拢翠是四儿的贴身丫环,跟着她有些年头了,生生从一个小姑娘熬成了老姑娘。

瞧着四儿这作样她就牙疼,老天到底是没长眼的,要不怎么就让这么个恶毒的女人得意了这么多年呢?

她低下头,借着挑捡帖子的动作完美地掩盖了眼中的嘲弄。

“哐。”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声音大得拢翠打了个哆嗦,四儿更是尖叫出声。待看清来人,尖叫又戛然而止,她摸着个帖子便不客气地砸了过去:“要死啊,连长辈的门都敢踹,没娘教的野种就是没家教。等老爷回来,你就等着被请家法吧。”

看到他就晦气,要不是他占着嫡子的位置,她的隆玉柱哪用这般憋屈。

这样的漫骂每天都能听到,但拢翠仍会觉得心疼。她担忧地抬头,便见自家大少爷大步走了进来。被踹开的门扉要掉不掉,挂在门框上,足见他刚刚那脚用了多大力气。

这是她的枕边人,她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同。

大少爷今儿,似乎很高兴啊。

岳兴阿的确高兴,隆科多终于倒霉了,这个恶事做尽的女人也马上要遭报应。他特意向九爷讨了拿人的差事,为的就是亲眼看着这个女人被打进地狱。

轻易地躲过帖子,岳兴阿脸上的嘲讽转瞬被滔天的仇恨取代:“李四儿,你欠我娘的该还了。”

“反了你了,居然敢这样跟我说话,信不信我叫你爹打死你。”

“信啊,那个男人脑子被精虫占满,哪还记得我是他的亲儿子。不过我也不稀罕,就是可惜了你们,不知道他自身难保的时候还能不能护住你。”说到这儿,他的声音陡然加大:“来人,拿下她。”

一直捏在自己掌心的继子跟平时唯唯喏喏的模样相差太远,李四儿心口一跳,还未及害怕便见四个身着顺天府公服的衙役冲了进来,不由分说便将手拷拷到了她手上。

李四儿吓了一大跳:“干嘛啊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居然敢抓我,等我相公回来,有你们好受的。”

衙役用力拉了下铁拷,她白嫩的手腕立刻磨出一道红痕,疼得她嘶嘶出气。

但却没人怜香惜玉。

凶神恶煞的衙役,满目震惊的下人,她猛地转头,看到了满脸畅快的岳兴阿,忍不住尖叫道:“是你,是你是不是?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不对。这小杂种不过是翰林院里可有可无的人,凭什么能指使顺天府?

只会仗隆科多的势欺凌弱小的李四儿彻底慌了。

岳兴阿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仇恨:“李四儿,人在做天在看,你的报应到了。”

“你就不怕你爹回来杀了你。”

“呵,拜你所赐,他自身都难保了,你们这对贱人就一起到地府做鸳鸯去吧。还有你的好儿子,这些年被他逼死的民女不在少数,证据证人我都留着呢。”

李四儿脑子轰的一下,脑子里就剩三个字,我不信。

岳兴阿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她那么厉害的相公怎么会自身难保?

如果这是真的,她跟儿子怎么办?

可惜不管她信不信,衙役都没再给她发懵的时间,直接押着人走了。

偌大的提督府,下人登时乱作一团。岳兴阿看了拢翠一眼,对方踱步过来:“放心吧大少爷,所有的金银细软奴都归整好了,这府上再乱,也甭想动这些东西。倒是大少爷您那边,顺利吗?”

岳兴阿忍着心中巨大的悲喜点头:“他们三,一个都别想逃。”

拢翠紧紧捂住嘴巴,喜极而泣的她怕哭出声来。她的大少爷,终于要苦尽甘来了。她要收回刚刚说老天无眼的话。

老天爷还是醒着的,不是不到,时候未到而已。

李四儿借着隆科多的名头在外收贿,而隆科多按照四儿的提示判案,以致他在位期间,冤假错案无数。以前得势时还好,受冤者敢怒无可言,有冤无处诉。如今一朝下狱,受害人纷纷递了状纸。

更兼昔日政敌落井下石,他的案子很快成为京中的头等大案,关注度奇高。

因为隆科多看钱招人,步军巡捕营里滥竽充数者甚重。此次隆科多落网,又有李四儿枕芯里的账册为凭。这些人统统被清出了步军巡捕营。不过都是小官,倒也没引起官场震动。

只那些花了钱的人少不得更恨他几分。

李四儿做为其中的中间人和受益人,收钱收到手软是她,花钱若流手也是她,自然在责难逃。跟隆科多一起被判午门问斩。

隆玉柱因为岳兴阿的举报,身负九条性命的他亦做了刀下亡魂。

就在所有人以为隆科多的家产会落在岳兴阿身上的时候,岳兴阿却搬了家,然后一把火将偌大的佟府烧了个一干二净。

他早年娶过妻,不过妻子不堪被李四儿羞辱折磨,早早地便求了休书。以至岳兴阿三十有六还膝下空虚。搬家的时候,也只带了一个拢翠而已。

九阿哥喝着参茶听完弘晸的报告,问道:“那个叫拢翠的丫环没被他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