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谚。”君兮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胳膊。

周子谚没有动。

“子谚,你醒醒啊!”君兮更大力的推了推他的胳膊。

周子谚依旧没有动。

君兮忽然想起那句话:你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

曾经随叫随到的周子谚,现在也变成了会对她装睡的人,多心酸。

“先送他回去。”周泫御从周子谚身上掏到了车钥匙,扔给了酒保。

“是,周先生。”

酒保应了声,又叫来了三四个同事,将周子谚架着抬了出去。

君兮见周子谚被这样带走,她想追出去,却被周泫御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们会送他回家的。”

“可是……”

“没有可是,我送你回去。”

周泫御不由分说的将君兮带出了酒吧,他的新车,停在一众豪车之间也格外的醒目。

“上车。”周泫御替她打开了车门。

君兮乖乖的上了车,见他绕过车头也坐了上来。

“你在生气?”君兮小心翼翼地问。

“嗯。”周泫御倒也实诚,想也不想的就回答了他。

“因为吃醋?”

“不是。”他一口否决。

“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周泫御一边将车开出去,一边说。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君兮莫名的松了一口气。看来,在周泫御的心里,再也不会因为周子谚的关系和她产生隔阂了。

这是,那本日记本的功劳吗?

“我不是一个人,你不是也来了嘛!”

周泫御没有作声。

关于周子谚夜不归宿又天天抽烟酗酒的事情,福叔早上就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本来也是打算晚上来找周子谚的,可是中途因为要开会又耽搁了。

哪知道开会开到一半,忽然接到福叔的电话,说是文君兮去找人了。

他就知道,这两天君兮虽然面上和他喜笑颜开的,但是其实打心眼里还是担心周子谚的。周子谚这家伙也够不争气,还真这样让人担心。

周泫御开了一半的会匆匆叫停,就跑了出来。

他一进酒吧,就看到了周子谚将君兮推倒的那一幕,简直气急了,真想冲过去一把将周子谚也撂倒算了。

唉……可偏偏是只醉猫,还能怎么计较!

“以后不准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了。”周泫御冷冷地交代。

君兮靠在椅背上,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周泫御找了一处人少的地方,将车靠边停了下来。

“我在和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君兮点了点头:“不来就不来嘛!你凶什么!”

周泫御收敛了一下气势,放软了语气:“我是怕你有危险。”

这酒池里可没有什么正经男人,加上他的君兮这样耀眼,他可舍不得让她被那么多人注意。

君兮也没有力气和周泫御争执什么,她扭脸,看着周泫御。

“你看子谚这样痛苦……”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周泫御也看着她。

“我在想,为了子谚,我们是不是不该在一起……”

“你再胡说!”周泫御立马打断了君兮的话,凑过来恶狠狠的捏住了君兮的下巴:“再胡说一次试试!”

“好好好,我不说了。”君兮脱开了他的手,安抚似的摸了摸周泫御的脸:“你别生气,我只是随便想想而已。”

“想也不许!”

“你这人怎么这么霸道!”君兮撇了撇嘴,不再理会他。

周泫御沉默了几秒,这才缓了缓气势。他握住了君兮的肩膀,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看着自己。

君兮白他一眼。

周泫御直接将她抱住了。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气息和咖啡香,想必刚才开会之前,没少抽烟没少喝咖啡。

君兮心疼子谚,也心疼这样忙碌还要处理这么多琐事的周泫御。

她伸手,反抱住了他的腰。

周泫御感觉到她的回应,紧绷的身子终于松了松。

“你放心,子谚的这边我会去解决。你不许胡思乱想,离开我的念头,最好有都不能有。”

君兮笑:“好。”

周子谚浑浑噩噩过了好几天。

他睁开眼,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

厚实的窗帘将屋外的光屏蔽得一丝不入,屋里仍像是深夜。

整个房间飘着一股子酸腐的酒味,他的人、他的一切都在发霉。福叔好几次想进来打扫,但是都被他给拒绝了。

这样也好,就让从前那个周子谚慢慢地腐烂吧……

周子谚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终于掀开了被子,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跳下来。

他进浴室洗了个澡,才下楼。

楼下大门紧闭,静悄悄的,福叔似乎并不在家。

“福叔!”周子谚叫了一声。

一天一夜光喝了点酒,他这会儿有些饿了。

“福叔!”

屋里只有冷冷清清的回音,并没有回应。

就当周子谚死心的时候,大门口忽然传来了按键的声音,有人来了。

“福叔……”

“是我。”

大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人是周泫御。

周泫御一身运动装,看着并不像是从公司里过来的。周子谚反应了几秒,想起今天是周日。

这样算来,他都已经一个礼拜没有去公司了。

“你为什么知道我家里的密码?”周子谚的眼神和语气都不友善。

周泫御没有回答他,他径直走了进来。

“福叔告诉你的?”

话题牵扯到了福叔,周泫御这才抬眸。

“福叔只说这密码与我那里一样。”

他说着,扫了一眼周子谚,周子谚洗过澡了,所以并没有福叔口中形容的那样狼狈。这让周泫御稍稍舒心些。

他也见不到周子谚邋里邋遢的样子。

周子谚感觉到了周泫御的目光,他有些别扭的看向了别处。

“吃过饭了吗?”周泫御问。

福叔今天临时不舒服去医院了,想请假又不敢上去打扰了周子谚。周子谚虽然平时并没有什么主人的架子,但是福叔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起床气也是极重的。

最后,福叔只能给周泫御打电话。

周泫御正打算今天空了过来看看子谚。

君兮每日念念叨叨的人就是周子谚,她总是放心不下他,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这种挂虑虽然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但是周泫御还是觉得不是滋味。

他开玩笑说:“总觉得我只得到了你的人,没有得到你的心。”

君兮说他把话说反了。

也是,她左右也算是一个传统的姑娘,得不到她心者,怎么可能得到她的人。

“没吃。”周子谚随口答了一句,就不管周泫御,兀自走到厨房里,将冰箱门打开,掏出一包泡面,准备吃泡面度日。

“饿了?”周泫御跟进来。

周子谚没有作声,转身将水壶通上了电烧水。

周泫御一把将插头拔了。

“你干什么!”周子谚没有了耐心。

“你出去,我给你做。”

“不用了,我吃泡面。”

周子谚将面撕开,扔进了锅里。周泫御不让他烧开水,他就直接在锅里煮得了。

周泫御又走过去,不动声色的将锅底的火灭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周子谚一着急,直接拿起手边的锅盖,一把砸了出去。

“你瞧瞧你的脸色!”周泫御瞪了周子谚一眼,随手把他推出了厨房。

这个家伙,每天不是抽烟就是酗酒,都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了。他的胃,哪里还经得起这一包辣味的泡面?

周子谚在厨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他看着周泫御利落的从冰箱里取出了一根胡萝卜,一根香肠……还有什么,他没有耐心看下去了。

他走到沙发边坐下,本想一走了之的,但是他知道,逃避已经不再是办法。

厨房里没一会儿就飘出了香味,周子谚本就饥肠辘辘的,一闻到味道,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是咖喱的味道。

周泫御以前厨艺不好,最拿手的,也就是一个咖喱蛋炒饭而已。

周子谚记得,那个时候母亲刚刚去世,他又见不得他父亲,周泫御将他接到了他的家里。

周泫御那里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他不会下厨。他几乎每天都带着他下馆子度日,偶尔在家实在不想出去的时候,他就会给他做他拿手的咖喱蛋炒饭。

说是拿手,但其实只是因为周泫御那时候只会炒饭。

蛋炒饭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见得简单。周泫御时常炒的满锅子饭都是糊味,咖喱炒饭的由来,其实就是他故意撒上咖喱粉去糊味的。

周子谚那个时候最怕周泫御给他做饭,但是最喜欢的,偏偏又是看着周泫御给他做饭的背影。

他看着这样的背影的时候,总会想起他的妈妈。

只有妈妈和小叔,会怕他饿着;只有妈妈和小叔,会真心诚意的为他下厨;也只有妈妈和小叔,像爱着自己那样爱着他……

那个时候,周泫御为他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他就在他身后蹦跶来蹦跶去,周泫御一边用不娴熟的技术对付着锅子里的炒饭,一边还要安抚他:“快好了,再等一等就可以吃了。”

周子谚靠在沙发的软垫上,想起那段岁月时,竟然一不小心红了眼眶。

为什么君兮爱的人偏偏是他的小叔,如果不是小叔,如果换做是小叔之外的任何一个人,他都不可能会这样轻易的放弃,就算两败俱伤,他也会放手一搏。

但是,偏偏是小叔,他能舍得自己,也舍不得让君兮让小叔受到伤害。

正想着,周泫御已经端着一盘子炒饭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可以吃了。”周泫御将盘子放在餐桌上,对周子谚说。

周子谚看了看那盘子色香味俱全的炒饭。他的小叔,这厨艺大概也早不再是当年那样难以下咽的水准了。

他不免更心酸。

他们都变了,变得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周子谚走到了餐桌边,周泫御坐在他的对面。

“尝尝味道。”周泫御说着,将勺子递了过去。

周子谚接过了勺子坐下来,却没有碰一口。他怕随意尝一口就会温情的落下眼泪来,而他们现在,不是适合掉眼泪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