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盗版害死人啊!

自宋朝以来,读书人地位大大提升,出版印刷迅速兴旺起来,不仅孔孟之书到处都能买,各种闲书也逐渐多了起来。

光是托名苏东坡出版的笔记和文集就多不胜数。

苏轼这家伙还点评说李白写诗太放荡不拘、用词纯属乱来,不像杜甫那样把格律用得出神入化,才叫不少阿猫阿狗的仿作都敢挂名为李白所作。

结果到头来自己的伪作也养活了不知多少书商!

所以读书人呐,最好还是不要对别人指指点点。

今日他们对前人指指点点,明日后人也对他们指指点点!

朱厚照虽然没听太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样子。

李白的诗,他跟小先生读过;杜甫的诗,他跟小先生读过;苏轼的词,他也跟小先生读过!

所以这是三个很会写诗作词的大文豪之间的八卦!

朱厚照一脸严肃地点头应和:“指指点点,不好!”

东宫一行人在司礼监经厂玩耍半日,又循着原路返还。

到了朱厚照如今居住的东六宫外,文哥儿便不随他进去了,挥挥手朝朱厚照作别,溜溜达达地径直出宫去。

杨玺要去向朱祐樘复命,顺便送了文哥儿一程,两人自是又熟稔了不少。

这一送就送到了内阁外。

不用说,文哥儿又一脸自然地去找老丘一起下班了。

才七岁就把内阁当自己家晃来荡去,也就只有他王七岁有这么个胆子。

文哥儿挥别杨玺,正要去寻丘濬,就碰上个熟人,是当初在四夷馆学外语的徐富。

徐富家中明显也是有些门路的,这不,经过了三年一度的考核,这就调到内阁诰敕房来了。

作为直接跟内阁对接的办事译字官,只要没什么外务相关的文件,他便没什么活需要干,可见是个相当清闲又很有面子的职位。

明朝一年到头又有多少外务需要内阁处理?

想想就特别适合摸鱼啊!

文哥儿一见着徐富,不知怎地想起当初戏言钱福、徐富、靳贵三人的名儿格外吉利。

如今徐富和靳贵各有前程,钱福却是打算归家去了,也不知什么时候会走。

文哥儿很是感慨了一番,不由约徐富下次有空要一起聚一聚。

徐富自是一口应下。

文哥儿别过徐富去找丘濬,才刚跑过去,就察觉刘健他们都转头瞅着自己。他眨巴一下眼,奇道:“怎么了?”

刘健道:“你小小年纪的,倒是知交满天下。”

快到下衙的点了,大伙都没什么事干,听到外头有人说话便都静下来听了一耳朵。

于是就听到文哥儿前脚被御前的锦衣卫送来,后脚又和诰敕房的译字官聊上了,聊着聊着还约着一起去跟钱福他们这些翰林官聚会。

这不是知交满天下是什么?

文哥儿听刘健那么一说才知道他们堂堂大明阁老,居然还偷听小孩子讲话!

他跟刘健掰扯起来,说自己四岁的时候就认识徐富了,算得上是好几年的老交情了,可不是看徐富入了内阁诰敕房才和他好的!

他认识徐富的时候,徐富还在四夷馆埋头苦学呢!

刘健闻言乐了,这小子横算竖算都才七岁,算下来三年确实称得上是老交情。

这份与人交上朋友便能长久往来的能耐,倒是许多人都没有的。

丘濬收拾收拾,与文哥儿一起往宫门外走,听文哥儿讲了一路司礼监经厂的情况。

等出了东长安门,丘濬才说道:“你如今越得圣心,往后便会越受瞩目,切记任何时候都不能得意忘形。”

照着如今这情况,朱祐樘明显是想把文哥儿这个出生于弘治元年的神童推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这对文哥儿来说是有好处的,至少他能轻松做成许多人一辈子都做不成的事;可要是将来哪天他表现得不够好,那他享受过的一切优待都会被人反复攻讦。

文哥儿听着丘濬的殷殷叮嘱,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他本来就不觉得能被他们大明的大老板和小老板另眼相待是一件多值得骄傲的事,自然不会因为这事儿就得意忘形。

《饮食诗话》还在的印刷筹备中,刘存业请求归家侍亲的折子就递了上去。

本来刘存业还没在翰林院干满六年,理论上是不能归家去的,可大明本来就讲究“以孝治天下”,如今刘存业哭求归家尽孝,朱祐樘读了以后觉得不忍拦着,很快就批复了,表示允他暂且归家侍亲,安顿好家中一切再归来复职。

文哥儿听说刘存业获准归家,便邀上徐富他们一起正式给刘存业践行。

刘存业看着在京师结交到的好友们,千言万语化为一杯清酒,统统灌到了肚子里,只留下一句“来日再见”。

文哥儿道:“等《饮食诗话》印出来了,我一定托人送一本到莞城去。”

刘存业道:“若是找不到人相托也不打紧,等我日后归京再跟你讨要。”

文哥儿点头表示知道了。

既然知晓必然还有再见之日,别离便没有那么伤感了。

到践行宴散场时,又是刘存业和靳贵送喝得烂醉的钱福回去,钱福酒品可不太好,一路上还闹了不少笑话。

文哥儿缀在后头看着钱福发酒疯,只能直摇头。

跟钱福当同僚可太不容易了!

想想钱福也说要归家,现在刘存业已经获准了,不知钱福什么时候提出要走。

文哥儿第二天便私下找钱福聊起这事儿。

钱福一脸酒还没醒的颓丧模样,文哥儿都怀疑他昨天回去后是不是又跟别人续摊了,要不怎么都睡了一晚了还满身酒气?

听文哥儿絮絮叨叨地问起他的归期,钱福总算是睁开眼,有了那么一点就醒的模样。他笑睨着文哥儿,问道:“怎么?舍不得我走?”

文哥儿哼哼唧唧地道:“有那么一点,但不多!”

钱福抬手薅了他脑袋一把,笑着说道:“有那么一点就足够了,人这一辈子能碰在一块已经是极大的缘分,何况我们还相识了这么多年。”

文哥儿道:“你等我的《饮食诗话》印出来再走好不好?”

钱福瞅了他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又合上眼坐在那儿补觉。

许是因为打定主意要远离官场,他这摸起鱼来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了,索性一点活都不干,大白天就靠着椅背呼呼大睡!

文哥儿见钱福这般模样,也没好再劝,只能唉声叹气地入宫跟朱三岁一起观察草莓苗苗。

过了清明,草莓就开始疯长,文哥儿便每天定时带着朱厚照一起观察它什么时候出花苞。要是它开花了,他们就可以给它人工授粉了!

可也不知是不是清明后特别适合送别,刘存业刚走没多久,都还没等草莓正式开出花来,钱福又上书表示自己体弱多病,不能胜任如今的官职,提出归家养病去。

比起刘存业的一片孝心,钱福这道折子让朱祐樘很不高兴。

主要是吧,先走了一个榜眼,现在状元又要走,朱祐樘觉得这是在落他面子。

难道他就这么不值得他们效忠吗?

他难道真的不是一个英明的君主?

要不怎么不仅天灾不断,连人才也留不住?

朱祐樘怒火中烧,并没有批准钱福的请辞。

钱福开始称病不出门。

感受到朱祐樘近来心情不佳,连翰林院的气氛都低迷了几分。

有人轮番去钱福家劝说,大多怒气冲冲地走了,想来是话不投机、不欢而散。

李东阳得知钱福称病不出,还把不少同科进士都得罪了,不由私底下找文哥儿问:“你怎么没去劝一劝?”

文哥儿道:“我没劝动。”

李东阳闻言也只能摇着头说道:“别人寒窗苦读十几年,只求一个金榜题名。他倒好,得了状元没几年便请辞。”

对这样的后辈,李东阳他们大抵都有些怒其不争。

文哥儿下午进宫,就见朱厚照一脸郁闷地坐在那儿。

文哥儿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朱厚照道:“父皇不肯陪我玩。”自从文哥儿开始入宫给他讲学,他和他父皇母后每天几乎都要一起玩上好一会,最近朱祐樘却是没什么耐心陪他玩。

他还很郁闷地跟文哥儿嘀咕起他父皇得了空便跑去跟个叫李广的太监待一起的事。

他父皇还背着他吃吃喝喝,他都看见了!

吃好吃的,不带他吃!

文哥儿:?????

你的重点居然是这个吗?

一提到好吃的,文哥儿立刻就来了兴趣:“吃什么好吃的?”

朱厚照就给文哥儿描述了一下,说是圆溜溜、红通通的,一口就能吞下去;吃完还喝一种他没见过的饮子,他昨天远远瞧见后跑过去说想尝尝,他父皇都不肯给他尝,明显是想偷偷吃独食!

他已经不是父皇最疼爱的皇儿啦!

他父皇宁愿跟李广玩都不跟他玩!

李广是坏蛋,记在小本本上!

文哥儿:“…………”

听这描述,怎么感觉朱三岁他爹在嗑丹药喝符水?!

他们这位陛下瞧着年纪轻轻的,这么早就效仿秦皇汉武沉迷封建迷信的吗?!

作者有话说:

文哥儿:别人都是老了才求长生,怎么你才二十出头就开始求了?

朱三岁:就是!就是!还不给我吃!

文哥儿:???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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