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撮发丝散在颊上,看得出姜琦婷来到这时的奔波。

「所、所以是什么意思?」她的气还没顺,双手撑在膝上喘气,但还是忍不住想知道原因的迫切问道。

见这景象,朴玄勛立马从座位上起身。

「你那么急做什么?我都特别约在离你家最近的超商了,为的就是让你可以不用因为担心所以太赶。」他动作轻柔地将琦婷脸上的散发拨至耳后,接着轻叹了口气。

「我其实也不确定这样的选择是好是坏,这次完全是在赌一件我没有信心的事。」朴玄勛转而拉住对方的手,似是想从这举动中得到一些肯定。

琦婷即便内心忐忑,却也轻捏了那节骨分明的手指,悄悄的做了回应。

「我今天从别的血魈那边听说了,都熙渚有可能不是人,但也不是血魈,而是另一种被称作妖的生物。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是因为死前留下了强烈的、应该放下却没放下的情感,进而像被惩罚一样化成的非人。」

回想方才听取到的资讯,朴玄勛眼神蒙上一层黯淡。

「血魈是因为太恨,而妖是因为太愧疚。」接着,他又将关于妖的事全数告诉对方。

不需他多做解释,姜琦婷自然听懂了意思,「都熙渚他,不需要愧疚的⋯⋯」

「是啊,而且我们对妖的认识不多,很多资讯都是依着累积下来的传说拼凑,所以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完全没有半点把握,可是我别无他法了。」朴玄勛简单预告后,开口阐述自己的想法,「你也知道都熙渚这阵子的状况吧,每天巴不得要我早点让他死,让他弥补对我们的愧疚,这大概就是妖了吧。毕竟这份愧疚的心情是他死前最深刻浓烈,况且现在又累积了那么久,我想这已经不是要他别在意就能结束的问题了。」

「你的意思是⋯⋯」姜琦婷察觉到他有更深一层所想要表达的事。

「我的意思是,我要让他器官衰竭死去。」朴玄勛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接下说道:「我已经摸清楚自己对他抱持的想法了,就算在怎么复杂也不会是恨,所以我也不想让他死。但这是我们打的赌,他有足够的理由要我杀了他,再不然,我想他就会选择轻生。」

「要是真的到了那时候,一切就会是来不及了,连任何一丝转圜的机会都不会有。」

「我不晓得会不会有用,但我会尽可能的让他死法和自然死亡差不多,到时候成功了,我们就想办法找到他,重新开始。虽然不知道他的记忆会是怎样,但是都到时候再说吧。」

这是朴玄勛第一次这么没规划的做事,他甚至连是否能成功都没把握。

他握着她的手紧了又松,眸子里晃过几片徬徨,「所以琦婷,你愿意相信我吗?」

「嗯。」后者二话不说便应下,轻轻靠上朴玄勛,「就算可能性只有千万分之一,我还是会选择相信你。你从来没让我失望过的。不过,要是真的没成功的话也没事,我们要一直记得他就好。」

怀中的人说完话后轻轻在自己身上蹭了蹭。

这撒娇来的正是时候,让原先被不安佔据的朴玄勛瞬间多了许多勇气。

为琦婷的愿望,为了三人的友谊,他决定放手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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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们是刚才接到联络电话的朴玄勛和姜琦婷。」一男一女站在医院柜檯前,面上表情是一致的不安。

「啊!是都熙渚先生的亲友吗?」年轻的柜檯人员询问。

得到两人点头回应后,她马上开口道:「好,我马上请医生来。」

语毕后,她拿起柜檯上的话筒,按了简单几个键便开始通话。

之后,他们在白袍的引领下穿梭,最后走到了一间单人病房门前时,那位医生停下了脚步。

「都熙渚先生的情况很特别,我从来没见过。」他用低稳的嗓音开口,面色无波,「虽然器官衰竭不是什么罕见的事,但我第一次在只有23岁的人身上遇见。我们院方甚至查不到他的联络人,是费尽心思才找到两位。」

说到此,留着中分的医生抬头瞥了他们一眼,似是有些疑惑想探清,但却无权多问。

「总之,他的情况很不好,器官老化的速度很快,大概剩下几个礼拜的时间。请随时做好心理准备,有什么想说的话就尽早说一说吧。」

即便这些已是两人早就知道的事,但真正亲耳听见宣告,面色依旧凝重了不少。

朴玄勛轻轻点头致意后便走向前敲了几下门。

没有回应。

「他应该是睡着了吧。」一旁的姜琦婷说道,示意对方直接转开门把。

后者听话的开了门,正好一稔微风穿过微开的窗迎来。

白色帘子凭着风在半空飘逸,柔柔盪过床上那人的头顶。

后者发丝软软垂在枕上,同本人似的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他氧气罩下的口微张,好似已经尽了最大的力去争一口呼吸。

关起门后,朴玄勛和姜琦婷提步走至床边,盯着那人脸庞竟不自觉湿了眼眶。

随后,他们一人拉了一个小矮凳到他躺着的病床边,不料在琦婷要坐下时,后脚跟没注意的踢到了后方,矮凳便发出了不小的「喀吱」声响。

像是被惊扰,床上那人的眉头微微一蹙,接着皱着眼缓缓掀开眼皮。

三人对视一阵,都熙渚才从嘴里细细吐出几字,敲碎结霜似的空气。

「你们来啦?」

伴随浅笑,成了他们暌违多年的首次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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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数两章了喔(小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