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五,照例是进宫请安的日子,今儿轮到在坤翊宫拜见。

打从太后仙逝,惠贵妃便病了,太医说不宜劳累,于是后宫内务便由德妃跟宜妃共同协理。这两位没结过仇,两人各司一半宫务,倒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婉宁一大早便起了身,由着几个丫环给她打扮。

银环见她没精打彩的便道:“福晋今儿怎么心事重重的?可是累着了,要不给宜妃娘娘告个假?”

“可别,前几天刚将她赏给九爷的人推到弘晸院里,再在这节骨眼上请假,回头还不知又要闹什么呢。”

这些年,她对宜妃的态度始终敬而远之,便是躲不过见了面,也不过恭敬有加罢了。九阿哥为此和她闹了几次,她也不是没想过妥协。

可当初受到伤害的人不是她,而是原身。

一想到原身是因为宜妃而英年早逝,她便做不到妥协。占了人家的身子,不能报仇便罢,若还为了一己私欲与仇人冰释前嫌,那连她自己都要鄙视自己。

银环想到宜妃闹事的杀伤力,叹口气帮婉宁化了个显精神的眼妆:“福晋,既然躲不过,那便打起精神来吧。”

“无妨,大不了也就是罚站罢了。”

宜妃的气性比婉宁想像的大点儿,她不仅是罚站,还是站在坤翊宫门口,宜妃压根儿就没让她进门。白露看着她脚下的花盆底,担忧地道:“福晋,可要奴婢去寻双软和些的鞋来。”

婉宁摆手:“无妨,等嫂子和弟妹们请完安,我也就能回去了。”

罚站这事儿不在于站,而在于站哪里。

今儿的坤翊宫进出的人非常多,她做为宜妃的正经儿媳,却在门口罚站。等同于宜妃召告所有人,这个儿媳妇我不喜欢。

换在别人身上可能会惶恐,可婉宁自认不用仰她鼻息过活,不用见面更好,还省得她虚以委蛇呢。于是在门口寻了片遮阳的地儿,把自己靠在了树干上。

来来回回的人见她站在那儿,少不得要跟她打招呼,顺便询问几句。

至于罚站的原因,大伙心里多少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一般人也不会特意去问。但这一般人里显然不包括她的好堂姐——诚亲王福晋董鄂婉眉。

一身正红色的旗袍,花盆底踩得哒哒作响。董鄂婉眉啧了一声:“九弟妹,你怎么又惹着宜妃了啊?这大热的天,便是在树荫下也不好过吧。要不三嫂帮你去求求情?”

“就怕三嫂你没这面子啊。”

董鄂婉眉神色微僵,她的确没这个面子。不过她很快又找到了另一个角度:“不是我说你,当人儿媳的哪能跟婆婆对着干?你府上都多少年没进新人了,也就九弟性子好,换了三爷,没准早把你休了,皇家媳妇可不能善妒。”

婉宁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正红色旗袍,这时节上赶着穿红色,不就是为了强调自己正室的身份么?都要靠衣服来寻底气了,她倒好意思来教训自己。

婉宁微微一笑,半点面子不给地道:“那可真要恭喜姐姐成为皇家好儿媳的典范了,听闻三哥这次纳了两个美娇娘,想来不久以后,你府上又会有新的孩子降生,姐姐可真是贤惠啊。”

董鄂婉眉顿时给气着了,横了婉宁一眼,挥着手帕气哼哼地走了。

婉宁对她的怒气浑不在意,接过白露不知打哪儿弄来的水喝了一口。这个堂姐跟三阿哥呆久了,别的没学会,这个嘴臭的毛病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近墨者黑?

人多口杂,婉宁才刚回府,她被宜妃罚站一个时辰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

白露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又叫来了府上的软轿,直接将她送进了金玉满堂。然后赶紧给她捏腿。

婉宁也觉酸胀得厉害,啧,这上了年纪跟小年轻就是没法比:“哎哟白露你轻点儿。”

“福晋,不能轻,轻了就没效果了,瞧您这小腿肌,都僵住了。”

“主要是这个鞋,花盆底可真是太难穿了。”比后世的高跟鞋要难穿得多。

“可进宫又不能不穿花盆底,福晋,万一宜妃回回都这般罚,您这腿可怎么受得了啊?”

“操得这是什么心。”婉宁并不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宜妃不至于干出这事儿。早年她便落了个苛待儿媳的名声,自己也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人,真闹起来,宜妃的名声只会更差。她如今协理六宫呢,名声可损不得。

“九爷吉祥。”婉宁刚闭上眼睛准备睡会儿,就听外头传来了丫环们请安的声音。

不多时,九阿哥便满脸焦急地走了进来:“婉宁,你腿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