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士府

张廷玉一回府便见次子候在门口。

他真不想理他,宠女无度瞧瞧惯出了个什么祸害。可想到他膝下只有一女,到底没忍心,招招手将他带到了自己的书房。

“爹已经去见过皇上了。”

张若霭眼巴巴地:“那皇上怎么说,涵儿还能回来吗?”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上金口玉言,明儿你去把人接出宫,寻个由头把她送到皇觉寺让她清修去吧。”

张若霭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爹,儿子求求您,您想想法子吧,涵儿她才多大啊。她就是不懂事才犯下错事,千错万错错在儿子没教好她,您救救她吧。”

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入佛门,连荦腥都不能沾,从小娇生惯养的女儿怎么受得了。

张廷玉道:“怎么救?你是主考官,不会不明白科举舞弊是什么罪。也就是皇上怕这事儿影响太大不肯公开,不然光是学子的唾沫就能把我们张家给淹死。你就庆幸吧,皇上到底念及旧情,只罚了她一个人。”

就这还罚得轻了,若是公开,她住的就不是皇觉寺,而是牢房。

“可是,儿子只得这一个女儿啊。”

“这怪谁?你那好媳妇嫉妒成性,几个姨娘个个都被灌了绝子汤,你倒好,一心护着她。自己种的恶果自己担,要么新抬几个进门给你生,要么就到你兄弟名下过继一个吧。”

张予涵是女子,张廷玉早有让次子过继的打算,但张若霭没同意,他是想招个上门女婿的。现在好了,张予涵的后半生注定与青灯长伴,别说招婿,嫁人她都甭想了。

张廷玉跟儿子说完结果也有些撑不住,毕竟年龄大了,受不了这打击,缓了缓便回了自己院子。

莫氏小心翼翼地探进头来,见张若霭面如死灰,一颗心咚地沉到了谷底,声音都颤了起来:“老爷,涵儿她……”

张若霭面色凄凉:“准备好银子吧,但愿看在香油钱的份上,皇觉寺的尼姑们能对她好些。”

何家屯

村民们兴奋的声音穿过院墙,三宝满脸惊喜:“公子,您中了。”

纳兰瞻岱素来沉稳,这会儿也忍不住喜上眉梢:“不知道是第几名。”

“以公子您的才学,定是前面几名,唉呀,是不是该办流水席啊。”

“这个以后再说,你先准备赏钱吧。”

来送喜报的衙差可不能白跑一趟,这点子人情事故他还是懂得的。

三宝欢快的应道:“小的早料到公子会中,赏钱早准备好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一声马鸣,旋即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搞错了搞错了,今儿还没放榜呢,我就是来寻好友喝个茶。”

“啊?你不是衙差啊?”

“大爷,您瞧瞧我这衣服,是衙役的差服不?”

三宝一脸茫然地看向纳兰瞻岱,后者亦是满脸呆滞,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面部表情,大大方方地开门待客。

没有中举,哪来赏钱?

村民们有点儿失望,但纳兰公子有客上门,他们自然不好多呆,又问了几句便三三两两地散了。

纳兰瞻岱作了一揖:“公子是?”

“爷是弘晸,纳兰公子该听我五姐说起过。”

“弘晸贝勒!”纳兰瞻岱心思瞬间百转千回,他疑惑地问道:“是五格格让你来寻我的?”

“不是,是皇上。”

纳兰瞻岱瞪圆了眼睛。

弘晸道:“可否屋内一叙。”

“自然,请。”

一盏茶的时间后,作为书房的民居中,纳兰瞻岱双目泛红:“所以,因为一个女子的私心,我们十六人的试卷就这么毁了是吗?”

他们十数载寒窗苦读,一路从童生考到举人,好不容易挨到春闱。满怀希望的进了考场,结果,精心写的文章甚至没来得及被阅卷考官看过。

弘晸默然半晌:“这事儿,谁也不想的。他们该庆幸,有你这么个被翰林官记住的学子,否则卷子丢失都没人知道。皇上已经重罚了张四小姐,也在想法子弥补你们,今儿就是让爷来跟你商量的。”

纳兰瞻岱心绪难平,好半晌才道:“这算舞弊了吧,皇上不打算重考一次吗?”

“两千三百多名学子,重考一次太麻烦了,朝庭没那么多闲功夫。”

“那至少让我们十六人重写卷子吧?”

弘晸摇头:“人多口杂,知道的人太多,这事儿就封不住了。落榜者难免心绪难平,此事若被爆出定然会引起一番风波,是以,只能私下弥补。”

纳兰瞻岱面无表情:“怎么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