,不由问道:“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回你们余姚参加今年浙江提学官的巡考?”

王华:“………………”

李东阳把丘濬的反常行为给王华讲了。

他怀疑丘濬买的乡试辅导书是给文哥儿准备的。

至于为什么不准备岁试辅导书,那肯定是因为赶不上了啊!

说不准等王华这个亲爹得知儿子参加岁试的消息,他都已经考过了!

李东阳开始阴阳怪气:“真羡慕你这个当爹的,只要在家里坐等好消息就可以了。”

王华:“………………”

怎么回事?越听越觉得这小子绝对有可能把这件事单独告诉丘濬,然后叮嘱丘濬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爹放在眼里!

王华气愤地找谢迁聊起这件事,表示文哥儿同样没把他这个大先生放在眼里。

谢迁才是这小子正经的举业老师啊!

听着王华要拉自己一起谴责文哥儿,谢迁但笑不语。

王华一看,觉得不对头了。他说道:“难道他也单独跟你讲了?”

谢迁道:“那倒没有,不过我在匏庵离京前跟他聊了聊。”

文哥儿从小到大都是经不住激的,只要对他稍作引导,这小子自然而然就会入套——还会自己把自己套得牢牢的!所以,这小子回余姚考试那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王华听得一阵沉默,顿时觉得也不是那么气了。

要考就让他考去吧,左右家里有那么多叔伯在,就算没考上也有人看顾着,不至于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