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在外头跑了一圈的十三汗流浃背地进屋,一瞧九阿哥和老十的姿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这两家伙居然在吃西瓜,那瓜显见是在井水里镇过的,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凉气扑面而来。处了这些天,十三早丢开了拘谨:“好啊你们,我在外头忙成狗,你们可好,居然在这里悠闲地吃西瓜。这鬼地方哪来的西瓜?”

通渭刚刚遭灾,粗粮都成了金贵物,更别提这些娇气的西瓜了。

九阿哥笑着递了块瓜到他手上:“跟着这批粮一起过来的,也没几个,十三弟赶紧的,慢了可就没有了。”

那你俩还吃独食?十三在心里腹诽,也就自己跑得快,慢一步怕是只剩瓜皮了。

不过他到底不是十四,不可能为了口吃的跟人争,便默默地开始吃瓜,别说,大热天的来一块,真是凉爽到心里了。

老十最先吃完:“十三弟,外头怎么样了?”

“挺好的,赵元良贴出告示,已经开始招工盖房了。皇阿玛拨下的赈灾资金充足,要不了多久,百姓家园重建不是问题。问题是粮,我今儿出去探了探,那些粮商屯积居奇,怕是没有降价的打算。咱们还从南方调粮吗?”

老十切了一声,说的话匪气十足:“老子在这里他们还想发国难财,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十三神色变了变:“太子,若是以权压人,怕是于你名声有碍。”

九阿哥觉得十三这话是为老十着想,便好心地给他解惑:“放心吧十三弟,自是有法子让他们主动“借”粮的。”

借这个音,他咬得特别重,一听就知不怀好意。十三来了兴趣:“九哥,你打算怎么借?”

九阿哥卖了个关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三日后的中午,九阿哥挑了城中最热闹的地方设宴,将一帮子当地有头有脸的商人聚到了一块儿。

“俗话说一方有难,八方支援,通渭遭此大难,各位都是此地数得上号的人物,想来也不忍百姓流离失所……”酒还没开喝,九阿哥便慷慨激昂地说了一通,然后直接拿出一本册子,让他们自己填捐多少。

“有钱出钱,有粮出粮,通渭百姓自会感念你们今日的慷慨解囊。”

自来最富庶之地都是江南,朝庭一旦缺钱,江南的富商们便免不了要出笔钱。但通渭可没这习惯,一帮子有钱老爷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便开始哭穷了。

“九爷,不是黄某不肯出钱,实在是通渭此番遭灾,我们黄家也损失不少,眼下实在是拿不出钱来啊。”

“对啊对啊,但凡有法子,我们也舍不得乡亲们为难不是?”

“我们家厂子正好在地震带,连房带货,全没了啊。”

九阿哥没什么耐性,赶在第四个人发言之前便抬手制止了他:“大家不必如此为难,捐钱嘛,讲究的就是个心意,百两千两不嫌多,真穷的话,一两二两也是爱嘛。这位黄员外是吧,就由你先开始吧。”

作为第一个开始哭穷的,黄员外的小气可想而知,瞧着笑眯眯给他递纸笔的金明,他有些头皮发麻:“一两真的可以?”

“瞧黄老爷这话说的,这是捐钱又不是罚款,当然没问题。”

于是黄老爷真写下了一两文银。

最后一笔落下,外头便响起了一阵锣响,同时一个高亢的声音喊道:“纺织厂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一两,纺织石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一两,纺织石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一两。”

众人唬了一跳,却听外面已经响起了一阵不屑的“切”声。

“早知道黄员外小气,想不到他居然这么小气,一两银子,亏得他拿得出手。”

“可不是嘛,啧,他平日一顿饭都不止这么点儿吧。”

“以后再也不买他们黄氏纺的布了。”

……

黄员外再顾不得仪态,几步冲到窗边,窗一开,只见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好些百姓,瞧他探出头来,还有人捡了地上的石头往上扔,吓得他赶紧又把窗给关了起来:“九爷,这,这……”

九阿哥仍是笑眯眯的:“黄员外慷慨解囊,为通渭百姓出了这份力,自该让百姓知晓才是。时间紧迫,下一位谁捐啊?”

黄员外赶紧开口:“等等,等等,刚刚黄某一时笔误,写错了,写错了,黄某捐银五千两。”

五千两啊,黄员外无比肉疼,但是……

面子也很重要啊,在如此时刻,叫百姓们知道了自己的小气,日后这地界怕是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九阿哥的笑容真诚了许多,让金明重新拿了张纸。

锣响之后,那声音重新念了三遍:“纺织厂黄员外为通渭百姓捐银五千两。”

黄员外擦着头上的汗,希望能挽回一点名声。

有了黄员外的带头,后头的人自然知晓了厉害,再不敢拿穷说事儿,填的数字就没有少于五千两的。宴席结束,九阿哥可谓满载而归,只道江南富庶,想不到这小小的通渭也是卧虎藏龙,富豪不少啊。接下来,就可以找那些粮商开刀了。